白毛怪物
遲棠杵在原地,怔怔地盯着不遠處的白毛怪物,無法用科學解釋的事情接二連三發生,她一時不知應該如何對付。
“別愣着,他們渾身堅若金剛,普通的刀劍不能傷其分毫,你試試雲擘。”魚青竺從她身邊掠過,舞起緋色的長劍與白毛怪物纏鬥。
“青竺,他們三人分別是僰候國的將軍,桓王正妃,以及大祭師。”岑未薇解讀牆面的壁畫,提醒魚青竺,她的暗器此時起不到作用,便想拖住武力稍遜的大祭師,於是欺身過去幫忙,蘇狸權衡幾人的實力,也上前協助岑未薇。
吳昊被王妃逼在牆角,舉着慣用的斧頭,高聲呼喊:“我不打女人,你和她們斗。”吳昊缺失右邊胳膊,等同於廢去大半武力,碰上小蛇小怪尚能自保,然而眼前是起屍的怪物,連魚青竺都沒有十全的把握降伏,更何況他自己。
“吳副將,你躲開,找一找闔攏龍頭機栝的法子。”遲棠終歸反應過來,瞅准兩人之間的空隙,長劍一撇,身形宛若深淵的游龍,刺向王妃的肩膀。王妃行動敏捷,往右一閃,她撲了空,後背卻被利爪生生刮出兩道傷痕。
“嘶。”遲棠面露痛苦之色,她使不慣雲擘,形勢自然不如旁邊與僰侯國將軍廝殺的魚青竺。但還是堅持着,轉過身,又提劍朝王妃挑去。
數個回合下來,水銀不斷灌入,空氣愈發稀薄,三個怪物倒神情自若,大氣不喘,和他們拚鬥的四人卻越發艱難,魚青竺抿着發白的唇,細密的汗水已經打濕衣襟,連同挑劍的速度都慢了幾分。她身前的將軍高七尺有餘,手執長刀,每一刀皆是用勁全力,魚青竺只能咬牙強撐,再尋機反擊。
四周的淺溝逐漸被水銀灌滿,蓋過巨蛇的蛇身,朝她們漫過來,情勢似乎越發危急。
這時吳昊突然喊道:“魚娘子,這三座佛像是不是有蹊蹺?”
魚青竺倒仰后滑,躲過將軍的長刀,御起輕功想躍到吳昊身邊,卻被對方反手抓住腳踝,拉了回來。她右腳吃痛,半側身子,左腳蹬在將軍的胸前,才從他手中掙脫。將軍後退兩步,抵住她的攻勢,右手如疾風般掃過來,魚青竺不防,只能半側身,雖然沒有傷到要害,但是面具卻被扯掉。
水銀無色無味,初時魚青竺並未覺得難耐,運着內力屏息,然而將軍一刀又一刀向她砍來,兩三下便破了氣息。她頓時天旋地轉,長劍支撐着身子,大口大口的喘着氣。
那邊遲棠漸漸摸到門路,雲擘在她手中如流水飄逸,雖然算不上收放自如,但閃躲偷襲已經不在話下。這會兒王妃背部狠狠地撞在木棺上,遲棠用閑着的手緊握成拳,連續擊打她頸骨,右手趁機高抬雲擘,直直地刺進對方的心臟。
女屍掙扎,胸口溢出黑色粘稠的液體。她面目猙獰,抬手握着雲擘,意圖往外抽出劍身,遲棠眼疾手快,下一瞬,只聽咕嚕一聲,女屍的頭顱滾落下來,怒目圓睜,還死死地盯着她。
呼,呼,呼。
一切發生的太快,遲棠執着劍緩和過於瘋狂的心跳,面具下緊咬的薄唇已經瀝瀝血色。她下意識回頭去尋那紅色的身影,卻見白毛怪物舉刀朝着躺倒在地的魚青竺揮去,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勁兒,她轉瞬向前,雙手握劍才堪堪接住白毛怪物的攻勢,猛地推開。
白毛怪物不知道承受了什麼力,飛出兩丈遠,撞在石壁上,隨後跌落進了淺溝里,瞬間被水銀包裹。
遲棠俯身扶着魚青竺,靠坐在木棺左側,壓低嗓音問她:“還撐得住嗎?”她說完就要去揭開自己的面具,被魚青竺制止,搖了搖頭,“不用,你也需要。”窒息的感覺,好似說話也變得艱難,她停頓數秒才開口,“你,怎麼會運用內力?”
“內力?”遲棠自然不曉得魚青竺口中所說的內力,只能凝視她勉強睜開的雙眼,柔聲道,“你相信我嗎?”
