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樂園是固有結界(更新)
三天前,美國。
松雪未明把整理好的實驗報告放在桌上,接近深夜,大樓里僅有這一間燈火通明。
“明天去出任務?”
稚嫩的女聲在背後響起,雖然內容疑問但語氣卻是陳述事實。
“是,你應該沒有接到相關指示吧。”
松雪未明把膠制的手套拉下。來的人是誰?一個不需要解謎的謎語。
自那天替宮野明美捎來一句不算問候的問候,這段時間第無數次,雪莉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突然找他聊天。
談話通常從一個問句開始,挑在艾格諾格發完瘋以後,少女在活火山出現的時候對他敬而遠之,在火山沉寂后卻總想靠近,當然話題最後總也無疾而終。
北藤陽把這個叫做“我們都是謎語人”小遊戲。
“我看見琴酒去你的辦公室了,不是任務他不會來找你。”
“原來如此。”
“……你。”
“嗯?”
少女沉吟一會,看起來又想說些什麼,松雪未明和她說話時總是沉默,宮野志保卻在一片寂靜里感受到奇異的安心。
她斟酌着開口,一句算是疑問的疑問,不算關心的關心。
“……任務什麼時候結束?”
“不知道。”
“……”
“但是,”松雪未明把這段時間的研究資料簡單歸檔後用餘光注視着少女。
沒有拒絕關心的必要,她是個重要的劇情人物。
“……一周之內可以回來,不會拖慢實驗進度。”
一句不算回應的回應,也不會引起監視器那頭的疑心,但宮野志保抬起頭,深呼吸了一下。
“……那就好。”
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聲音裏帶上了輕鬆的感覺,好像某種障壁薄了一些,言不由衷的男人和身不由己的孩子,之間的鴻溝緩緩拉近。
“那,晚安。”
“晚安。”
同樣是他們之間心照不宣,不知什麼時候產生的暗語,松雪未明從她身邊走過,頭也不回的帶着資料走遠了。
而宮野志保站在原地默默數了三十秒,微微踮起腳,去松雪未明剛剛待過的那張桌子旁找尋,果不其然發現金色錫箔紙包裹的甜味靜靜躺在桌上。
光線被糖紙收束后折射,冰冷的辦公桌上有一場甜味的夢境。
是巧克力啊。
—
“你很喜歡過家家遊戲?”
去機場的路上松雪未明迎來琴酒毫不客氣的嘲笑,再順帶一個無辜開車,大氣不敢喘的伏特加。
“怎麼,你也想玩?”活火山狀態的松雪未明毫不客氣的反唇相譏,調侃虛假卻足夠讓人充滿火氣,“我親愛的後輩小寶寶也想要小姑娘的糖果?”
“早說啊,”科學瘋子翹起嘴角“你求我一下,我不介意也給你一顆。”
“大……大哥……”
伏特加在後視鏡里看得膽戰心驚,在琴酒一言不發的掏出槍對準艾格諾格之後終於忍不住出聲。
“嘖。”
然後在琴酒兇惡的眼神下收聲開車。
“怎麼,不給我一槍了?”松雪未明甚至主動往黑洞洞的槍管那邊靠了靠。任務在即,琴酒不會這時候動手在他身上開個窟窿。
“嗤……等你這次任務再失敗之後,我們可以慢慢算賬。”克制住想扣下扳機的慾望,銀髮殺手的殺氣佈滿一整個車內,松雪未明置若罔聞。
“只是解決一個敢拿着琥珀黎明的廢液半成品賣的雜魚,”艾格諾格收起神經質的微笑,語氣復歸一條直線。“還不至於死在你手上。”
“真敢說啊。”殺手眯起眼睛。“活死人。”
又來了,這個組織的人是都喜歡拿別人的身體狀況當痛腳嗎,松雪未明想。
按理說這具身體已經是強弩之末,崩毀只是時間問題,每天都應該挺着非人的劇痛生活。
但實際上北藤陽把痛感調到了最低,除了偶爾咳個血鋪墊一下氣氛,其它什麼也感覺不到,當然也不會被這種話挑釁到。
像是真的被便宜後輩戳中心事,男人扭過臉去,不再說話。
雖然實際上是打開彈幕,果不其然的看到一串【???!】【什麼叫活死人我是在什麼片場】【不死人起來傳火啦】……沒什麼意義,松雪未明又把彈幕關上,閉目養神。
……並且直到上飛機為止都沒有再說過一句話。
“大哥……”直到已經過了飛機起飛的時間,伏特加才敢去喊還靠在保時捷車門上抽煙的琴酒。
“沒,沒什麼。”還是命要緊,把要說出口的話再咽回去,伏特加再次閉嘴。
明明沒有參與這次任務還要特意把那個瘋子載到機場,到底是關係好還是關係差啊……
“哼,走了。”
把煙頭扔在地上碾滅,黑衣的殺手拉開車門坐了進去,伏特加忙不迭的跟着鑽進駕駛室,車門發出啪的一聲巨響。
保時捷消失在車流里。
另一邊到達日本安全屋的松雪未明,無視了遠處還在監視自己的眼睛,簡單準備后倒頭就睡。
反正閑着也是閑着。以“合理”的方式失去意識,回到身份卡槽選擇界面的北藤陽想。不如刷一點世界的認可度。
……正好丈也在那個遊樂園,不陪他的話又會被念叨很久。
第三個卡槽中,穿着黑色長風衣的鉑金長發男人叼着煙,斜靠着車門發信息,印有FBI字樣的藍色工作服被他掛在手臂上。
北藤陽按下那個卡槽,久違的感受到沒有任何阻力的身體。
—
……然後在遊樂園內的偏僻一角,和線人交接情報的時候感受到了來自身後雖然位置偏低,但強烈到不能忽視的視線。
遊樂園,交易,盯梢的人,黑衣,加在一起的組合式。沒有打開彈幕,北藤陽大概已經知道那個人是誰了。
——雖然年齡上小了點,但怎麼又是你啊,工藤新一。
遊樂園是有什麼固有結界嗎。
是這個世界的主角小朋友,本質上有點惡趣味的男人思索了不到一秒就嚇了決斷。
偷聽但不藏好可不是什麼明智的選擇,總得有人教教這孩子。
北藤陽,或者說FBI先生把手機揣回兜里,告別線人後站在原地,悠悠地把視線轉向工藤新一躲藏的方向。
“看的還滿意嗎?”金髮的獵手笑眯眯地開口。
“男孩?”
