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發表

第30章 發表

離斷齋內

在花滿樓抽出鶴鳴劍的同時,離斷齋後院的湖水開始沸騰翻滾起來,不過片刻,湖水自兩邊分開,一方祭台緩緩浮起。

爾書長嘯一聲恢復成原本巨獸的大小,眼睛死死盯着祭台。

榕樹的枝條將年幼的花草盡數攬到身後。

梅枝,竹葉,蘭草……鋪天蓋日的枝條樹葉驟然延伸,將離斷齋緊緊包裹起來,遮去了所有的光亮。

祭台中央斜插着一柄斷劍,十三條粗大的鐵鏈在半空中顯現,一層層牢牢拴在祭台中的斷劍之上。

銹跡斑斑的劍身上爬滿了歲月的塵埃,劍刃無光,唯有靠近劍柄的地方,“鶴鳴”而字的刻痕仍舊清晰可見。

劍鳴越盛,其中一道鎖鏈在無形的力量拉扯間寸寸斷裂,化作飛灰消失在半空中。

“劍種復蘇,老傅肯定知道了,這下絕對是瞞不住的,怎麼辦?”爾書轉頭看向旁邊同樣仰頭看向祭台斷劍的黑心金光菊。

黑心金光菊抖了抖葉片,淡金色的靈氣逸散開來。

爾書看懂了,最後轉頭看了眼斷劍,飛快跑向前堂放置離斷齋交易品的博古架。

***

“不想做離斷齋的種子?可以。”

傅回鶴的視線自傅夕純面上掃過,情緒沒有一絲一毫的波動,有的只是劍鋒劃過的銳利冷然。

“你口口聲聲提及傅氏,既為傅氏族人,犯下罪行,當以族規論處。”

傅夕純眸子驟然緊縮,像是意識到什麼一般奮力掙紮起來。

發色霜白的男人站在她面前,之前慵懶的縹緲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傅氏族長的凜然威儀。

這樣的傅回鶴勾起了傅夕純對傅氏族老刻在骨子裏的畏懼。

宴會上原本頓住的菟絲子開始瘋狂翻滾,藤條毫無章法的抽打着想要逃離此處。

“傅氏族規第一條,奉祖先,孝父母,敬族長,睦宗族。你頂着傅氏之名,做下滔天錯事,不敬族長,不睦族人,致使傅氏聲名蒙翳,按族規,當處以斬骨之刑,以正觀骨。”

“噗嗤!”一聲輕響,懸起的劍氣直直刺入傅夕純的左臂,由上而下削骨而下,帶起凄厲的尖叫痛呼。

“傅凜,你憑什麼——你敢!啊——!!!”

傅回鶴抬手,輕輕一揮。

濃厚的靈霧封住傅夕純的嘴,將她的頭顱牢牢定在柱面之上。

“傅氏族規第二條,傅氏族人立世,當不愧於心,不愧正義,凡作姦犯科,無故殘害生靈者,當處斷脊之刑,斷其行惡之念。”

“唔唔——嗚嗚嗚!”

傅夕純終究是怕了,她的眼中盈滿淚水,凄憐着眉眼想要求饒,頭顱卻動彈不得,只得眼睜睜看着那柄雪亮如霜的劍自瞳孔處逼近。

染血的劍刃再起,懸於半空一分為二,斬過傅夕純脊柱腰椎兩側,在朱紅的柱身上留下入木三分的劍痕。

下方平台之上,墨綠色的菟絲子劇烈顫抖起來,暗紅濃稠的血跡自藤條處炸開,那些原本結在藤條上含苞待放的花苞驟然枯萎,零落成灰。

【趁現在,用這把劍刺入原隨雲體內。】

花滿樓的耳邊陡然響起傅回鶴的聲音,未有半分遲疑,花滿樓朗聲道:“楚兄,退開!”

楚留香一行人沒有絲毫戀戰,身形急轉間朝後掠去,在路過幾個因為疲憊身形遲鈍的武林人時順手拽了兩把。

菟絲子受驚之下護在原隨雲上的心神早已潰散,在花滿樓手中長劍刺入原隨雲右胸的同時,無數金色的生機噴涌而出。

狂風大作間,花滿樓身上寬大的衣袖灌風而起,即使耳邊回蕩着女子凄厲的哀嚎,他握劍的手也未曾鬆開半

分。

原本雙目緊閉的原隨雲不知何時睜開眼,雙手抬起死死握住刺入胸膛的劍身,驀然發出瘋狂的大笑聲。

“竟是一個瞎子……最後的最後,殺了我的,竟是一個瞎子!!”

