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這個我可就不困了(小修)
“所以說——小丈你是喜歡沖繩還是喜歡北海道?”
“……北海道?”
“因為有雪?”
“因為北海道這個名字很好聽。雪是什麼樣的?”
“白色的,碰上去會讓人感覺到冷冷的……今年冬天,東京說不定會下雪哦,那個時候你就能看到了。”
我又來了,萩原研二說。
你又來了,三木丈想。
如果這也是日常任務的話,從那天之後三木丈就過上了一天一刷主角團的日子。
諸伏景光和降谷零每日三餐準時準點到食堂,比起看菜更多的時候在看他;在校園裏摸魚閑逛會被不知道哪裏冒出來的伊達航搭肩拍頭;松田陣平找上他的時候連理由都省略了,自帶一股讓人完全無法拒絕的氣場。
而萩原研二……
“……所以說啊,小陣平從小就喜歡拆東西,喜歡到了只要是機械都想拆開看構造的地步,有一次他拆了我姐姐的手機,結果被我姐狠狠揍了一頓呢。”
“嗯……說起來陽也是,只要有新的課題就會停不下來,經常為了寫程序廢寢忘食到幾天幾夜不合眼。”
棕發的少年靠在桌子邊,時針已經指到了右上角,夜色從天際緩緩漲潮,還亮着燈的食堂被淹沒成一座孤島。
三木丈無意識的把雙腳踩入桌下無色無形的海中,提到這個名字的時候臉上掛上了不自覺的微笑。
“陽……是你之前說過的朋友的名字嗎?”
“是我最好的朋友!”
“誒——是從小就認識的朋友嗎,像我和小陣平那樣?”
“嗯!”
“那你的朋友是怎麼樣的人?”萩原研二把重量壓上另一隻胳膊,桌椅構成靜默矗立的島礁,白熾燈下,他和三木丈的影子也融化在黑夜溫柔的潮汐里。
“……唔……沒什麼表情,脾氣很壞,有起床氣,說話很難聽,罵我最難聽,會幾天不睡覺吃飯到暈厥為止,碗都不會刷,還挑食。”
“這樣聽起來不是很糟糕的朋友嗎?”萩原研二帶着點揶揄的笑起來。
“嗯,是很糟糕——”三木丈也笑起來,小辮子在腦後擺來擺去,白熾燈的光落在少年的眼睛裏,像在城市的海洋里見不到的星星。
“是我糟糕的,最好的朋友。”
—
【啊這段的光影作畫好棒……[截圖]讓人不安的黑夜卻溫柔的披在他們身上,好溫馨的感覺。】
【研二和小丈的眼神都好溫柔,知心大哥哥的人生相談。】
【所以他說有個朋友是真的嗎,聽起來是和小陣平不一樣的臭臉類型。】
【不一樣的臭臉wwww。】
【嘿嘿……又一對幼馴染……嘿嘿……沒常識的小狗和脾氣很差的貓貓。】
【‘他罵我最難聽’還有‘而且還挑食’,狗勾被罵還是最喜歡你還給你做飯……還是我,我自覺去隔壁xp樓。】
【有一說一,這可是奇妙的■■世界,幼馴染不可能只是一個背景板的,就……你懂我意思吧,熱衷於程序的設定,而且能和松田陣平那種拆彈高手類比的專業水平,這個陽雖然現在沒出場,但肯定是重要人物。】
【研二你為什麼不多問兩句啊我好抓心撓腮!!我好想多聽一點……既然他有朋友為什麼現在一個人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待在這裏,研二景光不問也就算了松田降谷你們這種直球選手為什麼不問啊!】
【我倒是覺得不問才是他們……特別是研二,他情商真的很高,共情能力也很強,而且點到為止。[截圖]
這一段大家都以為他會接着往下問,比如說你的朋友全名叫什麼,或者你的朋友現在在哪裏,再比如說為什麼你現在是一個人,但是他都沒有。
在前面幾個小片段里,整個警校組也都沒有追問,而是普通的閑聊和關心而已。
就是這段,讓我覺得他們真的特別好。
不是把這個渾身上下都寫滿可疑的小孩當做犯人去直接懷疑當面審問,去逼他講出自己的秘密,而是去了解他,一點點的和他熟悉起來。
