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艾斯溫真的沒想到倒霉的會是自己。
他在會議當中已經夠低調了,但利口酒還是把他給提出來,她看過來的眼神就好像知道了什麼一樣——但這是不可能的,他的身份做得非常完美,別說組織了,德國官方都看不出什麼破綻。
或許只是她看自己不順眼,艾斯溫無奈地想,如果不是時候未到,他一定要讓這女人好看。
但此時他不得不聽從利口酒的命令,在探查到的粟木琴的必經之路上攔截他,這個人員安排是沒有什麼懸念的,另一個出動的成員是狙擊手,而身手比艾斯溫還要好上幾分的利口酒本人,則毫無疑問地名為“支援”實為“觀察”。
好在這個任務應該不難,艾斯溫想着,就算真的是那個殺手,對方也只是一個人,而自己這邊還有個狙擊手呢,實在有問題,利口酒也不會真的不出手,這個任務辦了說不定能讓利口酒更信任自己一點。
在他這樣想着的時候,銀髮男人推着行李箱走進了這個巷子,他和照片中一樣,穿着黑色的風衣,戴着黑色禮帽,如果不是確信組織里沒這個人艾斯溫絕對會把他當作組織成員。
也是該他倒霉,他暗自想着,叫這個名字,還這副打扮,也難怪利口酒滿腹狐疑,不知道如果我“不小心”把他殺死,能不能給那女人找點麻煩?
艾斯溫藏在暗處,耐心地等着銀髮男人走近,行李箱在粗糙的地面上滾動的聲音逐漸靠近了,艾斯溫猛地衝出來,槍已經舉起來,隨時可以射擊——然後被一個巨大的行李箱撞了滿懷。
這行李箱半人多高,又寬又重,藉著慣性滑過來,撞得艾斯溫一個趔趄,差點仰倒摔下去,但他到底是有些身手的,雖然吃了一驚,拿槍的手卻還算穩,在倒下去的瞬間便扣下扳機,向面前的男人連着射出兩發子彈。
艾斯溫沒能看到自己的射擊成果,他摔坐在地上,黑色的行李箱直立着壓在他腳上,擋住了全部的視野,但他的情緒還算穩定,他對自己的射擊水平挺有信心,更何況距離這麼近,哪怕射不中要害,讓對方受點傷總歸不成問題。
不過,這傢伙竟然真的不是普通人,利口酒又一次說對了,這女人還是這麼可怕。
艾斯溫把腳從行李箱底下抽出來,撐着地面試圖站起來,行李箱重得驚人,不知道裏面藏了什麼東西,撞得他腰胯生疼,好在也就是疼而已,他咬着牙起身,試圖越過行李箱看一眼自己的行動成果。
就在這個時候,一隻手出現在艾斯溫的視線里。
右手,蒼白而充滿力量感,出現在行李箱的上方,握住上面的把手,向前用力——沉重的行李箱頓時向著艾斯溫壓過來,剛剛站起來一半的男人又被撞得倒了下去。
“草!”艾斯溫終於忍不住罵了一聲,他試圖推開這個箱子,但是被壓住了,那隻手穩得好像根本沒有在用力一樣,而且這個行李箱怎麼會這麼重!
在力量對抗中失敗的艾斯溫想起自己還有槍,他努力抬起右手,試圖舉槍,卻感覺手腕一陣劇痛,轉頭看過去,一隻皮鞋壓在他的右手手腕上,他順着往上看,終於在一整套完整黑色衣服和長得離譜的銀髮之上看到一張冷淡的臉。
名為琴的男人也在看他,眼神中透着一點打量,腳上的力道卻一點沒有收斂,艾斯溫被他踩得忍不住發出慘叫——他怎麼一點也沒受傷?利口酒怎麼還不來?狙擊手呢?!
“是你啊,”幾秒鐘后,銀髮的惡魔露出了一點微笑,艾斯溫完全不知道他認出了自己什麼,“在等狙擊手的話,那個人已經被解決了,”他一邊說著,一邊用左手掏出一柄槍,“至於你……這次你運氣不錯。”
艾斯溫對世界最後的記憶就是漆黑的槍口。
琴酒收起槍,彎下腰,把倒在男人身上的行李箱拎起來放直,這個箱子也是阿笠博士的產品,特別大,特別堅固(足以擋子彈),而且內部裝載了很多離譜的功能,抵得上一個小型堡壘,唯一的缺陷就是很重(至於這玩意怎麼過的安檢……那它就是能過安檢)。
不過在這場打鬥中琴酒就只用到了“很重”這一個功能而已。
在這之前他先去解決了那個狙擊手,只是打暈而沒有搞死,對組織的人琴酒總是寬容一點,他還不想和這個異世界的組織開戰,不過眼下這個……雖然琴酒已經忘記了他的名字,但是對這個被施瓦茲折磨得不輕的傢伙的臉還有一點印象。
他對殺異世界的卧底沒有興趣,但是既然撞上來了,順手幹掉也不錯。
把行李箱扶正的琴酒看起來又像是個普通(很兇)的遊客了,他把箱子從男人的屍體邊上挪開,若無其事地往前走,直到有人在他背後開口。
“喂,”女人的聲音傳過來,“別急着走嘛。”
琴酒轉過身,扎着長長金色高馬尾的女人站在巷子的盡頭,微微地笑着,眼神凌厲:“殺了我的下屬,是不是該給我個交代?”
