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敲醒沉睡的心靈(二更合一)
降谷零在進入警校之前設想過警校的生活,不管是嚴苛的訓練還是各樣的同期。
但不包括這個。
不包括有人在食堂中央用中華鐵鍋炒菜。
在察覺到三木丈的特殊身份之後,他也設想過有一天自己沖向少年所在方向這件事,帶着喜悅或焦急悲傷的心情,去面對或者是一場早有預謀的事件,或者是少年的突然消失。
也不包括這個。
不包括用鐵鍋炒菜的那個人是三木丈。
扒過密密麻麻的圍觀人群,食堂中心的桌子上正放着一口中華鍋——降谷零都不知道三木丈是從哪裏搞來的爐子和鍋。
食材被放在鍋中上下翻滾,或者說,在空中一下一下的上下翻飛,又穩穩落進鍋中,火焰翻滾着舔舐鍋底,黑色的大鐵鍋在手中顯得格外輕盈,被少年略顯瘦削的手腕穩穩端住。
醬油,陳醋,焯水之後再倒入鍋中。
和平日所吃的的料理稍微有些不同的香味飄散開來,如果不是現在這個場景,降谷零覺得自己應該會有想要食用的慾望。
如果不是現在這個場景。
“三木……”
你在幹什麼啊。
這大概是在場所有人都想問出的一句話吧。
“嗯?你們來啦!”
少年率直的微笑着,似乎渾然不覺自己已經成為大半個警校的關注焦點,連手上的動作都停了,高高舉起一隻手,朝着降谷零一行人的方向揮舞。
連帶的,所有圍觀人員也都回頭看向了這邊,接着在認出是他們五個以後,在若有所思后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不愧是你們五個”的表情。
剛開學一個多月就解決了超市搶劫犯,開着Rx7跑車和大貨車飛躍高速路的未建成路段,救下教官順便揚名全校的五個知名刺頭:……
有那麼一兩秒鐘,就算是萩原也露出了想轉身就走的表情。
獨社死不如眾社死,獨羞恥不如眾羞恥。
在不知道哪裏傳來的相機喀嚓聲中,三木丈微笑的弧度足夠天真無邪到看不出一點瑕疵:“松田,研二,我還在想你們會不會來呢!降谷和伊達班長,上次景光有教我做中華料理哦!”
被點到名字的人,按照順序被圍觀群眾用包含着敬意和震驚的眼神一一掃過,雖然由於種種原因,五個人也不是第一次被人用奇異的眼光行注目禮,但這次就是格外煎熬。
幸好今天是星期五,沒有多少人在現場,特別是沒有多少女警在場,萩原研二甚至有點慶幸這件事。
不同於開學第一天因為不可抗力而摔得滿面桃花,這次大型社死現場,三木丈真的是故意的。
只要我不尷尬,尷尬的就不會是我。
雖然在日本這種盡量“不給別人添麻煩”的社會中牽扯進這種行為和把自己跟怪人畫等號沒什麼分別了。
有點對不住他們,尤其是好心教自己中華料理的景光,三木丈想。
但是為了老底不被扒掉,為了更好的看着主角團的一舉一動,這是必要的犧牲。
鍋和食材都是從廚房裏現薅出來的,現在是周五下午,食堂原則上不做晚飯,後勤人員大都放假回家,而且已經過了不能私自外宿的一個月時限,還留在校內,會關注到食堂附近的學生和教師也少了很多。
當三木丈以鑽研新料理的理由向老大申請廚具的時候,那位看起來兇狠但對他頗為照顧的主廚幾乎沒怎麼猶豫就答應了。
雖然我沒有告訴他鑽研料理的地點從廚房后廚改到了食堂正中央。
“呃……”不知道什麼時候圍觀人群都往後退了一步,因此被點名的五個人從站在人群中變成了站在小小的包圍圈裏。
萩原研二:“那個,小丈,你在……?”
三木丈充滿信任的微笑:“在鑽研料理?”
