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收穫巨大
如你所見,我現在成為了哥譚流浪兒童的一員。
之前我花了大篇幅講述我的過去,或許有人會覺得我就像祥林嫂一樣,反覆地重複過去的故事,惹人厭煩。
不過應當沒人會厭煩我,畢竟我孤身一人,沒人和我交流,以上的一切都只是我的獨白和碎碎念罷了。
我需要這樣做,不僅僅只是為了排解自我,更是為了維持我的社會性,否則獨自一人流浪的我最後很可能會和《鬥牛》的主角一樣,幾年後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
我用英文問自己:“你不想成為那個樣子對吧?”
我用中文對自己回答:“當然,我還要成為翻譯呢。”
雖然看起來很神經質,但我必須強調一遍,我沒有瘋。
今日份的口語訓練結束,我抹掉臉上的汗,開始思考去哪裏獲得今日份的口糧。
這個時候就需要在《三毛流浪記》裏汲取生活的勇氣了,我將自己和三毛作比較,自認為自己的境遇還是要比三毛好很多。
起碼三毛光着腳滿大街跑,而我的腳上穿着鞋子(還是名牌!)
而且三毛的故事背景在民國,幾乎不可能在垃圾桶里找到食物,而我現在生活在一個糧食浪費嚴重的資本主國家,翻開垃圾桶很容易就能找到壞掉的番茄、土豆,或是過期的麵包,運氣好的話還能找到有用無用的小玩意兒。
拾荒還是蠻快樂的,有種抽卡的感覺,如果沒餓着肚子的話。
我很快積累了不少翻垃圾桶的經驗,動作一定要快,因為即便是垃圾桶也是有勢力範圍的,尤其是快餐店前的垃圾桶,一般是由強壯的流浪漢佔有,如果慢了一步被看見很有可能會被一頓打。
哥譚的夏天很難熬,不止熱,還特別悶,猶如被架着的蒸籠,到處都是蒸騰的水汽,身上不是汗就是油,有時候我寧願烈日當空,也不想看見滿天的烏雲。
我一直以為如果我慘死在街頭,很有可能會死在哥譚冬天的雪夜(聽起來還挺童話的),但事實上,夏天我都不一定能挨過去。
中暑濕熱,蚊蟲叮咬,食物腐敗,霍亂肝炎……
每一樣都能要我的命。
我聞了聞手裏的番茄,酸腐的氣息撲面而來,只能遺憾地扔掉。
看,這就是夏天的壞處,就算我運氣好找到好幾天的食物,也不得不在第二天把多餘的部分統統扔掉。
每到這個時候我都恨不得遇上急凍人,好蹭點免費的冰塊。
愛玩笑的,這種事情想想就好。
一般而言,急凍人的冰塊里都凍着破碎的人體組織——當人肉被凍住時,外力很容易就能把人肉敲碎下來。
用這種冰塊保存食物?抱歉,我沒福爾摩斯和華生的定力,無法接受這種場面。
扯遠了,我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趕緊找到食物,如果我再餓下去,我就不得不冒險去和流浪貓搶吃的了。
但我最好不要這麼做,在哥譚,沒有一個生物是好惹的,哪怕是弱小、可憐、無助的生物,背後也往往依仗着大佬。
哥譚□□敢殺人放火,但絕不敢虐待流浪貓,這不僅僅是因為動物保護政治正確,更因為流浪貓背後的貓女。
雖然嚴格意義上,貓女和貓沒什麼關係,但老大一直以來都對流浪貓敬而遠之。
一直有傳言說,今天你踢貓咪一腳,明天貓女爆你□□。
我懷疑之所以有這種傳言是因為毒藤女的存在,雖然很離譜,但毒藤女是個極端環保主義者,認為植物才是她的同類,是真的會為了植物而殺人的狼滅。
因為這個,我就算餓着肚子也不敢吃草,哪怕是一朵蒲公英,我有時候會胡思亂想哥譚的素食主義者要怎麼存活下去。
倒是沒人說貓女會殺人,因為聽說貓女和蝙蝠俠有一腿,而蝙蝠俠是出了名的不殺人。
我一邊走一邊權衡,然後我看見了流浪犬救助隊,他們扛着攝像機從我身邊走過,看起來很高興。
我仔細打量了一番,發現籠子空空蕩蕩,於是我果斷跟了上去。
在哥譚,很少能遇見流浪犬,因為寵物犬價格昂貴,如果想要一隻狗還是領養更為划算,整個社會對於收養流浪犬也有很高的共識,並且還有專門的機構會進行救助……關鍵是有補貼!