原本靠着寄生他人掠奪生機的菟絲子瞬間枯萎大半,大量的生機流逝,傅夕純秀麗如雲的長發枯黃瑟縮下來,緊緻白凈的肌膚也如同失去水分的樹皮,開始龜裂出一道道裂痕。

傅回鶴手指微動,劍氣所化的劍身緩緩消散。

“傅夕純,你問我憑什麼?我便告訴你。”

“我生來便是傅氏少主,生來有傅氏族人相護,得長輩教導,享族中便利,擔護族之責。”

他偏頭抽了一口煙,清清淡淡的雲煙自唇邊溢出,長身玉立,傲然其中。

“你算什麼東西,也配同我平坐而論?”

束縛傅夕純的靈霧驟然散去,女子的身軀重重砸在地上,暈開血色。

傅夕純的臉上、身上、雙手已然佈滿了龜裂的痕迹,她艱難喘息着用雙臂支撐起身體,抬頭轉向傅回鶴的方向,冷笑道:“傅氏?呵……不過是一個笑話罷了!”

“我是第一個,但絕不會是最後一個!”

“那些得知了傅氏記憶的人,知道自己的生死血肉被用來給你這個傅氏少主鋪出一條通天之路的族人,又會如何?!”

“我知道你不殺我是想問我什麼。”

傅夕純狀若癲狂地大笑出聲。

“我什麼都不會說——而你!只要想起今日,便會永遠沉浸猜測懷疑之中!哈哈哈哈哈哈——”

“傅凜,你沒有贏,我更沒有輸!!”

傅回鶴後退半步,躬下身子靠近傅夕純,側了側首,平和道:“問你?聽你說一句話,我都覺得噁心。”

修長的手自袖中伸出,傅回鶴五指做爪抵在傅夕純頭顱之上,淡淡道:“既然你不想做凡人,那便死得再乾淨些罷。”

“我想要知道的,自取便是。”

傅夕純馬上明白傅回鶴想要做什麼,慌亂低吼:“你想用搜魂?!這種邪術一旦用了會招來天道降罪,你怎麼敢?!”

“天道降罪?”傅回鶴挑眉,“這雷,你看它敢不敢降?”

雲層之中的天雷仍在轟隆翻滾,卻遲遲未曾劈下,徘徊遲疑着,甚至不敢靠近。

指節用力,傅回鶴的手指幾乎嵌入傅夕純頭骨之中,傅夕純全部的記憶如同被狂風席捲一般被靈力搜刮帶走,盡數展現在傅回鶴的腦中。

不過眨眼轉瞬,傅夕純雙眼間靈智頓失,身軀倒下后化作一團盤踞的枯草,華貴的衣裙罩在其上,倒顯得唏噓可悲。

傅回鶴直起身子,想了想,用靈霧幻化出一方手帕,慢條斯理地擦拭手指,眸子都不曾抬起:“菟絲子已死,離斷齋的責任已然盡到,原隨雲生機未斷,氣息尚存,之後此方世界的善後與我離斷齋無關。”

“之前談好的交易不要忘了。”

晴空之上的天雷翻滾,過了一陣,傅回鶴面前燃起一簇火苗,扭了兩下幻化成一行字。

——她那樣說,你還有心情想我們的交易?

傅回鶴輕笑一聲,側臉抽了口煙,淡淡道:“那你一定沒有仔細聽。”

“她不是說了嗎?”

傅回鶴緩緩吐出一口薄霧,朝着下方緩緩走去,聲音輕慢懶散,好似世間沒什麼能夠動搖他的心神。

“我沒有心。”

……

傅回鶴回到花滿樓身邊后再看見花滿樓手腕上的種子,眼神已經不服之前的煩躁,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無法言書的複雜心緒。

態度迴避。

花滿樓手中的劍還在。

傅回鶴甚

至不敢細細去看這柄劍,而是握住花滿樓的手臂,雲煙吞吐,濃郁的霧氣將兩人的身形全然遮蔽,花滿樓只覺得耳邊風聲呼嘯,腳下觸感再度變化后,兩人已然身處花滿樓位於臨安府的小樓。

“你這是怎麼了?”花滿樓反手握住將要收回手臂的傅回鶴。

傅回鶴頓了頓:“什麼怎麼了?”

花滿樓皺了下眉,篤定道:“你在生氣。”

傅回鶴:“……”

天道那種長着眼睛看了全程的都不曾發覺,就這麼短短不到一刻鐘,花滿樓是怎麼知道的?

