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朵紫陽花

第二朵紫陽花

和魔女定下契約是一件非常值得慎重再慎重的事情。

可以說,再怎樣慎重都不為過。

眾所周知,魔女非常喜歡扭曲契約的內容,以非常殘酷的手段完成契約。

芙里爾的存在就是最好的例子。

如果是作為魔女的老闆,估計大概率會很喜歡這種努力完成目標的屬下吧?但如果作為魔女的交易對象,那就一定需要小心謹慎了。

但是作為被保護對象的五條悟卻不管這些。

畢竟,他還沒有一歲嘛。

於是芙里爾剛和五條家的家主定下了契約,就有些後悔地看着扯着嗓子不管不顧地嚎哭着的五條悟。他哭得很用力,彷彿全身都在使勁兒,既想要人注意自己,也想要人關心自己。芙里爾甚至感覺自己能夠在他哇哇大哭的時候看到幼兒的扁桃體。

負責照顧小少爺的侍女百合子手忙腳亂地抱着孩子哄了起來,門外負責守衛的術師則有些緊張:“有咒靈入侵了嗎?”

芙里爾覺得有些好笑:“沒有,只是這麼小的孩子還沒辦法承受[六眼]的力量……嘛,可能等悟君再大一點就會好些吧。”

芙里爾穿着雲紋的霧藍色和服想要靠近正在哭鬧的五條悟,抱着他的百合子卻下意識地向後退了兩步。等意識到自己的舉動后僵在了原地:“芙里爾大人,我,我不是……”

芙里爾示意她別緊張:“沒關係哦,畢竟我是魔女嘛。”

然後自己主動地靠近了僵硬地站在原地的百合子,向被抱在懷裏的五條悟伸出了右手的食指。她的食指指尖燃起了一小團靛青色的火焰。那火焰微微地跳動着,讓幼兒的哭聲漸漸停止,也讓好奇的小孩兒目不轉睛地注視着它。隨即,這團帶着溫度的火焰就被芙里爾輕輕地點在了五條悟的額間,像水滴融入大海般融入了他的身體裏。

百合子有些被嚇到了,她本來就是咒力低微的五條家旁系,因為一些緣故才被調過來照顧五條悟,連咒術師的一切都不是非常清楚,就更別提能有多了解身為魔女的芙里爾了。

房門外的術師見此則快速地低下了頭,然後拉上了門。

“給他下了一道禁制而已,你們好像稱為束縛?我暫時把他的[六眼]給封印住了,等他慢慢長大,差不多三五七節里的‘三’時,封印就會開始鬆動,‘五’左右就會完全解開了。一直打開的話會對他的身體產生很大的負荷,他現在還承受不了那樣的力量。”

芙里爾並不在意這些,只是又回到了她剛剛待着的地方,慢慢地跪坐下去:“放心啦,我和你們五條家立下了束縛,在保護悟君的這段時間不會傷害五條家的任何一個人,特別是悟君。”

“我永遠都不會傷害他哦。”

她的聲音又輕又柔,讓人聽了感到輕飄飄的。像用誘人歌聲吸引海上船隻又隨即掀起巨浪傾覆其的人魚,像誘惑行人沉溺於此忘記歸路、讓人拋下冰冷現實縱身一躍的深淵。

百合子愣了好半天才出聲:“……悟君?”

“什麼啊,原來你不是啞巴啊。”

“……您這樣說話真是失禮呢。”百合子板著臉說。

明明只有十四五歲,但是因為一直板著臉顯得故作老成。

這讓芙里爾輕笑出聲。

在百合子有些瞪着自己的眼神下,芙里爾全然沒有歉意地道着歉:“對不起啊,誰叫你都不怎麼和我講話……沒辦法吧,五條家所有人都是五條啊,所以就叫他悟君啦,反正悟君又沒有拒絕,不是嗎?”

百合子想,小少爺現在也沒有辦法可以拒絕吧?

“不過你和他們很多人不一樣誒,”芙里爾單手托臉看着百合子,出乎意料的是芙里爾跪坐得相當端正,“五條家的好多人身上都有腐朽的味道,而你,比起一個木偶來說,更像一個活生生的人哦。”

魔女可以食用人類的食物,但不會有飽腹感,更傾向於淺嘗輒止。靈魂是魔女的主食,而一切自靈魂深處產生的情緒和感情都不過是她的零食。

不過奪人性命這種事情一般風險高而沉重,沉重到可以讓魔女都被壓垮,很不划算,所以不喜歡和人做交易的芙里爾的主食還是人的情緒。

整個五條家,上到在有生之年終於等來了[六眼]的家主,下到悄無聲息、動作機械得相似的侍從,都透露出一種令人窒息的腐朽氣息,芙里爾毫無食慾。反觀這位承擔著照顧[六眼]職責的侍女百合子,她身上有些鮮活的甚至是生機勃勃的氣息。

但是這樣的百合子面無表情:“您真的是很輕浮的魔女呢!”

