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啞巴書童(7) 栽贓陷害
陽台的門沒有關嚴,從門縫當中,依稀可以窺見相擁在一起的人影,親密廝纏。
紂繁原本是看他們去的時間太久了,想招呼他們回去一起玩,誰知無意撞見了這一幕。他腳步頓止,目光額外放在了顧玠的背影上。
青年身形挺括,穿長衫的時候,更顯得儒雅。儘管看不清那方具體情況,想來兩者之間也是別有儂情。
紂繁垂眼,放輕着腳步轉身離開了這裏,身影看上去有幾分悵然。
舞會連開了三四個小時,玩夠了的人又另外到二樓收拾出來的牌室打牌去了,那位胡德鳳小姐也在內。周明言在范培之回來后,也加入了大家的消遣中。
紂家的傭人有一個名叫三喜的,紂繁瞧見他有些鬼祟,繃住了臉問:“什麼事?”
這一聲可把對方給嚇到了,連着手裏拿的東西都掉到了地上。
噔啷啷,是一枚鑽石戒指。鑽石戒指並不便宜,尤其是像這麼大顆的,前來的女賓當中,只有跟胡小姐交好的王太太手上戴了一枚,紂繁很有印象。
他以為是三喜見財生了歪心,臉色也沉了下去。
紂繁平常極為好客而熱情,也就留下非常平易近人的一個印象。可正了神色下來,也是讓人尤其害怕的。
“這是客人的東西,你是要偷了它嗎?傳出去的話,我還怎麼做人?”
“先生,不是我要偷,是……”
“都到這個時候了,你還不肯說實話,好,那我們去警局一趟,把話說清楚。這枚戒指絕對不能在我這裏給弄丟。”
紂繁越說越凶,三喜只恨不得跪在他面前了。
“是、是范先生,他給了我一些錢,讓我幫他一個忙。”
原來范培之替周明言想的讓人不高興的法子,就是命三喜拿了王太太這枚價值不菲的戒指,偷偷放進徐連的口袋裏。到時候事情鬧出來,這裏的人自然跑不了。
在場都是有頭有臉的人,可徐連不然,因此誰是重點懷疑對象,也不言而喻。而一旦在徐連的口袋裏找到了這枚戒指,對方定會百口莫辯。
讓徐連在大庭廣眾下被人知道自己其實是一個再低賤不過的書童,手腳還不幹凈,這只是第一個目的。第二個目的,范培之想,到時候人證物證俱在,顧玠真的會一點都不懷疑對方嗎?
周明言什麼都不用做,他只需要在顧玠被連累得下不來台的時候,在一旁說幾句好話,讓對方記住自己就行了。
紂繁聽了三喜的話后,暗自思忖,范培之跟徐連之前沒有任何來往,就算是跟顧玠,也是不熟的,何必費了這麼大的心思來冤枉人?
然而等他走回舞廳,看到范培之對周明言處處作陪的樣子,忽而瞭然。
恐怕范培之這麼做的目的,是為了周明言。
紂繁最擅長的就是人際往來,要不然日子也不可能過得這麼好。他倏忽間就明白過來,一切究竟是為了什麼。
周明言此舉,意在顧玠。
顧玠沒有一直讓徐連只跟他待在一起,兩人在看過月亮后,又去跟其他人說了會兒話,還上樓看了他們打麻將。徐連沒見過,很是好奇。
傭人看到他們上來,已經自發地搬了兩張凳子過來。顧玠跟徐連暫時就坐在胡小姐的後面,他按照花色,逐一跟徐連介紹了一遍,又將麻將的規則化繁為簡。
“不過,具體怎麼樣,還是要自己上手打兩圈。”
“聽顧先生的話,好像很精通麻將,不如下一把就由你來一局,我也好休息休息。”
胡小姐性子很好,聽到顧玠一直在教徐連,趁着洗牌的空擋轉過頭,揚了個笑臉道。
徐連跟胡小姐一起拿眼睛看他,有點期待的樣子。
“想看我打?”
想看。
一開始大家還不知道徐連不能講話,不過這晚上他們已經看過幾次對方比手語了,此刻也都並不奇怪。
胡小姐更是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見了。
“顧先生你看,連徐先生也很推崇,趕快趕快,你來我這裏坐着。”
她說著,人已經是站起來了。
顧玠看出她有意幫自己跟徐連融入進來,朝對方點了個頭。同時卻又牽住徐連的手,讓人坐到自己邊上來一點。
行動非常快,只是抬手再放手而已,可已然將兩個人的親密表露無遺。
顧玠一共打了五圈,每一圈都不出意外地贏了,且速度越來越快,後者取決於徐連的接收速度。
“都學會了嗎?”