花滿樓靜靜等着傅回鶴的回答,過了好半晌,傅回鶴終於收回了邁出的步子,轉而拉着花滿樓坐在了桌邊。

蓮花小芽探頭看了看傅回鶴,本來已經長成葉片的它這會兒又縮成了一小截,尖尖的頂端遲疑地點了點,葉片無聲蔓延展開,將花滿樓手中的鶴鳴劍包裹其中,很快便消失蹤影。

做完這一切,狗狗祟祟的小芽縮回到花滿樓的手腕間,竭力縮小自己的存在。

花滿樓自旁邊的矮几下面拿出一盒糕點,打開來推到傅回鶴面前,淡淡微笑道:“嘗嘗看?”

傅回鶴低頭看了看盒子裏面整整齊齊碼放着的十幾塊顏色各異的小糕點,陷入沉思。

花滿樓忽然想起什麼,表情有些赧然道:“我做這些的時候,尚不知你們的花代表……只是覺得各種花朵爭相鬥艷十分好看,便做成了此番形狀。但點心都是茶點,不會膩的。”

傅回鶴搖了搖頭,拿了一個在手裏,低頭靜靜咬了一口,過了一會兒,又咬了一口。

不過三口,一塊淡粉色的茶點便進了他的口。

花滿樓聽到聲音,唇邊笑意更甚,將桌上因為之前匆忙離開撥亂的茶壺茶杯放在托盤上,端着去了後院。

這些水不知放了多久,還是要重新燒過為好。

花滿樓成年後搬出桃花堡,習慣了獨居,小樓里並沒有什麼下人。

傅回鶴沉默地拿了水桶水瓢,回憶了一番之前見花滿樓打水的動作,有些笨手笨腳地打了一桶水上來。

花滿樓也沒笑他,只是開始沖唰煮水的小壺,傅回鶴便在旁邊將那些茶盞一一洗過,半點靈力都未曾用。

“要在這裏煮茶,還是回去二樓?”花滿樓輕聲問。

傅回鶴想了想,看着花滿樓小樓後院裏滿院的花草,道:“就在這吧。”

兩人於是在石桌邊坐下,花滿樓用火摺子點了小爐里的火,很快便將壺裏的水燒沸,水汽呼呼地盯着蓋子,發出輕微的響聲。

花滿樓動作慢條斯理地跑了一壺上好的龍井,先是給自己的杯中蓄了七八分,而後又斟了一杯推到傅回鶴的面前。

傅回鶴接了茶杯,裹在手指間暖了一陣,這才抬手喝了。

之後又去拿了那盒茶點過來,沉默地吃着。

花滿樓陪他喝了一會兒茶,而後並未過多客氣,站起身來挽了袖子,取了旁邊的竹壺,給院子裏的花草打理澆水。

這次出門出得急,花滿樓也沒來得及傳信讓小廝過來幫忙照看小樓。

出門這些日子,院中的花草不免有些打蔫,但好在這幾日應當有雨水降下,倒也不至於缺水。

一壺茶水喝乾,茶點用完,傅回鶴擦乾淨手指,抬眸看向花叢樹蔭中的花滿樓。

花滿樓似有所覺般直起身子,朝着傅回鶴的方向側過身來,平和道:“冷靜下來了?”

傅回鶴點點頭:“嗯。”

“那就去做你想做的事吧。”花滿樓微笑道,“你知道,我總是在這裏的。”

***

離斷齋中原本逸散的金色霧氣已經蕩然無存。

傅回鶴踏入此間,入目皆

是相伴千年的一景一物,裊裊的靈霧穿梭在博古架與屏風之間,時不時將輕薄的紗簾捲起又放下。

窗外陽光晴好,穿過窗欞灑落在地上。

爾書並不在前堂。

傅回鶴的腳步不疾不徐,不緊不慢,寬大的素袍掛在精瘦挺拔的身上,白髮披散,神情鎮靜平和。

半人高的長毛巨獸堵在走廊與後院的入口間,躊躇猶豫地盯着緩步而來的傅回鶴,爪墊在地上不安地踩動,在心裏不斷斟酌着言語。

傅回鶴道:“讓開。”

爾書頓時炸了毛,堅定堵在傅回鶴面前,少年的聲音裏帶着緊繃:“不讓!”