“你說這個?”琴酒用眼神示意地上的屍體,“這個不是你的下屬。”
“那他是什麼?”利口酒偏了偏頭,竟然很耐心地在聽。
“很顯然,卧底。”琴酒直接地說。
“我確實有點懷疑艾斯溫,”女人一邊說著,一邊向他走近,“但到現在也沒有抓到什麼證據,難道你有證據嗎?”
“沒有。”琴酒回答。
雖然系統可以模擬出證據……但是在這種情況下拿出來就有點太離譜了。
利口酒在距離他五步之外的地方停下,她看着琴酒,突然輕笑了一聲:“在組織里,只有一個人曾經擁有過沒有證據便殺死卧底的權力。”
“諷刺的是,那傢伙自己也是個卧底,”她這樣說著,語氣卻並不諷刺,更像是真誠的疑惑,“但他從來沒有殺錯人過,這是卧底之間的感應嗎?還是說那些卧底其實沒死?”
因為組織里的所有人都是他的敵人,包括那些卧底。
琴酒並沒有把這句話說出來。
利口酒大概也沒有指望他回答,她露出笑容:“那麼,能告訴我你和他的關係了嗎,琴先生?”
琴酒搖頭。
“你不夠資格。”他這樣說道。
利口酒眨了眨眼:“不夠資格?我上面可沒幾個人,先生,你到底想要跟誰對話?boss嗎?”
“我不介意,”琴酒回答,“如果沒別的事,我要走了,今晚我預約了晚餐。”
“那麼換一個問題吧。”利口酒收起笑容,“他死了嗎?”
“是的。”琴酒點頭。
女人看起來並不意外,她短暫地沉默了一下,輕輕點頭:“我會把這件事上報的,boss會怎麼處理我就不知道了。”
“但是,”她舉槍指向琴酒,眉目間都是厭憎,“不要再讓我看到你用這張臉。”
琴酒不避不閃,而是對她露出了一個惡劣的笑。
“很遺憾,”他按下行李箱上的機關,麻醉針的射擊速度快得離譜,被足以迷倒大象的麻醉藥迷倒的瞬間,利口酒恍惚間意識到這個男人的聲音也是該死地熟悉——“這就是我自己的臉。”
“你就把人家這樣留在這啊?”琴酒推着行李箱轉身要走,系統震驚地喊住他,“人家還暈着呢!”
“利口酒接受過藥物抗性訓練,她很快會醒。”琴酒回答它。
而且被他打暈的那個也該醒了。
“倒也不是醒不醒的問題……”系統嘀咕,“阿笠博士配的麻醉藥,本來就有一針就倒卻又醒得很快並且沒有後遺症的特性……但是把人家暈倒的小姑娘留在巷子裏……”
“小姑娘?”琴酒嗤笑,“你沒有查嗎,她比我還大兩歲,哦,這個世界應該是小三歲。”
“什麼?!”系統真的沒有查過,所以非常震驚,“她怎麼看都只有二十齣頭!”
“你連貝爾摩德都見過。”琴酒有點無語,不過和貝爾摩德不一樣,利口酒沒有服用過藥物,她確實就是長着一張很年輕的臉……
但這在這個世界也並不奇怪吧,有些人孩子都成年了自己也還是年輕靚麗,利口酒甚至只有三十多。
“也有道理……等會,我不是想說這個啊!”系統突然反應過來,“就算年紀不小了,那也是女孩子,而且還是你小弟的女朋友哎!”
“這個世界的利口酒是單身吧。”琴酒現在對系統的態度確實好多了,這麼無聊的話題他都還能和它聊起來。
這個世界根本沒有施瓦茲的存在,利口酒當然是單身……說起來,就算有施瓦茲,因為世界不同,他們也不一定會在一起了。
而且在那個世界施瓦茲和利口酒的聯繫也完全是系統硬搞出來的啊。
“話是這麼說,”系統回答,“但我是確實按照她的喜好捏的施瓦茲哦,因為你說隨機嘛……如果施瓦茲來到這裏,她還挺有可能會喜歡上他的呢。”
看不出來,琴酒想,利口酒這麼乾脆利落的人,喜歡的類型竟然是腦迴路奇怪的神經病嗎。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系統大聲說,“不要小瞧利口酒姐姐的審美啊!施瓦茲不是很有意思嗎!”
那是你的審美吧……琴酒無語地想,不過他對利口酒的喜好也沒什麼了解,在原本的世界裏他們沒見過幾面,如果不是施瓦茲,琴酒都不知道利口酒竟然崇拜自己。
回想起方才利口酒的反應,這個世界的她和琴酒大概也有什麼交集,但是她比赫爾曼還是正常多了,至少沒有一上來就認定琴酒死而復生,作為組織高層的利口酒當然認識貝爾摩德,因此也不奇怪她會認為琴酒是易容的,能做到這一步已經不錯了,至於被麻醉針放倒這件事嘛……其實琴酒一直懷疑,阿笠博士的發明可能有一些類似“對組織特攻”這樣的屬性。
畢竟艾斯溫都直接被行李箱壓到死了,利口酒還用到了一個麻醉針,已經是很了不起的成就。
“算了……”不知道琴酒在想什麼的系統繼續碎碎念,“都走出來這麼久了,再回去也沒有意義,而且她的手下好像已經醒了。”
“你連這都能感知到了?”琴酒有點驚訝,系統原本只能感知到劇情人物的……但利口酒那個手下連名字都沒有。
“組織都算劇情的一部分嘛,”系統說,“然後這裏又離得很近,要是遠點就不行了,沒那麼方便。”
“已經很方便了。”琴酒由衷地說,如果在當初系統就這麼有用……好吧,當初的他也不會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