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是哥譚

穿越后，我成為了一個流浪兒。

很多時候，我會覺得自己穿進的世界是《霧都孤兒》——永遠陰沉朦朧的天氣、懸殊的貧富差距、林立的工廠肆無忌憚地排放着各種廢棄物、混亂的幫派鬥爭、以及滿大街的流浪兒……

然而路旁的路燈提醒我，這決計不可能是《霧都孤兒》的世界，《霧都孤兒》的背景是第一次工業革命，但這裏的路燈已經進化成為了電氣能源供應的形態而非老式的煤油燈。

但這又讓我產生了另一種疑惑，作為已經成熟了的電氣路燈，它們竟然沒還有掛過資本家嗎？

要不然，這座城市為何如此賽博朋克？窮人在犯罪巷裏如豺狗般彼此撕咬苟命，富人在摩天大樓上臣服於身體的快感日漸腐壞糜爛。

這座城市到處都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的場景，然而這個現象甚至都不算什麼，因為隨處可見的搶劫，□□，縱火，槍擊火併明顯更加嚴重……當然，若是深究下去，貧富差距才是各種亂象的根本原因。

總之，這座城市簡直像是集中了人類社會所有的罪惡和黑暗面。

在我看來，這不正常極了。

當我還是幼兒時，我的父母仍健在，我曾試探着向他們問過為什麼，他們的回答非常簡單。

“這裏是哥譚。”

我仍然記得他們回答時的神情：麻木，冷漠至極，理所當然。

即便現在他們的面容在我記憶中已經開始免得模糊不清，他們當時的表情我依然記得一清二楚，事實上，我想我恐怕一輩子我不可能忘記了。

因為太多了，我看到的，聽到的次數太多了。

被各種災難擊垮的人會喃喃自語“這裏是哥譚”；偷盜搶劫的人得手後會得意洋洋地嘲笑被下手的肥羊“這裏是哥譚”；幫派老大拿着衝鋒槍無差別掃射的時候會暢快地哈哈大笑“這裏是哥譚！”……

他們都喜歡說這句話。

我的父母在破產自殺前都對這句話戀戀不捨——他們向我抱歉，但他們說自己沒辦法，“因為這裏是哥譚”。

這句話如同是什麼言靈一樣，讓任何事情的發生都有了一個合適的理由。

但我討厭這句話。

他們說得好像哥譚是一個黑不見底的深淵，無聲地吞噬着所有的罪惡，或者說，哥譚本身就代表着罪惡。但在我看來，哥譚就是哥譚，她只是一個城市，一個地名罷了。

沒什麼特別的。

但我後來意識到我必須收回剛剛那句話。

在某天哥譚難得沒有下雨的晚上，我打開了藏身的垃圾桶蓋想要透透氣，然後看見了印在天空的蝙蝠印記。

當時我其實並沒有意識到什麼，我對超級英雄的電影並沒有什麼了解，最多就是在《復聯》最火的時候湊熱鬧看了下最終大結局，結果顯而易見，我這種圈外人根本看不懂劇情，簡直一頭霧水，所幸大熒幕特效還是賺回了些票錢。

扯遠了，簡而言之，讓我通過一個蝙蝠印記認出蝙蝠俠着實有些為難我，但在報紙刊登一系列蝙蝠怪人的事迹，為他取名蝙蝠俠，甚至報道了蝙蝠俠和小丑愛恨情仇的故事後，我再搞不明白我身處的環境，那我就是傻子了。

但也僅限於此。

我對蝙蝠俠的了解僅限於這個ip的名字，如果有人告訴我蝙蝠俠其實出自漫畫而非電影我會大吃一驚，事實上，我更加耳熟超人的名號而非蝙蝠俠，畢竟“超人”這兩個字已經被濫用到成為日常用語的地步。

我對小丑的了解倒是多點，多虧那部大火的《小丑》，號稱揭露了美利堅底層人民的困境，雖然我看完並不這麼覺得。（開什麼玩笑，什麼時候廣大底層人民能被這種小丑角色給代表了？）