“做的確實很不錯……”諸伏景光摸着下巴,往鍋那邊湊近了一點,忽略了隔壁松田陣平“hiro老爺你終於也被同化了嗎的眼神”。
“不過,為什麼要在這裏做?雖然周圍沒有多少人,不過還是會添麻煩的吧,大家都在看哦?”
“因為想讓你們看到。”少年把火擰小,因為諸伏景光的靠近,顛勺的動作也小了起來。“老大說學生不能來后廚。”
“嗯……謝謝。”貓眼的青年像是沒有看到其他人——主要是萩原松田和伊達班長奇異的眼神,在這個怎麼看怎麼不對的語境下包容的笑起來。
像是在哄不懂事小孩那樣的輕柔語氣。
自己在他們眼裏的形象大概已經跌破了無常識笨蛋吧,三木丈想。
無所謂了,只要渡過這一劫怎麼樣都好,形象之後再說吧。
“但是在這裏用火很危險的哦。”諸伏景光輕輕地說。
“而且也會嚇到大家的。”
“是嗎?”少年歪了歪頭,像是剛剛意識到有很多人在看那樣,掃視了一整圈,空茫乾淨的眼睛又落回到諸伏景光身上。
在三木丈沒關注到的地方,其他幾個人互換了一下眼神。
“是啊。”
“要道歉嗎?”
“唔……首先先把食堂整理好怎麼樣,然後給主廚先生道歉?我們之後會嘗你做的菜的,所以現在先把這裏收拾出來?”
“嗯,對不起。”
像是迫不及待說這句話一樣,少年把火迅速的擰熄,連帶着鍋也端了下來。
“沒關係,你道歉的對象不是我們,應該由我們這邊說謝謝你。”
“但……”少年收拾東西的動作一頓,他看上去想說什麼,但最後忍住了,說話的時間裏人緣最好的伊達班長和萩原研二似乎把圍觀人群都打發走了,其他人也由三木丈帶着轉到后廚的門口,沒有人的地方。
還以為做了這麼羞恥的事情,會被npc們狠狠罵的三木丈不着痕迹的鬆了口氣。
不過為什麼他們幾個看自己的眼神都怪怪的?
“所以,你是想和我們說點什麼嗎?”
降谷零和諸伏景光還端着東西走在後面,松田陣平單獨叫住了三木丈,率先問出了那個問題,臉色怎麼看怎麼不對。
完蛋,他不會要把自己堵在這裏打一頓吧。
感覺到了危機的三木丈試探着道歉:“……對不起?”
明明不是那種性格,但故意做出充滿違和感的,招搖的舉動的少年,即使是在空無一人的后廚入口也不肯對他們吐露一點真心。
三木丈背靠着后廚半開的門,門內沒有開燈,隔着漫長的甬道,食堂的光只堪堪掃到松田他們的腳踝,面對着他們的少年幾乎被身後的黑暗吞噬。
違和感和不詳的預感越來越強烈,松田陣平不由自主的往那個方向邁了一步
“這裏沒有人,你到底……”
你到底想向我們說些什麼。
“對不起。”
少年又重複了一次,打斷了來自光明的所有疑問,像是在給他們一個不算回答的回答,又像在自言自語到給自己一點力量,但吐露的內容本身,比濃郁的黑暗還要不詳。
“……沒有時間了。”
—
沒有時間了。
因為鬧鐘響了。
簡單的來說,就是進入遊戲之前設置的時間到了,現實里的三木丈該爬起來吃飯了。
在回答諸伏景光的時候他就聽到一陣強過一陣的鬧鈴聲,直接在腦中響起的,單調的鈴聲蓋過了遊戲世界的所有聲音。
隔着一個世界都能感受到智腦管家催他起床吃飯的怨念。
至於松田陣平最後說了些什麼,三木丈愣是一個字都沒聽見。
“對不起。”
三木丈只能硬着頭皮憑直覺回答松田陣平——就算現在揍他也揍不到了,他馬上要去吃飯了!
