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09. 青之彼岸
《我靠美貌稱霸橫濱》
文/系田
赤羽優想吃壽司，中也自告奮勇去買。
明明只是兩條街外的便當店出售的便宜壽司，花的時間卻比赤羽預料的多不少。
直到他昏昏欲睡，中也才推門進來。
赤羽揉揉惺忪的睡眼，“你回來啦，怎麼這麼久，人很多嗎？”
中也搖搖頭，獻寶似地舉起手裏的外賣袋子，“你看。”
赤羽聞言瞥了眼袋子，當看清logo，不由驚呼出聲，“這不是最近很火的堂食豪華壽司套餐嗎？你怎麼買這個，很貴啊。”
中也換了拖鞋進來，小心翼翼把外賣袋放在房間唯一的那張矮桌上。
“我記得你上次說想吃。”
上次？什麼時候？估計就是隨口一說吧。連赤羽優自己都記不清了。
但是錢呢？他不覺得之前給中也的錢還能支撐對方買這麼昂貴的食物。
中也彷彿看穿了他的心思，搶先一步說：“我去的路上發生了車禍，救了個開瑪莎拉蒂的車主，他給了我一筆報酬作為感謝。”
中也說著，從口袋裏掏出厚厚一疊鈔票。
赤羽優狐疑地打量面前的少年，見他乾乾淨淨，除了額頭上的一層薄汗，哪兒有半點從車禍現場回來的跡象。
但中原中也的異能確實能做到。
“好吧。”赤羽優嫉妒地撇撇嘴，“快點吃飯，我都餓扁啦。”
兩人就着矮桌盤腿而坐，像無數個已經經歷的日子那樣。
豪華套餐里的東西很多，除了各種名貴食材的海鮮壽司、海膽、鵝肝握，還有兩碗蛤蜊味增湯。
中也給赤羽優倒了杯橙汁，自己卻喝冰水。
赤羽見狀挑了挑眉，“你不喝？”
“嗯，不是還有味增湯嗎？你又不愛喝。”
但味增湯和橙汁是兩碼事吧，赤羽優想了想沒說話。
中也照例說了些替人修屋子時遇到的趣事，什麼佐藤家的大嬸兒和松島家的大叔正在秘密戀愛啦，什麼橫山家的孩子抓了個小偷，立志以後要當警察啦……之類的。
赤羽優含笑聽着，末了忍不住調侃一句，“你的異能力真的不是包打聽嗎？中也先生。”
他歪着頭笑眯眯的，那雙琥珀色的眼睛彷彿倒映了繁星那麼明亮。中也看得臉熱，一時衝動脫口而出，“等這裏的屋子修好了，我們就一起搬出去住吧？”
“啊？”赤羽優愣了愣，“但我們沒有錢啊？”
其實他和森鷗外合作買衣服賺了不少錢，只不過貧民窟住習慣了，覺得沒什麼必要換。
這個地方雖然被許多外人所不齒，但魚龍混雜，隱藏身份十分方便，誰能說不是另一種意義上的“世外桃源”呢？
中也聽到這話，沉默下來，好半會兒才鼓起勇氣似地說：“其實，那個豪車的車主想雇我做保鏢來着。”
“什麼？”赤羽優的上半身往前傾了傾，“但你不是沒成年嗎？人家會雇傭童.工？”
而且，這麼重要的事等到現在才說？簡直就像是為了應對他上一個問題的臨場發揮。
赤羽優端起手邊裝橙汁的玻璃杯，感覺到中也緊張的目光一直追隨着自己。
他抿了一口，垂下眼帘。
“怎麼樣？”中也局促不安地問，“我是說人家看重我的異能，而且年齡這種事，隨便改一下就……”
“如果你決定了的話，可以啊~”赤羽優抬起頭笑意盈盈地打斷他，“再幫我倒一杯吧，還蠻好喝的。”
他假裝沒看到中也暗暗皺眉的樣子……
過了會兒，中也輕手輕腳地把昏睡過去的赤羽優抱到床上。
他俯視那張恬靜的睡顏，依舊不敢相信計劃這麼輕易就成功了。
看着赤羽優毫不設防，一杯接一杯喝下放了安眠藥的果汁，中也愧疚之餘更堅定了要去那個地下賭.場闖一闖的決心。
