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4章：

離火燃燒，大雪紛飛，在冰與火的映襯下，陸壓冷冽的眼神，幾乎能將心月狐戳出幾個洞來。

他沒想好怎麼處置塗瑤瑤，這些鋼筋小人就協助外人，試圖幫她逃離自己的身邊。

所以他躲在暗處，偷聽他們的談話。

但是不管他們說了什麼，他都想戳死那個心月狐。

陸壓這麼想，也這麼做了。

他隨手拎起一截鋼筋，瞬移到了陣法前。心月狐哪裏比得上他的速度，還未閃身，鋼筋就扎進了胸膛上。

鮮血噴射出來，塗瑤瑤大喊道：“陸壓，你做什麼！”

她朝外撲去，卻被陣法的離火燒掉了一層皮毛，筋骨全是劇痛。陸壓罵了一聲，迅速丟開心月狐，將她撈進了懷裏。

塗瑤瑤只沾上了一點離火，前肢和胸膛上的皮毛已經沒了，後面的狐皮也焦了。她疼得說不出話來，但倔強地歪過頭，不去看他。

那一刻，陸壓的心中全是後悔。

他的臉色很差，但手指卻溫柔地撫上她的胸膛，給她一點點療傷。塗瑤瑤好受了一些，她對着受傷的心月狐低吼：“還不快走？”

心月狐捂着流血的胸口，深深看了她一眼，轉身躍下離宮。

陸壓瞬間勃然大怒，他抱着塗瑤瑤不好去追趕，他一邊給她療傷，一邊氣得要死：“你對他就這麼好？”

想當初，還是他將小狐狸從心月狐的手裏救出來的！

曾是名義上的兄妹又如何？她不是什麼都記不得了嗎？

塗瑤瑤冷笑一聲，沒有理他。

他卻非要將她的頭掰了上來，金眸緊緊地盯着她，問：“你什麼都想起來了？”

“沒有，”她冷笑道：“我若是想起來了，第一件事就是將你的東西還給你。”

陸壓盯着她，久久不言。

點點金光落入她的皮肉上，很快，傷口就癒合了，只是燒掉的銀色狐毛暫且長不出來，看起來光禿禿的一大片。

他將塗瑤瑤抱了起來，離開這間滿是風雪的暗室。

她閉着眼，也不理他。

陸壓還在想着那心月狐，他記得純狐夢說過，心月狐並非塗山離緋的親哥，而是她的未婚夫。

若是那心月狐想要以此為依據，奪走小狐狸，那他可就大錯特錯了！

這狐狸的泥丸宮裏還有他的東西，誰也別想奪走！

他踹開鍋爐室的門，沉重的鋼鐵發出悶聲。

白色蒸汽瀰漫在室內，鋒利的機械手臂來回划動，這裏，曾經是鋼筋小人大花工作過的地方。

塗瑤瑤睜開眼瞧着那些機械手臂。

難道陸壓要剖開她的丹田，取出本命劍嗎？

聽說，有些道士會剖開妖族的丹田，取出它們的內丹，用來輔助自己的修鍊。

她被放在了一面光滑平整的鐵面上。

塗瑤瑤眯着眼想，要不要臨死之前，跳起來咬他一大口，也不知道自己體內有沒有狂犬病毒。

只是，在舒適的溫度下，她的眼皮子越來越沉，很快就扛不住了，昏昏沉沉睡著了。

陸壓垂眸望着她，此時機械手臂劃過上空，閃過一道銀光。

他展開雙臂將她圈在懷中，埋下頭去，幽幽嘆息。

……

塗瑤瑤在混亂中醒來了。

她睜開眼看到明晃晃的燈光和來回搖擺的機械手臂，有些疑心自己躺在手術台上。

筋骨舒服了很多，塗瑤瑤爬了起來，看到熟悉的大花操作台。

只是，大花已經不在了。

離宮本是一艘大船，正在此時，船身微微晃動了一下。

她微微有些發怔，然後跳了下來，門卻率先打開了。

一個身着綵衣的妙齡女子飄了進來，見到她就笑個不停：“哎呀，小狐狸都燒成這樣了，嘻嘻真是可惜了好皮毛呢。”

“妹妹別耽誤了時辰。”又一女子飄了進來，撈起塗瑤瑤，然後抱在懷裏：“離緋姑娘，我們是你哥哥的同門，跟我們走吧。”

兩個女子都是身着霓裳羽衣，頭戴金冠，光艷照人。塗瑤瑤疑心自己是在做夢，她被抱着出了鍋爐房，看到海水已經淹到了離宮的甲板上。

海水波濤洶湧，她抬眸望着天空，只見耀眼的五色毫光照耀天地，天地間亮如白晝。

離宮旁邊已經不是熟悉的風景，她不知自己身處何處。

“陸壓呢？”她喃喃道。

先前那活潑明艷的女子抿唇笑道：“他呀，我們在這蹲守數日，昨日見他離宮，就擺下了陣法等着他。這會，他應該在九曲黃河陣里吧！”

