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岑崢年的電話?
他很少打電話,原主也很少給他打,岑崢年是忙,原主是覺得電話貴。
兩人是這個年代標準的相親認識,家裏兩邊長輩都着急的。
岑崢年到年紀了,一直沉迷科研,他爸媽生怕他和科研過一輩子。
原主爸媽是想扒上岑家這顆大樹,所以定親結婚都非常快,只見了兩面兩人就結婚了。
結完婚,岑崢年在家裏待了天匆匆去了西北。
後來安安一歲的時候回來過一次,之後他就再也沒空回來了。
兩人沒什麼感情,也沒有時間培養,原主也不覺得岑崢年不回來有什麼,反正會打錢,她只在意自己的娘家。
這時候相親的人過日子大部分都是這樣的,日子過着過着,就變成了親人。
當然,現在的初夏對岑崢年也沒感情,一個從來沒見過面的男人,怎麼可能有感情。
對岑崢年,初夏的定義很明確:養家的。
所以岑崢年會打過來電話,初夏是有點詫異的。
她帶着岑淮安到家屬院小賣部,給岑崢年回撥了過去。
“喂?”
“你好,請問是羅同志嗎?”
電話那邊傳來一道非常板正的男聲,就像接受過訓練的軍人那種。
不是岑崢年,他也沒大可能一直在電話旁等着,畢竟他工作那麼忙。
“對,我是。”
對面的男人立馬說:“岑工在忙,請你等等,我去叫他。”
“好。”
初夏掛掉電話沒等多久,電話重新響了起來,她拿起來。
“初夏?”
對面的男聲很好聽,磁性溫柔,如古琴輕撥,又如玉石相撞,微微帶着些喘氣聲,應該是很快跑過來的。
“是我。”初夏揉了揉耳朵,“你打電話什麼事?”
對面的岑崢年愣了下,覺得電話里的初夏和信里的比有些冷淡,但是也沒有多想。
“甘州的牛羊肉和瓜果不能久放,寄到家會壞,所以我寄了牛肉乾和果乾,可以嗎?”
岑崢年說完,心裏有些愧疚。
妻子難得說她和安安想吃點什麼,他卻沒辦法滿足。
他雖然和妻子相親認識,但兩人結婚了,他對家庭是有責任的。他知道自己這個丈夫爸爸是不合格的,所以物質上能給的他都給。
初夏感受到了岑崢年語氣里的歉疚,原來他自己也知道對不起家庭,只不過在大家小家面前他選擇了國家而已。
初夏沒立場怪他,她只是一個半道過來的人。
要不是過來的時候感覺不到原主半點氣息,她肯定想盡辦法把身體還回去了。
可惜在她來之前,原主已經死了,靈魂(她也不知道有沒有靈魂)也沒了。
她模模糊糊有種感覺,她只能活在這裏,回不去了。
岑崢年真正對不起的是岑淮安,這個從小被原主餓着長大,最後自己學着找東西吃的五歲娃娃。
所以初夏也沒回答,轉頭問岑淮安:“安安,你爸爸說寄來的是牛肉乾和果乾,問你行不行?”
岑淮安看着腳邊過去的螞蟻,語氣硬邦邦:“隨便。”
他不知道牛羊肉啥味道,也不知道牛肉乾果乾是什麼樣的,要寄就寄吧。
初夏:“安安說都可以。”
岑崢年沉吟了下:“那你呢?”
初夏笑着說:“我也都可以。你要和安安說話嗎?”
她和岑崢年實在沒什麼話可說,與其兩人等會兒都沒話了尷尬,倒不如讓安安和他說話。
岑崢年聽到初夏的話,心臟跳動快了許多,那是他的兒子,他怎麼可能不想和他說話。
他的聲音有些發澀:“好。”
“安安,你爸爸想和你說話。”
岑淮安看向初夏,又看看電話,走了過來。
初夏把電話給他,岑淮安放在耳邊,手在桌子上扣着,低着頭沒說話。
“安安,我是爸爸。”
岑淮安沒吭聲,手指纏到電話線上,一圈圈在桌子上打轉。
沒聽到岑淮安的說話聲,岑崢年看一眼電話,確定沒有掛,他小心地又喊了一句:“安安,能聽到嗎?”
“嗯。”
岑崢年沒在意岑淮安的語氣冷淡,放柔了聲音說:“安安,能不能告訴爸爸你喜歡什麼?爸爸買了給你寄過去。”
岑淮安聽着岑崢年的話,越聽越生氣,他只會寄來東西,他人又不會回來,有什麼用!
