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朵紫陽花

第四朵紫陽花

雖然小悟把自己的名字叫錯了,但是有了開始,一切就變得容易了起來——這當然是百合子的錯覺。

“是satoru,悟少爺。”百合子不厭其煩地糾正道,“sa-to-ru。”

小悟胖乎乎的右手握成拳,關節處有凹進去的小漩渦,圓圓的眼睛像是裝着星星,亮晶晶的,但是鼓着臉不肯再說話。

百合子無奈道:“是satoru哦,悟少爺,您的名字是satoru。請再說一次吧。”

小悟才不管呢,他剛剛說話也不過是因為嫌芙里爾一直在自己面前叫着“五條悟”有些煩,才說了句“toru”,結果聽到他說話的百合子就一直在啰嗦“satoru”,這讓小悟更煩了,閉着嘴不肯再說話,又手腳並用地去扒拉安靜地坐在芙里爾身邊的管狐。

除了在學習說話,小悟最近也在學習走路。不過成效不大,反倒是爬到管狐背上的動作愈發熟練。

“悟君是覺得你煩了吧。”芙里爾事不關己地說,“不過這樣真的沒關係嗎?”

芙里爾說得模稜兩可,讓百合子沒能聽懂。於是芙里爾解釋說:“聽說小孩兒第一個學會說的是自己的名字,可能會把孩子培養成為不可一世的性格哦。”

百合子遲疑道:“真的嗎?”

結果被芙里爾毫不留情地嘲笑了:“都說了聽說嘛,我又沒有養過小孩。不過你居然信了,真好騙。”

芙里爾這話也沒有作假。

火焰與不死的魔女在來到京都的五條家以前,一共照顧過兩個小孩。

一個是和她擁有相同發色的少年。

他們身上有許多相同之處,包括但不限於一把高懸於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只不過他的那把具象化地懸於頭頂,她的卻一直懸於心中,讓她不得安寧。

另一個則是位於意大利里世界巔峰的教父親子。

憤怒是他的力量之源,毫不掩飾的野心是他做事的驅動力。

她遇見他們的時候,對方都已不是小孩,而是所謂的中二年紀。

百合子深呼吸幾下,在心裏告訴自己別在意,就聽到芙里爾懶洋洋地說:“不過五條家這種養孩子的方法有問題我還是能看出來的。”

她微微側過臉,一雙既像玻璃通透又似寶石澄澈的眼睛注視着身邊抓住管狐不放的小悟:“五條家的人把悟君當做[六眼]的神子來供奉,要星星不給月亮,是希望他老老實實地做[六眼]的容器呢,還是希望他做能夠以壓倒性的力量站在咒術界巔峰隨心所欲的‘最強’呢?還是說,希望悟君只是‘五條悟’呢?”

“有什麼不同嗎?”

芙里爾抬起左手輕輕撫摸着自己的左臉頰:“細微的差別之處會是通往不同未來世界的鑰匙。所謂世界啊,看起來無限寬廣,其實很小,只存在於自己所看到的範圍,所觸摸到的範圍,所感覺到的範圍之內。”

“世界並不是從最初就存在的,而是自己創造出來的。能改變一個人的,也只有邂逅而已。”

她站起身來,拉開障子門,門外是寬闊的庭院和古老又參天的大樹,繁密的樹冠遮蓋着鋪着石子的小路。而門的兩側則一直跪坐着幾位五條本家讀作僕役寫作監視的術師。

芙里爾並不理會他們,慢慢走了出去。外面的陽光正好,障子門被拉開后,太陽光便爭先恐後地跑進了屋內,讓一直待在室內的小悟和百合子不約而同地眯了眯眼。

芙里爾轉過身來看着屋內在管狐背上趴着的小悟,微微笑着,細碎的陽光灑落在芙里爾火紅的頭髮上,為她的身影鍍上一層金邊。

小悟玩夠了,有些困,但還是有所感應地坐起來揉揉眼睛,睜着圓溜溜的眼睛看着她。

“我和悟君之間已經產生了關聯,不管是多麼小的邂逅或事件,都定會帶來影響。不管是多短的時間,將兩者聯繫起來的‘緣’是不會消失的。而人生中發生的所有事情都是有意義的,悟君遇到我也是有意義的。”

她微微地笑着:“不過會是什麼樣的‘緣’呢?我真的很期待呢。”

千篇一律的生活里突然迎來了意外,如同平靜無波的水裏突然被一顆扔進的石子打破了安寧。

這是1990年的初秋。

等到1991年正月,不管是非咒術師還是咒術師都迎來了傳統節日。而對於五條家這樣龐大的咒術師家系,則更要繁瑣一些。

除了百合子一天裏總是時不時地被叫走,此外,芙里爾和小悟的生活並沒有什麼不同。

哦,對了,小悟已經1歲了。

五條家雖然非常想要炫耀自家珍貴的[六眼],但因為還沒度過七五三節沒有覺醒術式所以沒有機會給其他兩家顯擺,更因為黑市裡對五條悟越來越高的賞金而有些后怕。

雖然外界對“五條家缺少優秀的術師居然貧乏到請來魔女”或是“五條家保護不好自家的[六眼]”之類話層出不窮,但是他們更承擔不起[六眼]夭折的損失。

一般來說,所謂七五三節是說男孩三歲、五歲,女孩三歲、七歲時於同年11月15日舉行的祝賀儀式。而在咒術界,七五三節也同樣是覺醒術式的時間點。

無下限。

至少五條家的大部分人是這樣期盼的。期盼擁有[六眼]的五條悟能夠覺醒祖傳術式“無下限”,從而帶領着五條家站在咒術界的巔峰。

而不是現在和其他兩家並稱“御三家”。

雖然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咒術界缺乏強大得獨當一面的術師才拉下臉去請魔女來保護自家珍貴的[六眼],但是從某方面來說仍然是一件很丟臉的事情。