魚青竺望着她深邃,似不見底的眼眸,也不知道是何原由,心口顫了顫,輕輕嗯聲。
遲棠語氣平淡,彷彿經歷千帆,卻渾然不在其中:“我也不知。”
魚青竺呼吸越來越急促,眼前遲棠的人影也越來越模糊,連她最後的話語也沒聽進去,便徹底失去意識······
吳昊等不到魚青竺的答覆,乾脆一前一後轉動三個佛像。霎時間,不斷外涌的水銀忽然停止,岑未薇和吳昊中間滑開一道石門,遲棠身旁也多出一個密道。他們之間相隔兩丈遠,岑未薇只能把魚青竺交給遲棠。
“岑娘子放心。”遲棠說完,吹燃僅剩的火摺子,咬在口中,彎着手肘,將魚青竺打橫抱起,抬腳朝漆黑的密道走。
看着瘦,還挺沉。
擔心火摺子的溫度燙着魚青竺,遲棠只把人抱在腹部往上的位置,因此更費勁,每走一步都是煎熬。下到密道的盡頭,她左拐右拐才進了一間看似普通的墓室,環視四周,用現代的算法,最多10平米,靠牆的地方竟然擺放着一口舊木頭做的棺材。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遲棠暫且把棺槨拋至九霄雲外,小心翼翼將魚青竺靠在牆角,點燃牆上的銅燈,也坐了下來。牆面的土磚堅硬,又擔心對方睡着難受,將她的頭靠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火光昏靄,遲棠近距離看着她,再一次忍不住端詳起來。眼前身着紅衣的魚青竺,在墓里性子清冷,行事果決,仿若水面冷霧,與墓外視財如命的嬌俏模樣判若兩人。
哪個才是你?還是兩個都是你?
似是傷口疼痛,腿上的人輕輕哼了兩聲,蹙了蹙眉,惹得遲棠像做了賊似的,連忙撇開眼,不再看她。
這些時日勞碌奔波,加上接連與巨蛇和白毛怪物搏鬥,遲棠異常乏累。她也不管旁邊的棺槨里躺着誰,微微歪着頭,恍恍惚惚睡了過去。
不知過去多久,淺眠的遲棠隱約覺察腿上的腦袋動了動。她掀開沉重的眼皮,正巧撞見魚青竺驚訝的眼神,許是剛轉醒,還在思忖發生什麼。緊接着,見她掙扎着要起身。
“好些了?”
魚青竺頷首,強撐着從遲棠腿上離開,坐了起來。她仍是覺得胸口發悶,整個人飄飄然,頭靠着牆不說話。
“不要逞強,有朋自遠方來,你可以把我當成朋友,適當依靠。”遲棠勾了勾唇角,“暫時也行。”
“你······”魚青竺微闔着眼,能瞧見一抹白色的影子,聽她說話,甫一睜眼,便瞧見似春風般溫和的笑容。就像石子投入湖面,她的心跟着一彎春水,輕輕漾動,還沒回味這種前所未有的感覺,聽見外面吳昊的聲音,“岑娘子,那邊有光。”
隨着窸窸窣窣的腳步聲,三個人魚貫而入,岑未薇剛瞥見魚青竺,急忙走近,蹲下來查看她的傷勢。
“青竺,先把藥粉吃了。”遲棠讓開一點距離,瞅着岑未薇從腰袋裏摸出一個白色藥包,遞到魚青竺跟前。
魚青竺接過藥包,勉強扯了扯嘴角,擠出笑意寬慰她:“未薇,我無礙。”
“白澒中毒,不是小事。”萬幸岑未薇臨行前研磨了一些以土茯苓為主的解毒藥粉,能解燃眉之急,回桃荀還需要施針徹底把毒逼出來。
魚青竺不搭話了,就着水,服下藥粉。
吳昊開始念叨他們在耳室見到的明器:“魚娘子,你沒瞧着,玉佩,金銀珠寶,陶器,銅器應有盡有。”
遲棠冷不丁問:“沒拿?”
吳昊支支吾吾:“沒,沒有,我哪敢啊?”
“遲姐姐,他膽子大得很。”蘇狸毫不忌諱,伸手往吳昊腰間一抹,帶出兩個金錠子,扔給魚青竺。
魚青竺知道人性貪婪,雖然氣惱,但也不想多加責怪,把金錠子放在身側的棺槨上,物歸原主,只說道:“吳副將,下不為例。”
吳昊喉嚨滑了滑,尷尬地岔開話頭:“魚娘子,你們找着龜甲了?”
“沒有。”
“這是什麼?”蘇狸目光停在老舊的棺材上。
吳昊驚魂未定:“咱別開棺了,怕又蹦出妖怪。”
魚青竺不疾不徐地說:“這是上等陰沉木製作的棺槨,表面瞧上去不起眼,實際價值連城。”
吳昊懷疑道:“魚娘子,你是說桓王老兒躺在裏面?”
“或許。”
蘇狸忙不迭附和:“那就開棺。”
幾個人拿着器具忙活,沒一會兒便撬開棺釘,蘇狸和遲棠合力推開棺蓋。
吳昊大驚:“他是桓王,頭戴女帝親賜王冠。”
遲棠認同,發現他雙手握着一個木質錦盒,蘇狸伸手將它拿了出來。
方才蘇狸兩次搭救吳昊,吳昊感恩戴德,早已把對方抹了趙少邢脖子的事拋諸腦後,急着道:“小娘子,快看看是不是龜甲!”
蘇狸在魚青竺的應允下打開了木質錦盒,錦盒裏,盛放着一塊深色龜甲,一個黑色琉璃珠。魚青竺拿過龜甲,正要觀察龜甲上的圖案,蘇狸突然放開錦盒,抬頭衝著眾人一笑,笑容說不出的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