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現在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是，五條悟醒了。
壞消息是，五條悟醒了。
他對我趁他身體不適時故意說他壞話這件事表現得耿耿於懷，雖然白皙的臉上還帶着發燒的紅暈，但那雙藍色玻璃珠一般的眼睛已經在向我遞刀子了。
要不是他現在身體不適，使不上勁，非得向往常那樣一腳把我踹三十米遠不可。
而且他渾身還在放冷氣。啊，這是個好消息，把粥放在他面前，很快就變涼了呢。
我假裝沒看到他兇狠的眼神，開始強詞奪理：“少主，我剛剛那只是權宜之計，你看我一這麼叫你，你不是就醒了嗎？”
“當然，我心裏確實是、不會這麼想的，”我吹了吹勺子裏的粥，把勺子放到他嘴邊，“餓了吧，先喝點粥，補充體力。”
五條悟勉勉強強的喝下了這一勺，眉頭皺得都能打結了：“別吹，都涼了。”
他的聲音很啞。
我又舀了一勺喂他，這一次，他的嘴唇剛碰到粥，他就別過了頭，氣鼓鼓的瞪我。
“這麼燙，你是想燙死我嗎？”
仗着他現在拿我沒辦法，我也懶得伺候他了，把碗往他旁邊一放：“那你自己喝吧！”
然後就跑去尤莉和千戶那邊喝自己那份去了，任背後如芒刺背，我也沒有回頭。
尤莉和千戶已經把臉埋進了整個碗裏，我趕緊給自己也盛了一碗，蹲到她們身邊排排坐。
剛出鍋的粥有一股撲面而來的純粹的米香味，在冰涼的空氣中上升，又融化進眼睛裏。喝上一口，溫熱而香甜的粥在口腔中短暫停留後，順着食道流淌進胃中。
我感覺乾癟的胸腔瞬間被填滿了。
“好喝！”
尤莉和千戶更誇張，兩人在喝完粥后，整個人跟融化似的扁了下去，嘴中發出滿足的喟嘆。
“小千，我看到天堂了......”
“尤，我也是，這種感覺就是幸福嗎......”
喝個白粥就幸福到要升天了嗎？好慘，我感覺她們沒哭，我已經想哭了！
把粥碗舔的比洗過的還乾淨后，尤莉突然把兩塊長條形的餅狀乾糧塞到了我手裏。
“這個是巧克力味的，”尤莉說話的時候獃獃的，“雖然小千也不知道什麼是巧克力，但是很好吃，可以填報肚子！”
“比不上粥，但還是給你。”
我沒想到會收到她們的食物，末世里的食物太過珍貴，這些食物對我而言只是食物，但對她們而言，這或許是比生命還珍貴的東西。
五條悟那邊，等我過去看的時候，發現他已經把粥喝完了。不知道是真睡著了還是假睡著了，他側躺在車廂上，面朝著車廂的一側，背對着我，看不清表情。
那就當他是真的睡著了吧。
千戶繼續駕駛半履帶式摩托車，載着我們向目的地駛去。等到天黑的時候，我們找了個平坦的地方，準備睡覺休息。
千戶和尤莉把車廂留給了我和五條悟，兩人在一邊的平整大石塊上鋪上毛毯，躺下了。
人類雖然瀕臨滅絕，但城市的基本設施還姑且在運行，空置的房屋裏能放出水，街邊的路燈到了夜晚會自動將城市點亮。
因為不知道旁邊那些廢棄的樓房什麼時候會倒塌，我們不敢住在房屋裏。但外面也實在是太亮了，我根本睡不着。
“好想回家啊......”我輕輕的嘆了口氣。
沒想到千戶和尤莉也沒睡着。尤莉問我：“小葵，家是什麼？”
沒想到睡前還要接受這種靈魂拷問的我沉默了。
好深奧，感覺到這個世界來后都快把我逼成哲學家了啊！
“家，就是一間屋子，有床、有書桌、有衣櫃、有等自己回家的人的地方吧。”我硬着頭皮說。
“好羨慕，小葵是有家的人呢，”尤莉又問千戶，“那哪裏才是我們的家呢，小千？”
千戶也被難到了，沉默了好一會才回她：“這個車算嗎？”
“誒，可是沒有床、沒有書桌、也沒有衣櫃呀，”尤莉發出靈魂質問，“說起來，書桌和衣櫃到底是什麼啊？”
嗚啊，尤莉話好多，你是十萬個為什麼嗎？我已經完全被難住了！
千戶和尤莉又斷斷續續的聊了幾句，我看着被燈光染色的天空中熙熙攘攘的星星，想了好久才突然開口：
“家，果然最重要的還是會等待自己回去的人吧？”
“房子、衣櫃、書桌、床，這些都很重要，但是那個一直在等自己回家的人不在了的話，原來的家就不像家了。”
原來的奈月家在贖回之後，已經在我的努力下慢慢恢復了原狀。但是每次走進那個大門，我都會感覺心像在被撕扯一般，最終我還是選擇回到了五條悟身邊。
“所以，對於現在的我來說，悟的身邊就是我的家啦。”
雖然這傢伙脾氣大又自傲，但不管什麼時候，當我找到他的時候，他表面上一副嫌棄我的樣子，但一定會接納我的歸來。
因為，我們已經被生死相依的束縛綁定在一起了。
聽到我的話，尤莉恍然大悟：“我明白了，那小千的身邊也是我的家！”
“當然了，”千戶回她，“因為我們是家人嘛。”
千戶和尤莉睡著了。
我睡不着，看着天空發了好久的呆。當我終於想起來看看五條悟的燒退得怎麼樣時，卻發現他正睜着眼看着我。
然後又在我回頭的一瞬間，迅速的閉上了眼睛，裝作一副睡着的樣子。
我：“......”
等等他不是睡著了嗎？為什麼偏偏在我說這種煽情的話時醒着啊！
而且六眼不是閉着也能看清嗎？為什麼要突然睜眼看着我，還偏偏在這個時候這麼像普通人啊！
於是我也盯着他看，假裝自己沒發現他醒着。雖然我心裏清楚得很，他一定也在用六眼看着我。
摸摸他的額頭，順手擼了擼頭髮：“好像燒快退了呢，太好了。”
他清醒的時候非常討厭我這麼接觸他，但現在他在裝睡，就不得不接受我的魔爪了。
摸呀摸，他的頭髮的手感真的超好的！
明明燒已經差不多退了，但藉著路燈的光芒，我還是看到五條悟的耳根和脖頸迅速泛上紅暈。
好、好可愛！
我決定趁此機會，好好的把平時他欺負我的仇，都給報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