塗瑤瑤知道她們是誰了。

三仙島三霄娘娘，後來被封做坑三姑娘的，也是她們。

她們朝外走去，前方霞光中，又一女子輕展仙袖，輕盈落下。

“瓊霄，碧霄，一切順利？”

“大姐，”那活潑女子名喚碧霄，她笑盈盈道：“陸壓小賊並不設防，我們輕而易舉就把離緋給救出來啦！”

雲霄頷首，瓊霄問：“哥哥呢？”

“公明哥哥與心月狐師弟在九曲黃河陣之外，我已經將混元金斗交給他，提防陸壓破陣。”雲霄道：“事不宜遲，我們快走！”

瓊霄回眸望了望遠處的雪山，有些遲疑道：“此番牽連了東崑崙，我們姐妹是否要去玉虛宮賠罪……”

“我可不愛見那些人。”碧霄甩袖道：“就當是陸壓小賊做的吧，我們走。”

三霄踏雲而去，塗瑤瑤從瓊霄的懷裏扭了扭頭，望着在大海里，那慢慢變小的離宮。

她恍惚覺得這是在做夢，竟然就這樣逃了出來。

從三霄的談話中，她了解到她們是趁着陸壓出門之際，用九曲黃河陣困住了他，然後融化雪山引來大水，再用二十四顆定海神珠控制四方，讓離宮飄離原址，再來救人。

碧霄道：“去哪裏？”

雲霄道：“師弟有言，必須火速趕往紫霄宮。”

重重雲層遮蓋住了大地山川，金色霞光浸透雲層，灑落到她的身上。塗瑤瑤看着眼前的玉宇樓閣，心道，這裏就是天宮嗎？

可是三霄姐妹繼續朝上飛去，她們說，老祖住在三十三重天外，混沌虛空。

她們飛了很久，雲層散去，四周都是縹緲的星辰。

正在此時，雲霄懷裏的銅鏡發出警告：“不好！陸壓破了九曲黃河陣，燒了混元金斗，他踏破虛空，朝你們去了！”

碧霄忍不住道：“定海神珠困不住他嗎？”

銅鏡那頭傳來一聲苦笑：“他跑得實在是太快……”

三霄心道不好，雲霄持劍道：“瓊霄，先將她送去紫霄宮，我和三妹抵擋一陣子！”

瓊霄頷首：“勿怕，多寶大師兄也將寶物借給了我，我這就用全身靈氣催動，去紫霄宮。”

三串銅鈴嘩嘩作響，射出無數道細密的白光，將瓊霄和塗瑤瑤卷了進去。

寶物旋即消失在虛空中。

此時此刻，陸壓也從虛空裏走了出來。

他的紅衣被扯碎了一個袖子，黑髮散落肩頭，一張冷白的臉，惡狠狠地盯着她們。他察覺到了塗瑤瑤的氣息，不過，差了一步。

她在紫霄宮。

他不過出門，去雪山之巔采一種靈草，來給小狐狸療傷，就被這幫截教歹徒闖了進來，實在是可惡！

陸壓不想浪費時間跟她們糾纏，他的神識追蹤過去，塗瑤瑤應該已經進了紫霄宮。

鴻鈞這小子，真是很久未見了。

他的眸色冷了下來，正欲前行，雲霄上前攔住了他。

“你想死？”陸壓冷冷道。

“在下無心為難陸壓道君。”她直言道：“離緋姑娘之所以去紫霄宮，是因為只有在那裏，她才能得知自己的身世。”

“她的身世我最清楚。”陸壓冷聲道。

雲霄道：“但此刻恐怕她已經入了回輪鏡，過往輪迴一旦開始，就不能停止。”

陸壓終於冷靜下來。

他知道那個地方，魂魄一旦進入，就會忘記自己當世的身份，重新回到過去。

只有離開回輪鏡，才能恢復當世記憶。

過往輪迴，也如親身經歷一般，歷歷在目。

他長長嘆了一口氣：“我陪她去。”

“陸壓道君，”雲霄道：“此回輪鏡，若非有前世糾葛，否則是進不去的。”

陸壓低聲道：“我有。”

.