—
“bad,kid.”
被男人貓抓耗子一樣追到窮途末路,上揚的尾音接上金屬碰撞的聲音,馬上就會讓人聯想起黑色的兇器。
現年十一歲,小學五年級的工藤新一徒勞握緊手機。
被發現了,會被殺掉滅口嗎,還是會被帶走。
這個男人和同夥明顯在交易什麼可疑的東西,工藤新一偷聽到的談話中“那種葯”這個詞語被提起了不止一次。
地下非法藥物買賣嗎?!
要給爸爸媽媽留下訊息才行,還有小蘭和園子……短訊打到一半就被發現,掌心被汗浸濕,工藤新一對着應該是槍口的方向有些絕望的回頭——
—
“真是的——工藤那傢伙到底去哪裏了啊?”園子不滿的看着未接來電的提醒。
“你們的……朋友走丟了嗎?”
坐在家庭餐廳里,睡不醒的白髮男性面前擺着幾份甜品,原本計劃好都水上項目因為工藤新一的不知所蹤而暫時擱置,對方是小學女生,於是葉山繁主動提出和她們一起等待。
“就是啦,那傢伙說著‘抱歉小蘭園子你們等我一會’就突然衝出去了。”
“那要去廣播站找找看嗎?雖然園內沒有發生過誘拐事件……不過最近周邊地區好像有人口失蹤的報告。”
“是……是那樣嗎?!”
“別擔心,那個大偵探說不定又是遇到了什麼迷題,一頭栽進自己的世界裏忘記了時間——他不是經常這樣嗎。
我們再等一小會,如果他還是不出現的話就去找園方順便報警。”
蘭一臉擔憂,被園子拍了拍肩膀勸慰道。
“嗯……說起來葉山先生您沒事嗎,工作……”勉強點點頭的蘭又轉向葉山繁的方向,好像在等待的時間對方的頭已經在一點一點了。
“啊——哈啊……不用哦,嚴格來說我已經到下班時間了。”
時間已經轉到了下午,按照輪值表來說葉山今天的工作時間確實已經結束,不過小姑娘們還沒有等到同伴,身邊也沒有大人在。
雖然主線人物不會出什麼事,但是放着未成年亂跑也不是成年人能看得下去的事情。
……尤其是,工藤新一不接電話這件事,大概百分之一百是陽的責任。
又在嚇小孩了啊,那傢伙。
—
“咯啦。”
沒有黑洞洞的槍口和洞穿身體的劇痛,潤喉糖鐵質的包裝反射出金屬的顏色,正對着男孩驚恐到凝固的表情。
“咯啦——”
潤喉糖和包裝盒碰撞發出特殊的聲響,稍微冷靜下來以後工藤新一發現剛剛只是自己下意識所做的最壞聯想。
戴着黑色手套,鉑金色長發及膝編成麻花辮的男性像是怕他沒看清一樣,抖動手腕又晃動了一次,就像在說“看,就是這個,一點也不嚇人——”一樣。
“嗯……誒……你……”迷途的小偵探睜大了雙眼,追捕的獵手只是勾起一個看起來輕佻的笑容。
“雖然我沒有給小孩的後腦勺來一棍子的癖好——不過,下次偷聽之前,還是注意自己點身後比較好。”
“別擔心,我可不是什麼壞人。”在遊樂園進行可疑交易的男人說著證據不足的話,在幼小的偵探還想追問什麼,開口的時候猛然揚手,把潤喉糖扔進了孩子的懷中。
“如果是你的話,只需要這盒糖就足以做證明了吧,偵探。”
“什麼——”
“——youneednottoknow.”