雖然有些魔幻現實主義,但事實就是如此,人不如狗啊……
我跟着他們一直走到目的地,一隻棕黑色的比格犬正埋頭苦吃狗糧,聽見動靜,立馬轉身齜牙咧嘴朝人低吼威脅。
聽救助者說,這條狗已經換過好幾家收養人了,但每次不是被棄養,就是自己跑出來流浪。
恕我直言,這條狗最好還是儘早放棄為好,它不適合和人相處,送去農村放養或許還有救。
為避免誤會,我首先申明,我不討厭狗,事實上,我是一個愛狗人士,上輩子養過好幾隻,最喜歡的品種是德牧,其次是大黃犬,如果是昆明犬就更好了。
所以我才更加清楚,什麼狗適合養,什麼狗不適合,像這種連換好幾家的,一般不可能是主人的問題,問題應該是出在狗身上。
但救助隊明顯並不這麼想,他們眼含淚水地呼喚狗狗的名字,在呼喚無果的情況下,拿出□□遠遠射擊,狗狗應聲倒下,有人開始歡呼,有人開始禱告。
攝像小哥一陣猛拍,有些不滿意的場景他們又重拍了一次。
最後主持人對着攝影機滿含深情道:“即便是在哥譚,我們也始終相信斯旺(狗的名字)能找到屬於自己的家。”
場面一度非常感人,相信剪輯出來後效果會很好,無論是做宣傳片,還是做成課外作業,都是極好的作品。
我目送他們離開,毫不客氣地包攬下所有的狗糧。
這些狗糧不易腐壞,最多就是容易受潮,好好保存的話,吃三天沒問題。
不得不說,今天是幸運的一天,收穫巨大,除了狗糧外,還有一大盆的牛奶,我吃了一大把狗糧,痛飲一口牛奶,覺得自己活過來了。
我小心翼翼地把它們倒進撿來的塑料瓶內,然後裝進髒兮兮的垃圾袋,開始尋找過夜地點。
通常的選擇是紙箱,但如果遇上大雨天紙箱就不太夠用了,一般這個時候我會選擇進垃圾桶避雨。
每到這個時候,我會用黑色的袋子把自己全身裹住,雖然有窒息的風險,但我怕遇上來垃圾桶毀屍滅跡的殺人犯(這在哥譚絕不少見),如果對方發現了我,我絕無活下去的可能。
今天時間還早,我有充足的時間找落腳點。
但一場意外打斷了我。
在尋找的路上,我遇見了兩個小孩,一個抱着肚子在地上翻滾,一個站在一旁不知所措,不遠處滾落着一個爛掉的番茄,正是我剛剛扔掉的那個。
站着的孩子發現了我,跟地上的孩子說了幾句,隨後兩個人都開始盯着我看,七成是警惕,兩成是驚恐,還有一成是可能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帶有的求助。
是的,他們認識我,還記得嗎,我原先的幫派還有兩個孩子,正是他們,保羅和賈斯丁。
我幾不可查地嘆了口氣,上前蹲下抱住賈斯丁,將手伸進他的嘴巴,摳挖他的口腔上臂,他棕褐色的眼睛隨即泛出生理性淚水,隨後一把推開我開始反嘔。
為避免他脫水,也為了中和毒素,順便保護他的胃,我又往他的嘴裏灌了大量的牛奶。
我已經儘力做到了最好,如果他熬不過去,我也沒辦法。
所幸,流浪兒童的生命力向來頑強,賈斯丁很快就停止了顫抖,他喘着氣說:“我感覺好很多了。”
他站了起來,和保羅站在一起,我們三個面面相覷,氣氛又微妙起來。
我舔舔嘴巴,決定打破尷尬:“你們……沒回孤兒院?”
保羅的臉逐漸漲得和他的頭髮一樣紅,看見他,我總是忍不住聯想到《哈利波特》裏的羅恩:“你不也沒回去!”
我張了張嘴,我想說,我和你們不同,我對未來是有計劃的,我還有一定的自保能力,我要好好活,而顯而易見,孤兒院根本不是什麼好去處。
但我又咽下了這些話,是我太自命不凡了,我和其他人並沒有什麼不同,其他人就不想好好活,活得像個人樣嗎?孤兒院對其他孩子而言來說就是什麼好去處嗎?
保羅和賈斯丁還在倔強地看着我,他們不知道要怎麼做,而我大概確實表現得有些特殊,於是他們決定跟在我的身後試圖和我走一樣的路。
大概是我沉默得太久了,他們的眼底本就微弱的光開始逐漸熄滅。
“走吧,”賈斯丁拉扯着保羅的袖子,他低聲說,“我們曾經那樣對他,他不會接受我們的。”
保羅垂下眼眸,他有些不甘地問我:“既然如此,你剛剛為什麼要救下賈斯丁呢?”
確實,我大可以一走了之,這樣還能省下我的牛奶。
我深吸一口,無奈地笑了:“大概是因為……你們是孩子吧。”
誰讓我有一個喜歡的作家,他寫了一篇文章,那篇文章的最後一句話是——‘救救孩子’。
而我,也不想成為他筆下的那種“麻木的人”。
於是,我微笑着看向他們,晃了晃手中的袋子,問他們:“吃了嗎?”
不得不說,今天確實是收穫巨大的一天。
這一天,我收穫了兩個哥譚流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