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薄暮的陽光照射向高處的通風口,昏暗的倉庫角落裏爬滿了腐爛的綠斑,參差不齊的殘陽早已許久沒有溫暖過這處黑暗。
身形修長的男人倚靠在貨物架上,掏出一個銀色的打火機,牌子是一個新穎的款式,低調而又奢華,他食指撥動了一下後點燃了煙,緩緩吐出一絲繚繞的煙霧,空氣中潮濕而又腐朽的氣味因子,慢慢地被煙草燃燒出的氣味一點點侵蝕。
低沉而又滄桑的聲音在這空曠的環境中響起:“喔?相同的話我不想再說第二遍。不過今天我心情不錯,再給你一次機會,你的交接人是——誰?”
男人用手/槍抵在對方太陽穴上,槍口與對方的皮膚緊密契合。
這間倉庫中除了站着的這些人外,還有另外一個生命體,這位大腹便便的男子有着一張圓臉盤,五官堆緊在圓盤的中央,他腦袋上為數不多的頭髮,倏然間一把被對方抓緊在手中,將他的頭皮往後猛得一拽,眼角被拉扯成了狐狸眼。
“還不說嗎。”
被迫半躺在地上的那位男子再次聽到對方的聲音后,再也沒忍住,身體劇烈顫抖了一下,一股黃色的液體從褲子裏滲透出來,浸濕了下面的紙板,空氣里瀰漫起一股刺鼻的腥味。
男人眉頭緊皺,將不滿表露在臉上,白色的鬍子隨着他的表情微微顫動,他把未燃盡的煙往地上隨意一丟,掉落在黑色皮鞋旁,抬腳碾滅。
這時,他的衣袋裏的手機出現震動,他抬手示意部下們保持安靜,戴着白手套的手伸入口袋取出它,上面顯示着令他神色凌厲的名字。
“BOSS,是我,嗯好......我明白了。”
白髮的他彎下腰身,眼角多出了几絲皺紋,他湊近對方的耳畔,目光瞥及到對方聽到他這句話后呈現出更為驚恐的臉色,不由得發出一聲嗤笑:“那麼——永別了。”
“砰——!”一記沉悶的槍聲響起。
死者的上半身重重摔落在地上,發出了“咣當”一聲,太陽穴上崩開了一個深邃的豁口,對方死之前,臉上保持着驚恐狀,睜大着雙眼死不瞑目。
男人拿起沾滿血的那隻手,為對方的眼睛合上,之後慢條斯理地用另一隻手,捏住手腕處的白手套口一點點往外褪去,最後兩隻白手套都被漫不經心地丟在了屍體上。
“廣津大人,炸藥已準備完善。”
“撤離吧。”
“是!”
被叫做廣津的男人是港口黑手黨中武鬥組織“黑蜥蜴”的百人長,全名廣津柳浪,今天來這間倉庫處理其他勢力組織的走私事件。
他的部下一隻手拿出爆炸遙控器,隨即摁下紅色的按鈕,頃刻間,那個廢棄的倉庫里發出一聲猛烈的巨響,從倉庫出口燃起絢麗的火焰,一切都在這場熊熊大火中燃盡,連帶着那具屍體和一切犯罪證據。
而此時的奈奈,她安安靜靜地蜷縮在對面的那間倉庫里,懷中揣着一把小短刀,瞳孔中倒映出的燃燒畫面還在不停跳動着。
她是陡然間出現在這處倉庫中,原本奈奈是帶着充滿動力的幹勁來到這個名為文野的世界裏,有時之政府給她準備的非常重要的身份證資料,還有四把恢復成本體的刀劍,甚至考慮到她是第一次出任務,還為她降低了很多難度,只需要蹲守在龍頭戰爭即將結束的一片廢墟中,據時之政府推測有99%的可能性會遇到撿走戰爭孤兒的織田作之助。
然後只要等待兩年後Mimic劇情走到尾聲,她救下五個孩子和餐廳老闆,帶着時之政府的文書邀請對方,他會答應的幾率應該會很高。
可是,這一切都變了。
首先,她發現自己的降落地點出現了問題,不是龍頭戰爭的廢墟中,而是這片半廢棄的倉庫中;
其次她的刀劍只剩下了一把短刀厚藤四郎,其他三把不知所蹤,更沒辦法聯繫到他們,並且身上的證明及財物全部丟失;
最後,她嘗試召喚出厚藤四郎的本體,但是不管注入多少靈力,也沒辦法使他顯現出人形。
奈奈等了一段時間,那些黑色西裝男人全部離開后,她才悄悄地跑了出來,環顧了一下四周,暫時沒看到人,碼頭上的集裝箱堆積了一些,河流遙遠的地方還有幾隻孤零零的船在水上正常行駛,她不免提心弔膽起來。
「完全沒有重大戰爭的痕迹。」
她整個人彷彿被黃昏打上了一層迷濛的光暈,再往外多走動幾步后,到了一幢灰色建築的牆壁旁,一半的身軀連同半張臉沒入了黑暗。
隨後,奈奈想道,她要先離開這片危險的區域。
一天後,她誤入如同貧民窟一樣的鐳缽街,還好進入不深,可她懷裏的精緻短刀被裏面的兩個衣衫襤褸的男人看到,想奪走換錢,甚至奈奈還聽到對方說要將她賣給地下人販子,她第一次慶幸自己有認真學過一些靈力運用手段。