“……沒有時間了。”
只來得及說出這句話,在越來越吵鬧的鬧鈴聲中,三木丈在只有自己能看得見的虛擬界面上摁下了登出鍵。
為了不讓增加玩家的代入感,每個全息遊戲在處理登出的時候所用的形式稍微有點不一樣。
比如以在遊戲內睡覺作為登出方式,或者在玩家本人登出的時候由系統自動託管,當然也有一些遊戲採取比較復古的原地消失式。
考慮到這個遊戲npc們的智能性,千萬不要是最後一種啊,三木丈陷入令人安心的黑暗時想。
—
“三木!”
眼前的少年勉強維持的平靜表象好像終於支撐到了極限,露出搖搖欲墜的真實來。
松田陣平面前的三木丈說完那句語焉不詳,但訣別之意已經很明顯的話之後就好像呆住了一樣,好像蘊含著星光的眼睛裏現在只有一片陰影覆蓋的,毫無生氣的虛無。
站在光明與黑暗交界處,甬道盡頭的松田陣平一陣心慌,三步並做兩步,衝上去想拉住彷彿下一秒就要消融在黑暗中,渾身纏繞着謎團的少年——
他抓了個空。
並非是少年自己後退了。
一隻手,一隻帶着黑色手套的手。
彷彿少年身後黑暗的具象化那樣的手搭住了失神的少年的肩膀——透過濃郁到讓人窒息的黑暗松田陣平只能見到壓低的帽檐和黑色西裝的衣擺。
什麼時候站在那裏的?!
“該走了。”
大約三十歲上下的男性聲音,身高一百八十公分左右,磁性的嗓音不帶有一絲感情,並非對話,更勿論解釋些什麼。
像一台巨大的機器中通常運轉都一個齒輪,只是一個照面松田陣平就察覺到了男人身上的違和感。
“Neednottokown(你無需知道)。”
“喂,你這傢伙到底是——”
在其他人被異樣的響動引到這邊之前,在松田陣平奔跑過那條黑暗的甬道,抓住三木丈之前。
通向後廚的門在松田陣平的面前關上,掀起巨響和陰冷的一陣風。
那雙手的主人拉着好像毫不知道反抗的少年退入門中,踏入光明照耀不到的虛無中。
“可惡——!”
松田陣平大力的將后廚的鐵門打開,沒有黑色西裝的男人,沒有三木丈,冰冷的鐵質料理台靜默着,只有黑暗在其上旋梭。
一無所獲。
—
【???是誰說的,是誰說的這一集三木丈又在整活的……我笑着點進來問號着點出去,感覺那個鍋里顛的是我的腦花。】
【我全程在哈哈哈哈→嗯?啊?!啥玩意???你幹嘛??!】
【三木丈整個好活,我們局部壞死了嗚嗚嗚嗚……】
【當初說是新案子,在看到新案子之前我就先愣住了……我的小狗呢。】
【啪你狗沒咯!被黑衣人偷走咯!】
【明明那麼諧的一個場面,景光端着鍋零還拿着鍋鏟跟在後面,我本來在狂笑的結果松田那個伸出手的動作一出來我就淚崩……差一點碰見還是沒來得及,你還是被拉進了黑暗裏……】
【剛看完的朋友們,這裏指路隔壁置頂分析討論樓,分析貼里請勿灌水~→《新主線·黑衣人到底是誰?警校組是否要加入主線?》】
【拋開別的不說,那一句你無需知曉其實就點出來了吧……公安?