不過好在芙里爾除了那一頭顯眼的紅髮外總是穿着和服,一眼看過去與普通的術師也沒什麼區別,而且出乎意料的老實——可以稍微安慰一下五條家那脆弱的心靈。

讓家裏的術師在門外監視了好長一段時間后,終於撤走了。

同時,小悟除了會說一些簡單的詞,也能夠獨自站上片刻了。但是他總想着跑,所以老是摔倒。不過好在還有管狐在一旁做肉墊。但小悟摔倒也是因為喜歡在管狐的背上跑,管狐的背又不平坦,所以他才總是摔。

一環扣一環,看得在正月里連續加班工作得有些累的芙里爾不忍發笑。

正月里人來人往,魚龍混雜,非常容易被詛咒師渾水摸魚進入五條家大宅,也容易被想要除去[六眼]的咒術師在毫無防備下突然發難,所以芙里爾連續好些天都算得上是加班工作。

雖然魔女的體質不會有掉體力值的說法,但是一直沒有與人做交易,總是只吃各式各樣的慾望這樣令人食欲不振的零嘴,芙里爾罕見地有些累。

百合子也是第一次看到芙里爾合上眼睛靠在管狐身上,有些驚訝,但是也只拿了毯子給她蓋上。

芙里爾扇子似的睫毛輕輕扇動了下,卻並沒有睜眼,只在眼瞼處投下淡淡陰影,像斂翅棲息的蝶。

隨即就有僕役來叫百合子,說是家主那邊叫她過去。

直到小悟把管狐的五條尾巴交疊在一起后,發現芙里爾靠在管狐身上,眨巴眨巴了自己漂亮的眼睛,又走到芙里爾身邊要推她。

小悟只重複着:“我的!我的!”繼續推着芙里爾。

於是芙里爾睜開眼睛一把抓住剛剛使勁兒推自己的小悟,把他抱在懷裏,低頭看着被困在自己懷裏一邊掙扎還一邊推着自己的小悟:“睦月什麼時候是悟君的管狐了?”

“我的!”小悟氣鼓鼓。

管狐睦月聽到芙里爾叫自己的名字,溫順地用頭蹭了蹭芙里爾的頭,這讓小悟更不開心了,大喊着:“我的!”

他自己掙扎得太厲害,反倒把自己弄得跌坐在地上。

這讓小悟突然安靜了下來。

而芙里爾毫不留情地嘲笑出聲。

小悟目前的詞彙量並不足以讓他能夠明確地表達出自己的想法,也聽不懂芙里爾笑聲背後的含義,但這並不妨礙他覺得芙里爾的笑讓他覺得不舒服,讓他感到不高興。於是在環視一圈沒有找到百合子后,眼裏含着淚也要爬着上前。

如果百合子在這裏,她一定會把小悟抱在懷裏然後輕聲哄。

但是她不在,她給芙里爾蓋的毯子還好好蓋在芙里爾身上。於是小悟就在芙里爾好整以暇的目光中扒拉着毯子慢慢地爬到了芙里爾面前,抓住芙里爾放在毯子外的右手,用力咬在了她的虎口處。

儘管人是小小的一個,但是小孩子的力氣總是出乎意料的大。

這時候的小悟剛長出幾顆乳牙來,一身的力氣又無地可使,此刻就全拿來用力咬住芙里爾了。

很痛,但是還能忍受。

芙里爾很擅長忍受苦痛。

但是小孩子純粹不高興的情緒被芙里爾捕捉到了,飢餓感稍微沒那麼嚴重了。芙里爾想了想,便托起了小悟不高興的臉,然後張開嘴輕輕地咬住了小悟的肉乎乎的臉。

是溫熱的,軟的,像糯米糰子一樣的口感。

只是不知道裏面包裹着的會是什麼樣的餡兒。

小悟一下子就哭了出來。

芙里爾便鬆開了嘴,輕輕戳了戳自己剛剛咬住但是連印子都沒留下的地方,想着是不是做得有些過分了。

結果被戳了一下的小悟哭得更傷心了。

等百合子拉開障子門,就看到在芙里爾懷裏哭得連鼻子都紅紅的,手也握成拳,但就是不肯松嘴依然牢牢咬住芙里爾右手虎口,結果哭得睡著了的小悟時,忍不住問:“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麼?”

芙里爾稍稍有了點精神,微微笑着:“誰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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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六眼當三年保鏢后我被辭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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