他不想再聽了,也不想繼續和爸爸說話了,“啪”一聲把電話掛了,轉身就跑。
“安安!”
初夏忙把電話錢給小賣部老闆,趕緊追了出去。
另一邊的岑崢年,聽到掛電話后的“嘟嘟”聲,嘴角露出苦笑:他在期待什麼呢?安安對他有怨不是正常的嗎?他早就想到了,只是還是抱有幻想。
“岑工?”
警衛擔心地看着岑崢年,岑崢年搖搖頭:“我沒事。”
他自己看着外面一望無際的黃沙,默默站了一會兒,就收斂好情緒回研究室繼續工作。
在基地,科研工作最重要,現在是項目的緊要關頭,他不能讓個人情緒影響了工作。
岑淮安沒跑遠,就在小賣部門口。
初夏一出門就看到他站在門口的陰影里,背對着小賣部,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她走過去摸了摸他的腦袋,毛茬茬的,有點扎手:“你爸爸說了啥,把你氣得電話都撂了?”
“沒說啥。”頭往旁邊一扭,擺明了不想多說,初夏也不問了,拉着他回家。
“罰站還沒結束呢,繼續吧。”
岑淮安顧不得難受了,轉頭看着初夏瞪大了一雙眼睛,怎麼他媽媽還記得這件事啊。
初夏找了半天,終於找到了一根布尺,用來量着做衣服的,跟戒尺差不多。
岑淮安也知道自己逃不過這頓罰了,頂着書對着牆,默默地想:幸好這次是吃飽了飯罰的。
初夏拎着布尺坐岑淮安旁邊,終於不再壓制情緒:“今天你是不是答應我了乖乖在家?”
岑淮安點頭。
“然後你偷偷跑出去了,讓我着急,讓整個家屬院的人跑着找你,岑淮安,你真的能耐了!”
岑淮安:“我想掙錢。”語氣並沒有覺得他自己有錯。
初夏知道他沒安全感,但那不是他撒謊騙人偷溜出去的理由!
“想掙錢可以,那你就能不和我說直接跑出去了?你知不知道你才五歲,你知不知道我一進屋沒看到你在家,我當時是什麼心情?”
初夏說著,想起來當時的恐慌,再看看岑淮安低着頭不知道錯哪裏的模樣,她感到心很累,知道對他來硬的沒用。
她醞釀了下情緒,也不再發火了,開始小聲抽泣,眼淚順着臉龐滾落下來,聲音帶着哭腔還有深深的疲憊:“岑淮安,你是不是覺得我管你是小題大做?”
岑淮安聽到初夏的哭聲,立馬轉頭,看到初夏臉上的淚珠一串串落,他一下子就慌了。
他不知道該怎麼辦,手足無措,身子一動,書“啪嗒”一聲落地上,也顧不得撿,只努力踮起腳尖靠近初夏,笨拙地給她擦眼淚,慌亂地喊她:“媽媽……”
岑淮安想起來媽媽帶他吃好吃的,給他買衣服,給他剪指甲,給他剪頭髮,夜裏抱着他睡,暖暖的。
他從來沒有像這些天這麼快樂過,可是他把給他快樂的媽媽氣哭了。
眼淚怎麼擦都擦不幹凈,岑淮安急得想哭:“媽媽,我……”
初夏不管他的動作,眼淚掉得更多了:“與其等以後你不聽話被拐子拐走,不如從今以後你都不要叫我媽。”
“媽媽……”岑淮安心慌得不行,他完全不知道該幹嘛了,腦子一熱,把小手伸到初夏面前:“媽媽,我錯了,你打我吧。”
別人家的小孩犯錯了,大人都是打一頓就不氣了。以前媽媽也是這樣,他鬧着不給姥姥錢時,媽媽哭着打他一頓就好了。
現在媽媽是不是打他一頓,也就不哭了。
初夏把布尺一扔:“我打你做什麼,你一直不改說謊的毛病,每次答應的我的事都做不到,你心裏不想改,我打你也沒用,我不打你。”
媽媽不打他,岑淮安沒辦法了,臉上更加惶恐不安,不停慌忙給初夏擦眼淚,這眼淚讓他心裏悶得難受。
初夏看到岑淮安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心軟,但這樣還不夠,岑淮安的壞毛病,不下重葯太難掰了。