前面zero和hiro他們分析都時候也推測這件事有警界高層的背後動作……好熟悉的公安違法操作。】
【我比較在意他們帶走三木丈到底幹什麼,三木丈好端端的為什麼要在食堂中央整這麼離譜的活,前後沒有一點邏輯性,只能推測是公安讓他做的……千防萬防沒想到if線在這裏加入了公安的暗線。】
【小丈那個表情……雖然已經聽警校組分析了,但真的是越分析越刀,他和hiro一問一答的時候我本來還在笑,這是什麼監護人和被監護人之間的常識交流,結果一拉進小丈的眼睛沒有高光……】
【回樓上上,就是說,有沒有一種可能,if線如果要把警校組加入主線的話,三木丈這個人物可能是一個引子。
柯南里的公安出場就是沾着主線相關,突然在這裏和警校組對上我不信是別的案子的可能性,如果這個看到公安(疑似)的人是降谷零還可以解釋。
但看到這個人的人是松田陣平,在柯南元年的時候早已去世的松田陣平。
很難不讓人想到警校組加入主線的可能性。
再說三木丈。
從前面的劇情能看出來,雖然他很沒常識,但基本上還是一個很有禮貌的人——或者說是一個很怕給人添麻煩的人。
那他為什麼要做這麼大張旗鼓,而且沒什麼意義,會給降谷零他們添麻煩的事情,這根本不是他的性格。
兩個可能性,一個他在求助,是給警校組留下什麼線索,另一個就是有人逼他這麼做的。[截圖]。
為了讓人拍下有關三木丈的照片。】
【膜拜樓上分析哥……所以三木真的是一個誘餌嗎,因為沒有常識所以做出什麼無厘頭的舉動都是合理的。
考慮到他是被公安保護在警校內部的背景,那麼這個舉動的意義就很明顯了。
為了讓某些人意識到‘三木丈’在這裏。
賭一把,我壓這個‘某些人’是組織,然後警校組堂堂加入主線。】
【而且我還要補充一點,我覺得三木丈本人也和組織有關係。你們看這段……是上一集op之後hiro的回憶殺。
‘我只有陽。’我知道這一段讓很多姐妹嗑生嗑死但是我要說的不是這個……這一段三木丈的眼睛裏很明顯的也沒有高光,和這一集向警校組道歉告別那裏一模一樣……他這個年紀的話,如果沒有父母的印象,又沒有常識的話,那他到底在什麼地方長大呢?】
【組織的……實驗體嗎……】
【被公安意外救出的實驗體被扔進警校監視加社會化,又因為一些什麼原因成為誘惑組織的誘餌,和好不容易觸摸到的光明道別……】
【這下次警校組見到他別是一具屍體了吧嗚嗚嗚嗚。】
【那這樣的話他的朋友陽到底是……?】
—
論壇以上那些如火的討論……三木丈當然……
全部都沒看見。
“你吃的太快了吧,又沒人搶你的。”北藤陽撐着一隻手,用一臉無語的表情看着對面大力乾飯的幼馴染。
“嗚嗚嗚嗚嗚嗚(還是家裏的飯好吃)。”三木丈嘴裏塞着一大口食物口齒不清的比劃,要知道全息遊戲裏進食雖然會給他帶來色香味俱全的體驗,但因為他調過自己感官的原因,飽腹感和飢餓感都不是很明顯……
一言以蔽之,孩子餓狠了。
“所以,玩的怎麼樣?”
等三木丈好不容易咽下最後一口飯,北藤陽抬手悠悠地打了個哈欠,及腰的黑髮被束在腦後,隨着主人的動作柔順的晃來晃去——睡得很飽的天才像一隻皮毛柔順的慵懶大貓,就連看到三木丈的吃相也難得的沒有損自家幼馴染。
“哦……關於那個。”棕發的青年擦了一把嘴,放下手,智腦管家自動將桌上飯後的痕迹打掃乾淨,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漂浮着的純白桌面就光潔如新。
恢復青年體型的三木丈擺了擺腿,感覺已經很久沒有如此懷念一米七五高度的空氣,用腳尖踢了踢漂浮在他們腳下半空的虛擬界面。
“陽——”棕色的眼睛裏像是漂浮着細碎的星辰那樣,直直的看向了對面黑髮黑瞳的,看起來心情不錯的童年好友。
青年露出一個可憐巴巴的,夾雜着希望和理虧的,對幼馴染專用表情。
“幫我個忙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