完全沒有向被嚇得夠嗆的孩子解釋的意思,男人無視了工藤新一的一切問題轉身離去,只是微微回頭,將食指豎在嘴邊。
“還是不要在我身上耗費太久時間比較好,還有人在等着你回去吧?”
被汗浸濕的的手機確實從剛剛開始就一直在振動,工藤新一下意識低頭再抬頭的一個瞬間,面前已經沒有了漆黑的身影。
“‘你不需要知道。’……那是,秘密搜查的意思?”孩子心有餘悸的晃了晃手中鐵質包裝的潤喉糖,無意識摁下了還在持續振動的接聽鍵。
“工藤新一——!”
—
“你知道我們等了你多久嗎?到底去哪裏了啊——”
被已經要咆哮的園子大小姐拽着耳朵說教,蘭也投來擔心中帶着探究的目光,工藤新一訕笑着擺擺手。
“就是那個啦,那個……看見了感興趣的東西,忘記了手機已經被靜音,所以沒聽到電話,抱歉……”
……這種事情不好牽扯到她們,雖然已經給美國的父母發了短訊,但果然還是等晚上再給老爸打個電話。
“我們可是等到差點去報警了?”毛利蘭重重地鬆了一口氣,“新一你沒事就好……之後要好好說明哦。”
“嗯,嗯!抱歉,蘭,園子。”還以為撞破了不法交易的現場,確實要被槍殺,工藤新一看着女孩子們帶着怒氣的臉龐,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說起來,那個大叔叔是……”
“唔……”被點到名的成年人滿臉從夢中剛醒的迷惘,對着工藤新一擺了擺手算是問好。
“這位是葉山先生啦,是遊樂園的工作人員,你不在的時候他一直陪着我們等你,剛剛園子的腿受傷了也是去他的休息室包紮的。”蘭看看這邊又看看那邊,算是做了個介紹。
“葉山繁,本來就是我的東西絆倒園子小姐導致她受傷……所以,就留下來陪她們等你,你沒事就好。”
“葉山先生還送了我們水上項目的門票!”園子補充道,“要不是某個大偵探,我們還能再早一點玩到——”
“不……那是賠罪禮。”葉山繁看了看天色,“水上項目一直到太陽下山之前都開放,現在的話,還趕得上哦。”
“啊,嗯……”
個子好高,有一米八……不,一百九十厘米左右?在家庭餐廳里對方的身高長相可以說是物理意義的鶴立雞群,白髮,和日本人明顯不同的外貌,是混血嗎?
從小就跟隨父母往返美日之間的工藤新一對人種反而沒那麼敏感,他在意的是剛才給自己留下深刻心理陰影的男性,似乎也是白種人的樣子。
巧合嗎?
還沒等幼小的偵探想更多事,葉山繁就微微彎下腰,盯着工藤新一還攥在手心,只露出包裝一角的那盒潤喉糖出神。
“你……”雖然接觸只有五分鐘,但一直在犯困的男人好像被一盒小小的潤喉糖從夢中震醒。
“那是,那盒潤喉糖……是旅行的時候帶回來的嗎?”
“嗯?新一,那是糖果?”被葉山繁的視線吸引,蘭和園子也湊過去看,簡潔明快的包裝上只有密密麻麻的英文小字,一眼看過去僅憑外表很難明確說出到底是什麼樣的糖果。
“你認識這個嗎,叔叔?!”
像是偵探小說里走出來的男性說了“僅憑那個就可以作為證據”這樣偵探小說里的台詞,工藤新一理所當然的在意這盒潤喉糖。
“啊……因為是很少見的牌子,而且只在美國的特定區域販賣。”葉山繁垂下眼睛,輕輕的用手指在空中比劃了一下糖果的包裝。
“我還以為已經沒有在生產了,真懷念啊。”
“您說特定區域……那是……”
“在巴爾的摩的郊區。”
沒有好像根種在靈魂中的疲憊和睏倦,白髮男性露出了即使是面對小蘭和園子也沒有露出的,一般會用“懷念”和“感傷”來形容的神情,雖然在孩子們面前,那樣的表現只有一瞬而已。
“我在那裏住過一陣子,我有一個朋友特別喜歡吃它。”
“那個朋友,現在在……”
工藤新一有些急切的追問,雖然謎面和謎底不大可能在同一時間就如此好心的出現,但這種糖果的具體情況還是越多越好。
“已經不在了哦。”
對孩子們來說,身高像是巨人一樣,白髮的男性又輕輕坐回去,把身體再度佝僂着打起哈欠來。
“很早以前就不在了。”
—
[001:陽,你好了嗎——小蘭她們要去報警了哦?]
[002:來了。]
[002:對了,待會按照我說的那樣說,複述一遍就行了。]
[002:以防萬一,如果待會見面的時候他們還在你旁邊,在工藤新一他們面前裝作不認識我。]
[001:那對我的演技是不是有點太考驗了?!]
[001:而且我剛剛還說了我要等人。]
[002:唔……]
[002:那就裝作你要等的那個朋友,很久以前就已經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