徐連正在認認真真地替他數錢,並把鈔票由面額從大到小的順序,一張一張對齊。
學會了。
“那下一圈你來玩。”
“徐先生好厲害,我當初可是學了好久才聽明白規則呢。”王太太是個胖胖臉,很富態的樣子,夸人相當真誠。她對於聰明的人,總是很喜歡的。
徐連聞言朝她看了一眼,抿了抿唇,又看向顧玠。
可是,輸錢,不好。
“沒關係,反正這些錢也是贏回來的,要是輸了,也就是還了回去,我們又沒有損失,對不對?”
道理是這麼個道理,可聽上去完全是在哄人。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徐連有些臉紅。他把整理成一疊的鈔票放到了顧玠的手裏,然後點點頭。
這是願意嘗試的意思。
大家都知道徐連是新手,第一局也就存了讓幾分的意思,不過很快,他們就發現徐連是真的會了,因為對方跟顧玠的打牌手法如出一轍。
在實戰中輸了幾把后,很快就追了上來,一改頹勢,連贏了許多把。最後那疊鈔票上,又多了一小疊。
徐連毫不猶豫地把所有的錢都遞給了顧玠,顧玠接到手以後,拉開了他的口袋,又全部放了進去。
“我都給小連。”
我沒有要用錢的地方。
“那就先放在你那裏,替我保管着。”
顧玠這麼一說,徐連就沒有再拒絕。他把口袋拍了拍,看着更安全些。
兩個人一起玩過幾場,就把位子讓回給了胡小姐。
又過了兩個小時,顧玠看時間不早,打算帶徐連回去休息。
周明言恰好在這個時候上來,說是想要湊一湊熱鬧。范培之跟王太太是牌桌上的賭友,隨即口吻自然地就提起了她新買的鑽石戒指的事。
王太太是十分得意於她的新“武器”的,范培之問起來,少不得存了炫耀的心思。
只是等她伸手撈過皮包翻找的時候,卻怎麼也找不到了。
一枚鑽石戒指弄丟了,可不是小事。
王太太當即就沒有心情打牌了,她一連找了許多地方,都沒有找到。
范培之:“會不會是來的路上不小心掉了。”
“不可能,打牌以前還戴在我手上的,我嫌那光礙眼,就特意取下來放在包里。”
“對的,這我可以作證明。”
胡小姐說完,同桌打牌的人都點了點頭,這一下可不得了了,放在包里的東西憑空不見了,莫不是家裏有賊?
王太太立刻喊來了紂繁,讓他拿出一個主意,左右東西的的確確就是在這裏沒有了的。
“也許是有人對這戒指太好奇了一些,所以擅自拿去觀看了,現在還回來就行。不要緊的,我們都知道這是一場誤會。”
王太太知道範培之這是有意在給那個小偷機會,她心裏不快,可想着在座的都是熟人,真要撕破臉大家面子上也過不去,同時心底就默認了。
可幾分鐘過去,還是沒有人肯承認是自己拿了東西。王太太想着,等會兒要是查出來究竟是誰做了這麼不要臉的事,她非得讓人好好嘗一嘗顏色不可。
“范先生,你也看到了,我們太寬容,別人就會心存僥倖,還是喊警察過來吧。”
范培之也立刻嚴肅起來,“大家都是朋友,或許鬧不到上警察局那麼嚴重的地方。我看,我們還是先排查一下,看看都有誰在你落座之後來過這裏。”
范培之的話得到了大家的贊成,於是沒多久,嫌疑人員就鎖定在了跟王太太一起打牌,還有四五個看牌,以及顧玠和徐連兩個人身上了。
首先是打牌的,他們都沒有停下來過,有那個心也沒有那個手。只有胡小姐中途休息了會兒,可她始終都跟王太太有一定距離,而且兩個人還是好友,自然不可能會做出這種事。
剩下的幾個人裏面,又可按照“經過王太太身邊”和“從來沒有經過王太太身邊”劃成兩撥人,最後有嫌疑的,就只有五個人。
這五個人當中,除顧玠和徐連是今晚才到的,另外三個人大家都是老相識了,實在不願意相信他們會做出這樣的事。於是懷疑最終只能落到顧玠和徐連身上。
不知道是誰說徐連看上去更可疑一點,且身上有許多可以藏東西的地方,與其盲目懷疑,不如先搜一搜看看。
他的態度是很友好,但分明也是知道了徐連的身份,心裏存着輕視。范培之剛才在底下也不是什麼都沒做,他找了幾個人交談,而後有意無意地講出了徐連其實是顧玠書童的事情。
一個眼界淺薄的書童,看到王太太的戒指,想要偷走佔為己有,實在太正常了。
那人說完以後,又有別人附和。
乍然地聽上去,竟然讓人有種小偷已經被抓到了,並且確定就是徐連的感覺。
“徐先生是顧少爺帶來的人,我們先問一下顧少爺的意見吧。”
范培之像是在幫顧玠說話,可實際上分明是將壓力給了他。
這麼多雙眼睛,顧玠拒絕則是包庇,答應的話,那枚戒指一定會被找到。
是個死局。
顧玠:“范先生,你的意思是,如果戒指在哪裏找到了,就是誰偷的,是嗎?”
“這個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