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生

招生

臘月寒冬,積雷山摩雲洞。

玉面公主粉面含怒,一掌狠狠摑在下跪的小狢妖耳門上:“你這賤婢,獃頭拙腦着實可恨,又非陳摶降世,何至於久睡不醒誤了大王,實在該死……”

叱咄未盡,看着父親萬歲狐王灰敗的面目,已止不住墜下兩行清淚來。

狐王九千餘年修行煉得丹成,眼看要熬過萬歲得一點正果,卻不想遭了夏日伏天幾道飆發電舉的滾雷,幾乎立時斷絕了生息。玉面公主訪近鄰托遠親,好歹重金求得一株九轉還魂草,栽在山上等待開花結果,誰料想走漏消息,她不過下了一次山,便被不知何處的賊怪迷暈小妖,趁機盜走了神草,再尋不着。

若父王挨不過去,自己隻身孤影,卻如何守持得住這偌大家業?思慮至此,玉面公主越發戚戚哀哀淚滾如雨。

萬歲狐王見獨女如此亦是不忍,掙扎着半撐起病軀,擺手讓狢妖出去,喚女兒至榻前,將枯手落在她發上撫了撫:“心肝莫怕,為父萬年苦營,積累下這家私無數,即便壽數盡了,女兒你又何恐招不到一個好漢來護身養命……”

話到一半,卻見那腫了半邊臉的狢妖又踉蹌轉返回來,面色古怪手腳慌亂。

“怎的不知禮數,急惶惶闖將進來?”玉面公主氣焰更盛,又要扇她。

狢妖忙伏地討饒:“公主饒我,實在是沒見過那等奇景,故而慌了神。”

說著就將一紙書信雙爪殷勤捧上:“是個怪嘴臉的布谷鳥銜來的,飛去時還遽然喊了一聲,嚇小婢好大一跳。”

玉面公主瞪狢妖一瞪,縴手接過書信拆開:“父王你瞧,是張屋舍圖。”

萬歲狐王聞言,背過臉揩去兩泡濁淚,湊眼細細瞧看了看:“送信之人想必也知你我不識字,是以繪了幅畫,這畫得倒很像俗間的書院,卻不知是何用意?”百思不得解,便問狢妖布谷鳥臨走喊了甚麼。

狢妖清清嗓子,弓腰縮首撅嘴:

“拜師學藝就來荊棘嶺——助你成仙!保你成才!不要束脩!名額有限!”

用腸斷般的語調生動模仿那鳥語后,硌妖不忘小心翼翼補充,它不護細行,還在咱洞府前咯了好幾滴血。

玉面公主便即出去看,卻早不見了血滴,只余火紅杜鵑花,猩猩點點,灑綴冬日積雷山癲。

其間,還有一枝幽然粉杏。

公主俯身拈起那枝杏花,方湊到近前,便有一道聲音鑽竅入耳:

“杏林聖手,包治百病!欲救狐王,速往速往!”

……

與此同時,碗子山波月洞,百花羞正在羅帷中思父念母,陷入夢魘遲遲難醒。忽覺天旋地轉,好容易蘇轉,便見自己同黃袍怪生的兩個孩子正在死命搖她。

“我兒,有甚要緊事?”

大兒握拳:“我要去上學!”

二子仰頭附和:“我倆要去荊棘嶺快活,家裏沒甚好耍子。”

百花羞大驚:“怎的便昏了頭,突然生出如此念頭?”

又疑:“你們怎曉得荊棘嶺那處所在?”

兩兒異口同聲:“要做好兒郎,遠離黃袍郎;何處玩得歡,當屬木仙庵;荊棘嶺,大且廣,打起球來不窩囊;友朋多,師長好,天天快樂沒煩惱……”

百花羞駭怖,忙捂住二子的嘴,又呵斥大兒:“莫要再說。”這等言語,若叫魔王知曉誤會,豈非她命休矣。

見兩個頑童終於不再吵嚷,百花羞這才捂住胸口定了定心,好生問了事情緣由,待孩子前言不搭后語地說完,猶是滿心疑惑。

便曳步出洞門,沿了零星杜鵑花且住且行數百步,亦見粉杏一枝,拾起,也聞清音入耳——

“想回父母懷,送兒上學來!”

……

【這樣淺白粗陋的廣告,你確定能招到生源?】

八百里荊棘嶺以西,木仙庵石崖邊,暗灰毛色腹生橫斑的杜鵑立在一棵老杏樹梢上,撲扇撲扇翅膀,黑豆眼裏滿是懷疑。

穿成杏樹精的杏萱晃晃樹枝,翠葉簌簌:“不確定,所以我打算鋪天蓋地廣撒網,攏來幾個是幾個,來了再因材施教,小杜你莫焦慮呀。”

【你設計的校舍不說夯基,選址都沒完成,讓你動動腳去尋幾位老師來幫忙,也不見你挪坑……沒學校沒老師,我們這樣虛假宣傳真的好么?】任務遲遲沒進展,還涉嫌詐騙,擱誰誰不焦慮。

杏萱懶洋洋沐浴着微微帶寒的陽光,不以為意:“那怪誰呢?”

杜鵑鳥沉吟。

怪它。

身為“師者”系統智能客服的它,生來就擔了助力宿主傳道授業解惑的重任,可惜初出茅廬不諳世事,被花言巧語糊了眼,從億萬正常人里恰恰挑中了一個不太正常的她。

穿哪本書不好,腦殼有疾選擇穿古典名著《西遊記》,還錚錚有詞:“誰讓那麼多書,只有這本書里有和我名字相似的呢?”