三串鈴鐺響動，白光一閃，塗瑤瑤從虛空中落下來了。

她望了望四周，疑心自己是在銀河。

她坐在茫茫浩宇星雲的上空，一切都很遙遠，唯有眼前這個發亮的圓圈，在吸引自己的目光。

圓形銀鏡約有九層離宮高，裏面是灰色的，倒映着海市蜃樓的景象。塗瑤瑤想，紫霄宮在那裏呢？

“雲霄，雲霄？”

雲霄沒有回答她。

她還是一隻狐狸，只好四腳並用，爬到了銀鏡的前面。塗瑤瑤好奇地朝里探去，隱約看到了陸壓的身影。

啊，他這麼快就追來了。

塗瑤瑤‘呀’了一聲，剛剛想轉身跑路，就被回輪鏡一下子吸了進去。

……

一個陰天。

連日惡劣的天氣讓城市的飛船早已停歇工作，被摩天大樓遮住光亮的黑暗角落裏，霓虹燈閃爍，吵鬧聲、煙味，酒氣，各種見不得陽光的人或事物，雜糅在一起。

在地下長廊的一面生鏽的鐵壁上，密密麻麻閃爍着幾十條訊息。幾個人蹲在角落裏，時不時扭頭看一眼訊息。

其中一個金髮男人，走到牆壁旁的一個自助充電樁上，將冰涼的手背貼到了閃爍着白光的地方。

“滴滴……”

確認過信息后，金髮男人掀起上衣，拔下充電樁旁的一個銀色金屬管，插到自己腰間的圓孔上。

他們是最底層的無主機械人。

被主人拋棄后，他們根據程序的設定，主動接任務，用報酬給自己補足能量。

如果沒有能量，金髮男人轉眸看了眼東北角的破銅爛鐵，那曾經是屬於一個耗盡能源的機械人的。

他已經學會了人類的情感，於是嘆了一口氣。

怪鳥形狀的紅燈閃爍，電梯滑了下來，裏面走出了一個留着銀色短髮的女子。

她出來的時候，所有機械人都看向她。

銀髮女子顯然是個做功精良的機械人。她的每一縷髮絲都是閃爍着電光，藍色眼眸是最精密的儀器，身上的每一塊機械都很靈活，儲電池達到了極限。

她穿着一身銀色的連體戰甲。很多機械人都想掩蓋自己的身份，但是她沒有。

金髮男人認得她，跟她打招呼：“鑠，來了？”

“是的。”鑠的藍色眼睛望着閃爍的訊息牆壁，同時分析判斷每一條任務。最後，她伸手連續點了三十多項任務。

金髮男人看得吃驚：“這些任務大部分要在三日內完成，有的在城內，有的在城外。你做的完嗎？”

“鈦，不要小瞧我。”她露出了一個標準的機械人笑容：“如果我要被分解了，一定第一時間給你發訊息，記得在他們搶光我之前，找到我。”

一個機械人如果被打散了，同類一定會拿走任何一個可用的零件，去武裝自己。

這是他們的程序設定，也是機械人世界默認的法則。

鈦笑道：“我會去的，你的儲電池我惦記了很久。”

鑠走進了電梯。

她可以飛行，可以爬牆，但是，她沒有必要浪費自己多餘的能源。

每一個機械人流浪之後，都會格外珍惜自己的能源。

她走到城市的大姐上，來來往往的行人中，有機械人，有修士，有科技家。人分為兩種，有慧根的叫做修士，沒慧根，但是通過學習掌握尖端技術的叫科技家。

這兩種人都過得不錯，他們既是機械人的主人，也是凡人的主人。

凡人從事最底層的資源生產，他們一般住在城外。

在暴雨降臨之前，鑠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擠入了商場。剛剛，她已經做完了兩個任務，並且反饋給了僱主。

僱主發佈的訊息往往千奇百怪，小一點的事情比如採購物資，打掃衛生，這些一般是沒有機械人的新生科技家會發佈的；大一點的任務往往是竊取信息，殺人，或者是摧毀一座建築物。

無主的機械人經常因為後者而解體，一切交易都是保密安全的，對方找不到背後主謀，只好對執行任務的機械人下手。

鑠要去竊取一份機密文件。

她走進盥洗室，銀色連體衣開始變幻，很快變成了時下流行的海藍色長裙。鑠甩了甩頭髮，電光閃爍，長長的銀色捲髮落到了她的肩上。

鑠伸手掏開弔頂的維修口，她的手指碰了碰邊緣，眼前立刻出現了這一帶的電路。

她仔細觀察后，然後投出一道虛影，推開盥洗室的門，讓虛影走了出去。

虛影只能被監督設備捕捉到，普通人是看不到的。

過了會，她才從裏面走了出來。

她從容地朝電梯走去，透明的光板上閃爍着藍字，播報着一些當下城內的動態。

藍字裏夾雜着一些圖片，一張張照片閃過，鑠忽然駐足，點住了一張圖。

一個看起來十六七歲的少年，紅衣黑髮，正對着她，挑眉滿不在乎的笑。

她確認了一下信息。

沒錯，是他。

陸壓，十六歲，身份不明，該座大廈擁有者。

那份機密文件，就放在他的室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