整個咒術界都知道五條家誕生了一個六眼小孩。

除了五條家自己等了許多年才等來[六眼]、隔壁的禪院家至今都沒有十種影法術的蹤影的緣故,讓五條家恨不得在整個咒術界都炫耀一番。還有被打破了的術師與咒靈間的平衡,顯而易見的增強的咒靈實力,都在向術師們證實着這一點。

而芙里爾與五條家立下束縛的第一年,咒術界也擁有了唯一一個特級咒術師九十九由基。

五條家內部就“不應該把魔女叫到家裏來”和“試圖請九十九由基來做五條悟的保鏢”很是吵了好幾天。結果九十九由基在評了特級以後直接拒絕了咒術界安排的所有工作,一個人跑到了海外,這樣的爭吵才漸漸停息。

但這個時期的五條悟只熱衷於把魔女當作貓爬架,把自己當做貓。

一開始,貓爬架還僅限於地板和五條家的其他咒術師。等五條悟發現了芙里爾的管狐之後,貓爬架便成為了管狐和芙里爾本人。

“這是什麼?”百合子第一次看到纏繞在芙里爾脖頸上的管狐,緊張地看了眼在地上做爬爬蟲的小小的五條悟,出聲問道。

管狐平時都棲息在竹管里,它通常是又細又長、只有小腦袋能隱約看出是狐狸的形態。

芙里爾只覺得無聊:“是管狐哦。”然後一杯接一杯不斷地喝酒。

纏繞在她纖細修長的天鵝頸上的管狐便支着腦袋看向匍匐在地板上睜着圓溜溜的大眼睛望着自己的五條悟。

五條悟覺得新奇。

管狐也覺得好新奇。

“是咒靈還是你們魔女的使魔?它會攻擊悟少爺嗎?”百合子問,她對隨心所欲的芙里爾真的沒轍,也總是很生氣芙里爾的輕浮,“還請您不要喝酒了,熏到悟少爺了怎麼辦!”

而被提及到的小悟慢慢地爬到芙里爾的身邊,然後一屁股坐在地上,朝她伸出雙手要抱。芙里爾並不理會他,於是一直在旁邊護着的百合子正準備抱他起來,卻被他避開了。

他有些不開心地看着還在喝酒的芙里爾,彷彿在示意“你怎麼還不來抱我?”

“不會哦,我和你們咒術師不一樣的是,酒精不僅很快就會被代謝掉,而且連酒味也會很快被吸收掉哦。”芙里爾還在解釋。

“怎麼樣都好了!悟少爺他……”

百合子有些無措地看着芙里爾。

上次芙里爾主動抱五條悟還是他睡着的時候,而且很快就放棄了。

而那次以後,五條家的長輩們又將她叫去耳提面命了一遍,要盡量避免魔女芙里爾與五條悟的直接接觸。

原話是“最好能讓魔女遠遠地在一旁保護好悟君就行了!”

明明已經與魔女立下了咒縛,明明想要藉助魔女力量的也是他們,但是這樣防備、排斥魔女的仍然是他們。

百合子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

“是妖怪哦,管狐,叫睦月。雖然你們這個世界裏並沒有妖怪的存在。”芙里爾並不知道百合子的心理活動,反而饒有興趣地看着朝自己伸開雙臂的五條悟,“悟君想和睦月玩嗎?”

管狐睦月搭在芙里爾的右肩上,當芙里爾說話的時候,睦月就會望向她,滿心滿眼都只有她;芙里爾不說話的時候,睦月就會歪着腦袋看向五條悟。

“狐狸愛美人?”百合子不確定。

芙里爾確實很美。

而且頭髮是與眾不同的像是火焰燃燒一切的顏色,一雙橙色的像是寶石般澄澈的雙眸。她看起來就像20歲左右的女大學生,夾雜在青澀和成熟之間,但又因為魔女的身份而具有一種慵懶的肆意感。

即便一直都穿着傳統的和服,也掩蓋不住她的與眾不同。

“大概?誰知道呢。”芙里爾漫不經心地說,又仰頭喝下一杯酒,“悟君也很好看哦。”

等將這杯酒放在桌上,芙里爾就向自己肩頭的管狐抬了抬手。管狐順從地纏繞在芙里爾的手腕,然後被遞到了還伸着手臂的五條悟面前。

小悟覺得新奇,便伸出肉乎乎的手抓住管狐的身體,睜着一雙冰藍色的眼睛靜靜地看了一會兒,便想將管狐往嘴裏放。這讓管狐炸了毛,也讓百合子成功被嚇到了,顧不得害怕就連忙想把管狐從五條悟手裏拿走。結果管狐嗖地一下溜回了芙里爾和服的袖子裏。

這讓芙里爾喝酒的動作有些停頓。

不過很快,她就把管狐從袖子裏揪了出來,將它往上一扔:“睦月,不要突然竄進來,很不舒服誒。睦月不是很喜歡小孩兒嗎,陪悟君玩玩吧?”

被扔向天花板的管狐在空中銜着尖尖的尾巴團成圈,發出了淡黃色的光芒。

等門外名為守護五條悟、實為監視芙里爾的咒術師說著“失禮了”拉開門時,便親眼目睹着自家少爺咬住了憑空出現的五尾狐的一條尾巴。

狐狸雖然炸開了毛,卻並沒有躲開,只用自己的腦袋親昵地蹭了蹭小悟的小腦袋。

“真是失禮了。”術師說,隨即又拉上了障子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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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六眼當三年保鏢后我被辭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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