“你是我孵出來的。”傅回鶴看着它,“你應該知道,我最厭惡的,除了背叛,便是天道。”

“若你真的與天道合謀,不論原因為何,我都容不下你。”

傅回鶴雖然一直對爾書逗弄撩撥,但他一手將爾書從神獸蛋里孵出,親手養大成如今的模樣,可以說在那漫長的歲月里,只有爾書與他相互陪伴。

守着離斷齋,迎來送往每一個客人,一起送出種子,再親手接它們回來。

薄薄的霧氣漸起,後院迴廊很快籠罩在一片氤氳之中,煙波渺渺,在迴廊的欄柱與後院的花草間繾綣纏繞,源源不斷。

爾書張嘴露出鋒利的犬牙,聲音卻如同哭訴一般帶着孤注一擲的悲傷。

“你恨天道是你的事,我喜歡你是我的事!”

“什麼自有歸處,安穩長眠!你一直都打着送走這些種子就自我了斷的心思,我每夜每夜都吞噬你的夢境,你以為我會不知道嗎?!”

“你是我唯一的親人,我只是不想你死,又有什麼錯?!”

少年情摯,爾書作為獸類更是不曾去想那些彎彎繞繞,它只是想留下傅回鶴,留下這個唯一的相伴幾百年的親人。

傅回鶴低聲道:“將我當年隕落的劍道融入種子,投入離斷齋,藉由離斷齋交易種子為名依靠凡人氣運催生孵化,復活於我,是天道的主意?”

“是!”爾書斬釘截鐵說。

傅回鶴搖了搖頭,嘴角的弧度諷刺散漫:“我倒是不知,天道有朝一日也會如此仁慈垂愛了。”

爾書能有什麼是天道覬覦的?

雖為神獸,卻是最弱的那一支,就連殺了填靈氣都尚且泥牛入海毫無波瀾,又有什麼可交換的價值?

“我只問一遍,是誰教你做這些的?”

傅回鶴的嗓音溫和,表情也平和淡淡,但爾書卻不由得後退了一步,爪子瑟縮了一下。

“我來告訴你。”

一道清越的嗓音自爾書身後傳來,爾書肉眼可見地鬆了口氣,整隻獸縮小成拳頭大小的毛糰子,轉頭鑽進了來人的手臂間,將頭埋了進去瑟瑟發抖。

少女拍了拍懷裏的小獸,順手捋了下炸起來的毛毛,此時正站在那巨大的祭壇斷劍之前,抬眸朝着傅回鶴看過來。

少女生着一張鵝蛋臉,長發高高束起成一個馬尾,微卷的發尾垂在身後,白裙輕甲,榮光照人。

看上去是不大的年紀,明眸皓齒,一雙與傅回鶴隱約有幾分相似的桃花眼微微上挑,帶着未曾言說的笑意,卻也藏着兵戈戰場之上的凜冽劍鋒。

傅回鶴看着少女,心中某處不自覺一動,他遲疑了片刻,道:“黑心……金光菊?”

才化形的少女放了爾書跑去一邊窩着,雙臂一攤原地轉了一圈,淡金色的輕甲幽光流轉,少女側首露出笑容,眨了眨眼:“不像嗎?”

傅回鶴:“……”

轉而看向旁邊祭台之上被十二道鎖鏈纏繞束縛的斷劍。

“驚不驚喜?你的劍一直都在離斷齋,雖然現在是狼狽了一點,但從來都沒有被天道

真正偷走。”

少女轉身拍了拍祭壇,爽朗一笑,發尾在空中劃出一道弧度。

“這上面原本應當是十三條鎖鏈,分別對應你當初被天道抽走的七情六慾,只不過方才斷了一條……嗯,讓我看看……”

“剛才時間太緊,急着化形,都沒仔細看斷的是哪一條……”少女眯着眼仔細辨認那些鎖鏈之上篆刻的符文,過了一會兒,神情古怪道,“怎麼會是貪慾?”

“菟絲子那麼個混賬東西,我還以為你是被氣得發怒激發了怒情來着。”少女想了半天一臉困惑地轉頭看向傅回鶴,“雖然都是七情,但讓你生出貪慾可比生出怒情要難太多了。”

傅回鶴想起那方世界一路走來,蓮花小芽對花滿樓的各種貼不夠的親昵,僵硬着臉,不想說話。

少女八卦的視線在傅回鶴身上繞了一圈,但是傅回鶴的嘴硬離斷齋上下哪個不知,只能遺憾的嘆了口氣。

“你說的不錯,天道無情,視我傅氏為渺小芻狗,又怎麼可能會為我傅氏留下重生的退路,給你留下再度復活的契機?”

“這處祭台,這把斷劍……這方離斷齋,從來都不是什麼天道饋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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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武俠]你還想看我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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