我最了解的超級英雄是蜘蛛俠，這得感謝央視曾在少兒頻道引進過《蜘蛛俠》動畫片，而且蜘蛛俠的電影確實很經典。

然而並沒什麼用，這裏的超級英雄是蝙蝠俠，呃，或許還要加上隔壁新鮮出爐的超人。

總之，這是一個超級英雄的世界，所以我也不得不收回我之前的話。

哥譚並不普通。

我很快學會了用看二次元世界而非現實世界的視角看待哥譚。

這座正在養育我的城市（雖然養得並不好）在某種程度上承擔著幕布背景的功能。

就像奧特曼世界的地球總會出產小怪獸，名偵探柯南的各種場景總會觸發犯罪現場一樣，哥譚也源源不斷地為蝙蝠俠這個主角孕養出各色各樣的壞蛋。

我撿起被扔在地上的報紙，透過浸透着污水的紙面，我憑藉著上輩子打下的淺薄到可憐的英語基礎，加上這輩子練成的英語口語，以及表音語言的低入檻難度，我這個哥譚在逃學齡兒童成功通讀並理解了報紙上對雙面人的報道文章。

文章大致闡述了一下雙面人的誕生，並在結尾為曾經的哥譚三劍客惋惜。

這無疑為我之前對哥譚的看法提供了證據——摯友因為理念的不合而黑化簡直就是主角標配。

那麼很明顯了，如果說小丑是蝙蝠俠的宿敵，雙面人之流是蝙蝠俠定時刷的副本，幫派□□老大是蝙蝠俠日常任務需要清除的小嘍嘍，那麼我，或者說我這一類角色便是街邊的npc。

為哥譚裝飾街景，用髒兮兮的流浪漢模樣營造罪惡城市的氛圍，偶爾以受害者的身份填充蝙蝠俠故事的內容，極偶然的機會可能會成長為新boss，為作者和編輯提供新的素材。

這就是生活在哥譚的平凡人的全部意義。

好吧，我承認，以上想法過於悲觀，也太過虛無主義了，我最好不要陷入到這種自暴自棄、隨波逐流的情緒中，哪怕我現在也只是一個看不到任何光明未來的流浪兒。

但再怎麼說我也是個穿越者，我有我自己的打算，穿越者這個身份除了給了我一些閱歷讓我在哥譚不靠父母也能生存下來外，還讓我掌握了“中文”這一外語技能，這無疑給了我一點未來的期望。

我在報紙里經常能看到“Hongkong”這個地名，這說明在這個世界，這個地區依然承擔著對外貿易的重要功能。

這說明什麼？這說明前世那個極具特色的體制很有正在施行！

除此之外，我還能時不時在哥譚著名花花公子布魯斯?韋恩的桃色新聞外看到經濟時政的文章或多或少陰陽怪氣地酸（更多的時候是質疑）中國每年8%的經濟增長速度。

而我自然才不會管報紙的酸言酸語，每當看到有關中國的文字，我都會小心翼翼地裁剪成小豆腐塊，收集到一起。

這些豆腐塊的背面有可能印着小丑的駭人嘴唇，有可能是阿卡姆瘋人院的大門，更多的是花花公子布魯斯的藍色眼眸或西裝領帶，但在我眼中，這些都沒一行行寫着“china”的英文字母生動可愛。

天知道，上輩子我最討厭的就是英文。

但現在，這些文字告訴了我未來前進的方向。

東方的文明古國正在崛起，她未來將會擁有世界上最龐大的產鏈業和市場，也將會有最大的貿易量。

未來美國總統的競選旗子都是madeinchina呢！

而我會中文，雖然可能不會擁有證書不夠正規比不上正經的同行翻譯，但我要更了解那個國家，也沒有美利堅人莫名其妙的優越感和種族歧視，所以我相信我能在未來的國際貿易中找到立身的機會。

當然，前提是我能在哥譚活下去，好好活到成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