不管她怎麼穿到了這裏,她都是撿了一條命。既然得了好處,岑淮安這個責任她就得背。
她狠狠心,哭得更厲害了,語氣也是心灰意冷:“是我這個媽沒本事,管不了你,以後你隨便吧。”
說著初夏站起來就要進屋,那一刻,岑淮安覺得自己好像要失去了非常重要的東西,心慌得手都抖了。
他撲過去抱住了初夏的腰,聲音里也有了哭音:“媽媽,我改,我以後不會了。媽媽,你不要不管我。”
他喜歡現在的媽媽,每次媽媽管他,他覺得自己就不再是沒人要的小孩兒了。
他不想失去現在的媽媽,所以初夏掙了兩下,岑淮安都抱得死死的,她沒有掙開。
兩人僵持了一會兒,初夏不再堅持往裏屋走,長長嘆口氣說:“安安,我是你媽,永遠對你心軟。”
她轉過身,輕輕給岑淮安擦眼淚:“別哭了。”
“媽媽,你還要我嗎?”岑淮安仰着小臉,眼角還有淚珠,此時的他,就像一個真的怕被拋棄的小孩。
初夏的心被刺疼了下,可是她必須逼自己硬下心腸,不然岑淮安的壞習慣改不回來。
他習慣了以自我為主,不考慮別人。以前這樣是保護自己,現在再任由他這樣長大,那他還會走向書里的結局,這不是初夏想看到的。
“要,當媽的怎麼可能不要自己孩子。但是你撒謊、騙媽媽、偷偷跑出去、有錯不改,媽媽也會難過,也會着急,也會失望。”
“媽媽,我錯了。”
初夏能聽出來,岑淮安是真的知道自己錯了,他學會反省了。
她把他臉上的淚徹底擦乾淨,摸了摸他毛茬茬的頭髮:“好,這次媽媽原諒你。犯錯了沒事,人都會犯錯,但是犯錯了要知道改,懂嗎?”
岑淮安重重點頭。
他可能是真的被嚇到了,晚上睡覺的時候都死死摟着初夏,生怕她不見了。
初夏開始思考她剛剛的教育對不對,是不是嚇到岑淮安了。
可之前她不是沒來過硬的,岑淮安不還是一樣陽奉陰違,只有讓他知道犯錯的嚴重後果,他才能不犯錯。
她給他掖掖被角,把他往自己懷裏摟了摟,嘆了口氣:養小孩真是一個任重道遠的活啊。
翌日,初夏覺得自己的頭暈暈沉沉的,身體酸軟無力,整個人好像是大海上的小舟一樣,搖搖晃晃,沒有盡頭。
她努力睜開眼睛,抬手摸了下額頭,滾燙一片,果然是發燒了。
昨天受到驚嚇,又找了那麼久的岑淮安,體力嚴重透支。
一驚一累,風邪入體,就容易生病。更別說她本來身體就不咋地,發燒太正常了。
岑淮安一醒來,發現媽媽還在床上躺着,眼睛微微閉着,臉紅得要命。
以前這時候媽媽都起床在走廊做飯了,岑淮安察覺到了初夏的不對勁,趕緊坐起來,趴到初夏面前喊她:“媽媽!”
他小心地伸手摸了下初夏的臉,好燙。
媽媽生病了,岑淮安也生過病,就像媽媽現在一樣,特別難受,那時候的媽媽只會哭。
還是鄰居嬸子給他喂的苦苦的藥丸子,後來他好了,就再也不想生病了。
岑淮安很慌,心裏不斷地想:媽媽是不是被他氣病的,昨天他不該跑出去,都怪他,不然媽媽不會生病。
濃濃的愧疚感包圍了岑淮安,他覺得自己真的很可惡。
“媽媽……”岑淮安的聲音發顫。
初夏聽出來了岑淮安擔心慌亂,心裏湧出一股暖流,暖暖的。她感到了窩心,她對岑淮安的心思沒有白費。
初夏努力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臉蛋,聲音有氣無力:“我沒事,就是發燒了,抽屜里有我買的葯,你幫我拿過來。”
岑淮安衣服都顧不得穿,手忙腳亂爬起來,跑到抽屜里就開始找。
他也不懂什麼葯有用,看到初夏在醫院買的所有葯,就一股腦全抱到了床上。
着急地問:“媽媽,你要哪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