他們可以在背後暗暗調查這件事的真相,但在三木丈面前,在信任和喜歡他們的少年面前,他們也不約而同的報以信任,不去問會讓他尷尬和害怕的事情。】
【三木丈也肯定知道他們的溫柔吧嗚嗚嗚……從被嚇到塌尾巴到不設防的講起自己的事情,他應該也很不安,肯定有很多難言之隱,雖然很艱難但願意一點一點說出來了。】
【是馴化,是用愛馴化小狗!】
—
不我不知道,三木丈坐在宿舍的床上深深捂住臉。
那天被松田他們堵在食堂以後,他也以為會被主角們抓住機會就拖去小黑屋審問,第二天給主角們打菜的時候手都有點抖。
但是沒有,就好像那天氣氛僵硬的食堂只是一段不存在的記憶一樣,他們只是和他笑着打招呼,和他閑聊自己的近況,聽他說廚房裏的前輩做的甜點有多好吃,然後抱怨掃澡堂實在是太累。
三木丈還知道了伊達航有一個正在穩定交往的女朋友。
甚至知道了諸伏景光家裏遭遇不幸的事情,事關主要人物的過去,三木丈把這個標註為重要的主線。
果然是正常的,不會深究玩家背景的遊戲npc,那天的只是bug吧。
以為警報解除的三木丈整個人都放鬆了,也毫無顧忌的和他們講起自己的事情。
反正他們也不能真的在這個世界找到一個自己的朋友北藤陽。
雖然論壇上關於自己視頻的氛圍一下子從鬼畜meme和爆笑變成了放着淡淡純音樂的憂傷剪輯——但也不是什麼大問題嘛!
只要老底不被扒掉,鬼畜什麼的都是可持續再生能源!
他甚至看到了論壇里多了關於他的繪畫。
粉色的色調,淡暮色的天空下,櫻花盛放,二次元形象的他帶着微笑走在萩原研二旁邊,松田陣平搭着他的肩膀像是在說著些什麼,諸伏景光和降谷零站在一左一右兩邊,好像在比劃些什麼,最高大的伊達航則站在稍後一些的地方看着他們。
他們無憂無慮的笑着,好像真正的朋友一樣。
這只是遊戲,三木丈保存圖片的時候安慰自己說,主角嘛,和玩家成為朋友是正常的,和三木丈沒有什麼關係,只是陽的程序設定而已。
結果這是什麼……在他以為bug已經被遊戲自動修正的時候,居然是這樣嗎!!
不不,論壇最近老是喜歡自己腦補一些有的沒的,肯定只是錯覺,npc們應該沒有繼續追查他的身份這個無解的命題吧。
可惡……沒有自己參與的劇情,就算動漫里畫上去,論壇上說出來,他也完全看不見。
要怎麼樣解鎖論壇的權限?
論壇和上面的動漫就相當於上帝視角的第二雙眼睛,能替他看着主角們在做什麼。
現在這種不知道有沒有人在扒老底的感覺太被動了,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會被識破“三木丈”是一個不存在於這個世界的人。
雖然不知道暴露了玩家身份有什麼懲罰,可能是被陽嘲笑上整整一天之類的,但肯定不能繼續待在警校,再也沒辦法看到自己的鬼畜了。
三木丈捨不得這樣一份快樂的消失。
考慮到在進入遊戲的時候系統也有提過他的任務是加深論壇對他的印象,三木丈懷疑他在論壇上的權限是隨着印象加深而擴大的。
但慢慢和主角接觸顯然來不及,等到能看到沒有自己出場的內容的那一天可能自己早就被拉着領子扔出警校了。
搞個大事。
搞個不會帶來麻煩,但絕對讓人記憶猶新的大事。
三木丈看了看掛在門邊的圍裙。
我知道了,三木丈想。
—
如何把一片葉子藏起來?
藏進一片森林裏。
旁敲側擊的問了直脾氣的鬼冢教官,卻在一下午之後接到了教官“不要多問”的回答后,降谷零確信了這件事背後有警界高層的授意。
金髮的第一名走回自己的宿舍,門從裏面打開。
一二三四,整整齊齊的四張臉。
降谷零看着自己臉上就差寫着怎麼說的同期好友們,感覺有點好笑,但面上搖了搖頭。
“所以果然是……”
“污點證人?”