也確實。

一個病弱的杏萱,穿成了未來可能會被豬八戒亂耙築死的杏仙。

但穿來半個月還是好大一棵老樹,不管季節隨意開花長葉,不想變成人,就連大家都好奇的孫悟空也不想着去見一見,這也是真夠奇葩。莫問,問就是長這麼大沒當過植物,想餐風飲露,吸收日精月華。

“不要自尋煩惱嘛,我再對症寫些廣告詞,還要勞煩你廢些能量送一送呢。”作為一棵根紮實地的千年杏樹精,杏萱的語氣也跟着帶上了一股沉穩與淡定,她收起蔥鬱濃蔭,轉而綻出滿頭灼灼繁花,“咱們也不拘一格,能想到名姓的都宣傳宣傳,至於學生報道后怎麼辦,車到山前必有路,辦法總比困難多,你說是不是,小杜?”

小杜無奈,只好告誡自己穩住能贏,咔嚓咔嚓轉轉腦袋,幻出百十布谷鳥,做好了繼續發傳單的準備。

杏萱雖懶散,幸其腦子轉得快,不到半個時辰,布谷鳥崽子一隻只已銜信或杏花振翅離開,飛往西遊世界四面八方。

……

待小崽子們再次歸來合體時,小杜發現杏萱終於化成了人形,也終於開始行動了起來。只是……她正悠哉悠哉趴在一塊光潔大石上哼著兒歌曬杏干。

小杜小粉爪怒踩她肩:【……求你干點正事吧。】

杏萱扭頭沖它甜甜微笑:“我干正事了,你離開的這些天,我已經招到了幾個工匠和老師,可能明天就到了,今日我們先清閑清閑,以後再想有現在這樣的閑暇光景,怕是不能了哦。”

真的嗎?她這樣的懶人真的能招來人嗎?小杜將信將疑,壓低腦袋,將意識慢慢沉入“師者”後台。

下一刻……

【你幹了什麼?】小杜猛然仰頭,嘶吼出聲。

系統界面怎都成了遊戲風格?

“噓,你不要那麼大聲呀,這下好了,我該怎麼向他們解釋。”杏萱撇撇嘴,埋怨它的好嗓門。

是的,杏萱和小杜倆個交流本都在意念中進行。因為木仙庵這一處人跡罕至的地界,不僅她一個妖精,還有些樹木也成了氣候,其中松、柏、檜、竹四公最是修行日久。但幸好穿來時,這四翁正比賽凌霜傲雪的本事,封閉了九竅六識,不至於一下子察覺出她不對勁。

荒野歲月漫長,四公千古無聊寂寞,這是每年冬天的一個慣常賭鬥樂子,也勉強算是一個修行的法門。

為什麼會知道這些?還是杏萱從臘梅桂樹幾個小妖那裏旁敲側擊來的。

而現在,其中一株臘梅精正生機勃勃地幫杏萱晾杏核,果不其然聽到了小杜的聲音,她四下一掃,驚訝道:“奶奶,你肩頭那鳥幾時也成精了?”

杏萱長嘆一口氣,摁住炸毛的小杜:“銜霜呀銜霜,再強調一遍,不要叫我奶奶,叫我姐姐、姑娘或者仙子都行,就是不要叫我奶奶,可以么?”

銜霜從善如流:“好的,仙子。”

但下一刻另一株臘梅妖斟了茶水端過來時,就被銜霜牽住袖子:“映雪,你快瞧,奶奶養的那隻杜鵑成精了,方才講話哩。”

杏萱無言,這都糾正幾次了,幸好她另請了老師,不然讓自己親自上手去教學生……真的不敢想。

等老師來了,得先給荊棘嶺這些小妖們先上上課,教會他們恰當而禮貌地稱呼他人。

她安撫安撫小杜:“稍安勿躁,既然她們認為你成了精,那你以後就是一隻鳥精,省得我再費心思隱瞞。至於系統的改變,我也只略增了個小遊戲,不至於崩潰吧。”

小杜還在震驚:【你為什麼會想到改變系統數據?還那麼快?】

杏萱自然道:“因為我有腦子……”小杜告訴她既然選擇穿西遊,就最少得教出九九八十一個妖才,這八十一妖才還要在各自領域做出一番功績方才算作任務完成。不招工,靠她一人得到猴年馬月?因而她做了個遊戲,可以連接自己原來的世界,召喚那裏的玩家們來給自己幫忙,當然,玩家只會當做這只是個遊戲。

她招招手,兩個臘梅妖和其他幾個無聊玩耍的樹妖都圍攏過來:“奶奶有何吩咐?”

杏萱控制住小杜,對幾妖打預防針:“這幾天我讓杜鵑將方圓百里飛着望了一望,發現有不少草木都似有了脫胎成人的跡象,應是最近兩天的事,你們見了自不要驚慌。”

幾妖先是一懵,隨即個個欣喜:“是添家進口的好事哩,我等定好生看候,不敢有誤。”

杏萱又細細交代了些注意事宜,幾妖紛紛稱是,只丹楓精試探着多問了一句:“可要喚醒四公?”

嗯,是個問題,早醒晚醒都得醒,但……

杏萱道:“暫時不必。”玩家來了,不愁他們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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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遊]穿成杏仙后,我桃李滿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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