通過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躲閃過了好幾條街,最後成功走出鐳缽街,卻在一個晚上餓暈在了一家孤兒院門口,她很想祈求裏面的工作人員給她一份食物,不過已經沒有力氣再發出聲音,乾澀的嘴唇上下張合了一下,意識逐漸渙散,在昏迷前,她緊緊地握住小短刀。
等到奈奈再次醒來的時候,她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床上,身上蓋着一條幹凈的被褥,外面的陽光從窗戶外照射進來,正好照在她的被子上,烘得暖洋洋的。
“咕嚕——”她憔悴地捂着肚子,身體發虛。
房門被敲響了幾聲,然後一個成年男子推門進來,他有着一頭黑色的蘑菇頭,藍灰色的眼睛平靜地看了一眼奈奈,後者注意到對方手裏拿着一碗熱騰騰的東西,等對方走近后,她才看到原來是一碗青菜面,裏面放了好幾條切碎的肉絲。
“我是這座孤兒院的院長,你餓得有些久,還是先吃一點清淡的麵食比較好。”男人把那碗面放到奈奈的床頭柜上,開口道。
奈奈的肚子又叫響了幾聲,羞赧地低下頭接過了那碗面:“真的非常感謝您的救助!”
麵湯的溫度不燙不涼,是正正好的溫度,味道對於感受到飢餓的人來說簡直是美味佳肴,更何況這碗面的湯比較鮮美,等奈奈喝下最後一口湯底時,她摸了摸稍微鼓起來一點的小肚子,滿足地眯起了眼睛,要不是還顧着在初次見面的人面前要保持矜持,她可能都打好幾個飽嗝了。
隨後,她聽到這位院長說:“這是你的刀吧,你家人的電話號碼是多少,讓他們過來接你。”院長從口袋中取出一把清洗乾淨的短刀,遞給旁邊的小女孩。
“誒?!謝謝!”奈奈慌忙地把厚藤四郎的本體刀給接過去,但她聽到後面那句話的時候,她沉默了下來,稍後艱難地開口道,“我......我的父母...嗯——抱歉,他們不在這個世界裏。”
誰知道,院長聽了這句話后,反而臉色更沉了,奈奈偷偷瞥了一下對方,感覺到人有點生氣。
下一秒,院長取走了空碗和筷子,一聲不吭地離開了。
“院長,你怎麼了?”一位正要找他的孤兒院老師走近對方,看到院長一臉嚴肅的模樣,疑惑地問。
院長沉沉的嘆了口氣,他臉色帶有點無奈:“昨天晚上救下的那個小女孩,她不肯說實話,還找借口說自己的父母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孤兒院老師皺了下眉頭,有些不悅:“哪有孩子撒謊自己的父母去世了的!真是個不聽話的孩子。”
院長沒有接話,而是想了一下對方的刀具,那種精緻而又完好無損的短刀,可不是普通的大戶人家能夠擁有的,而且他也觀察過那個女孩,手上除了中指第二節和大拇指第二節有着厚厚的老繭,這種一看就是個長期生活在和平環境,甚至還在讀書的孩子才有的特徵。
所以,他才確定了那位小女孩在撒謊。
院長和孤兒院老師說道:“等會還是查一下新聞報紙,看看誰家孩子走丟或者離家出走了,聯繫好后讓人領回去吧。”
奈奈沒發現自己劣質的謊言已經在瞬間就被戳破,其實她也沒有說謊,她的父母的確不在這個世界,而在其他世界,但是她沒有想到這位孤兒院長洞察力非常細微,能夠很快看破她說的不是實話。
她也不知道接下去該怎麼辦,奈奈猜測會不會是已經過了龍頭戰爭,她只着重看了龍頭戰爭前後的部分,以及國外組織來襲的關鍵點,其他地方也是大致掃過。
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還需要把她的其他刀劍全部找到。
另一邊,港/黑辦公樓最高層。
在密不透光的頂層辦公室內,一位左眼綁着白色繃帶,脖子上搭着一條紅色的圍巾,穿着黑色風衣的男人,雙手十指相握支在辦公桌上,他的身後彷彿隱藏着無盡的黑暗,好似離他一步之遙,墜落下去的便是那永不見底的深淵。
男人用平坦的聲線,對着眼前白髮蒼蒼的部下說道:“去把敦君喊來。”
“遵命,BOSS。”
等到廣津柳浪退出重兵把守的大門后,他緩緩吐了口氣,裏面的環境太壓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