“我是想說證人保護計劃。”松田陣平作勢要去打萩原研二,被半長發的青年笑嘻嘻的避開了。
“開玩笑的啦,小丈怎麼看都不像污點證人。”
“不過三木君果然……”諸伏景光垂下那雙藍色的貓眼。
“我也找他問過‘有沒有見過紋着高腳杯的男人’。”
棕發的少年迷茫地搖搖頭,他還沒有離開過警校的範圍,甚至因為害怕撞到空氣牆引發更多bug,至今沒有去外面買過東西。
但或許是自己的不安和動搖表露在了臉上,諸伏景光感覺自己的背被輕輕的拍了拍,總是熱情又坦蕩的笑着,問一些脫離常識問題的少年,如今有點猶豫的看着他。
你還好嗎,年輕的孩子大概是想這麼問。
諸伏景光調整過表情,但大概是因為久遠的噩夢彷彿走到了身側的現實。看着孑然一身的三木丈,經歷過恐懼與絕望的青年最終還是沒忍住,對着那雙彷彿蘊含著星光的乾淨眼睛講出了那個鐵鏽味的夜晚。
然後諸伏景光見到了星空黯淡的樣子。
接着他得到了一個單薄的擁抱,帶着洗衣液的橙花香味和溫熱的體溫。
少年用空茫到顯得悲傷的表情,像是覺得一切安慰的語言都蒼白,踮起腳,給了青年一個很短暫的擁抱,以及一個很認真的許諾。
“‘我會幫你找到那個人的’,他這麼說。”
諸伏景光說。
“之後我們又聊到這件事的時候他問我‘有爸爸媽媽的感覺是什麼樣的?’”
“然後呢?”降谷零不明顯的拍了拍諸伏景光的手臂。
“我說那是一種很溫暖的感覺,然後問他‘你有關於父母的記憶嗎?’”
那種空白的表情又一次爬到了少年的臉上,眼底有着星星的孩子在夕光下搖搖頭,包容一切的星空在此時離地面很遠,輕飄飄的浮在光年之外,感情和記憶都只能被捕捉到一片落不到實處的輪廓。
日光織成的薄紗把三木丈從頭蓋到腳,金橙色的海把少年整個人都吞沒。
濃烈到窒息的夕照下,諸伏景光一時看不清少年的表情,更感受不到面前的人任何的情緒。
“我只有陽。”
三木丈平靜的說。
—
“如果他說的是真的,他本人又是作為證人,被保護在警校內部的身份,那麼真正捲入麻煩的可能是……”
那位和他一樣大的,也只是一名少年的朋友。
常識缺乏的三木丈口中,叫做“陽”的人幾乎是彼此的一切。
沒有親人,不知父母,三木丈再也沒有提過除了陽以外的社會關係,少年之前應該生活在一個相當封閉且壓抑的地方,從提到自己的朋友時的態度來看,這是一段有些病態卻足夠支撐彼此的依存關係。
預備役警察們猜測,如果三木丈不具備常識,沒有和外界溝通的能力的話,和外界的聯繫應該是由他這位叫“陽”的朋友完成的。
那麼發生了什麼,才會讓三木丈和自己的朋友分開呢?
如果沒有其他特殊情況,那個叫陽的孩子是不會把常識缺乏的三木丈一個人扔在這裏的。
要麼是被分開保護了……要麼……
警校組所有人的臉色都沉下來。
“好了好了,現在先不要說這個了,待會還要去食堂吃飯的對吧?小丈昨天和我說今天有咖喱牛肉飯哦?”萩原搖了搖頭,試圖打破屋內有點窒息的寂靜。
“小陣平和小降谷你們兩個都不要皺着眉頭了,帥氣的臉會長出皺紋的哦——”
“萩,你啊——”
“對不起——降谷同學在嗎?!”
眼看着這對幼馴染又要打鬧在一起,門外卻突然傳來了同班的其他同學氣喘吁吁喊降谷零的聲音。
以為出了什麼事的金髮學生打開門后,班裏的男生先是對着門后的其他人愣了一會,然後馬上找回了自己的舌頭。
“降谷同學,降谷同學你們和那個食堂的三木君是朋友對吧?你們快去看,三木他——”
“你說三木怎麼了?!”
“——他在食堂中央……嗯,炒菜?”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