松田警官說得對，赤羽優對吃穿用度其實都很有要求，只是受限於金錢才不得已蝸居在貧民窟。
但這裏吵鬧、下.流，一點兒都配不上“她”。
“她”值得更好的，而中也想要把“最好的”雙手奉上。
中也又細細觀察了一陣，確定赤羽真的睡著了，這才大着膽子坐在床邊，一隻手極盡溫柔地撫摸上他沾了傷疤的右小腿。
那終將變成疤痕的傷口很醜，像蜈蚣一樣賴皮地盤踞在潔白的皮膚上。
黑暗裏的中也卻不由自主笑了笑，無論如何，這個傷疤是他給的，這朵花兒也只有他才知道。
他俯下身，在據說將來會變成盛放玫瑰的位置虔誠地落下一吻。
這個吻很短，短得這雙腿的主人都來不及發出什麼令人害羞的聲音。
“我走了，在你睡醒前就會回來。”
中原中也壓着嗓子對安眠的赤羽優說，那雙偏藍的眼睛浸滿了必勝的信念，在黑暗裏亮得出奇。
“咔噠”一聲，門鎖了。
床榻上的赤羽優睜開琥珀色的眼，裏面沒有一點朦朧的睡意。
他用右手覆蓋眼睛，感受濃密的睫毛在掌心不安地顫動，好半會兒輕喘了口氣說：
“真是個傻瓜，連親的地方都這麼刁鑽，我忍的很辛苦啊混蛋！”
好在剛剛沒有開燈，亦或是中也本身過於專註，並沒有發現他蜷縮到極致的腳趾。
*
赤羽優又在床上躺了會兒，等確定中也不會去而復返才慢悠悠起身。
說實話，他並不相信中也會像森鷗外說的那樣“不敵對手而死掉”，重力操縱兼具力量和速度，就算打不過，要逃跑輕而易舉。
不過少年的異能究竟強到什麼地步？值不值得他繼續花心思下去？
這些他都想親眼見證。
赤羽優在衣櫃翻翻找找，拿了條黑底的波點裙子，繫上一根紅色漆皮腰帶，烏髮隨意披散，以一個帶蝴蝶結的寬頭箍點綴。
打扮妥當之後，他攔了輛出租。
邀請函上的地址並不好找，號稱自己是“橫濱活地圖”的司機七拐八繞才勉強到了。
赤羽優下車時，他連頭都沒敢抬。
“沒關係的司機先生，這裏本來就偏，你能把我送到已經很了不起了。”
赤羽優用言語寬慰，倒不如說這種非法場所就是要越偏僻才越安全。
映入眼帘的破舊建築和森鷗外診所的那棟有的一拼。
赤羽優略一思考，在雜草叢中找到一閃隱蔽的暗門。他輕輕推開，一段幽深漆黑的甬道便現於眼前。
拾級而下，大概走了十幾分鐘，耳邊漸漸能聽到喧鬧的人聲。赤羽優循聲望去，走廊盡頭有兩扇富麗堂皇的大門，從縫隙里透出的光亮得很刺眼。
他撫平裙擺上的褶皺，徐徐走近，這才看清門上雕刻的圖案—一朵妖嬈而孤寂的靛青色彼岸花。
是世間找不到的顏色。
“歡迎來到【青之彼岸】。”門邊的服務生恭敬地彎下腰說，“在正式進入會場之前，請您挑選心儀的面具。面具一旦戴上，觀賽途中切勿取下，否則一切後果由您自行承擔。”
一切後果自行承擔？
好一個咄咄逼人的規定。
赤羽優不禁朝服務生投去一瞥，那人金髮黑皮，半截面具下的鼻樑似乎挺高。
是個帥哥，他暗自想到。
赤羽視線微轉，望向鋪着暗紅色天鵝絨布的托盤，上面琳琅滿目擺放着七個面具。
有的以紅白為底，花紋肖似蜘蛛網。
有的色調綺麗呈旋渦狀，就像一個短暫的夢境。
還有的……
赤羽優的目光被一個蕾絲材質的面具吸引過去，上面鑲嵌的純白珍珠和黑色相映成趣，最重要的一點，是跟他身上的裙子很搭。
他剛要伸手，轉念一想，無辜地抬頭看向面前的服務生。
“哥哥，我有選擇困難症。你幫我選吧～”
這聲突如其來的“哥哥”讓對方嚇了一跳，面具后的下垂眼流露出幾分錯愕。但他很快調整表情，翹唇笑道：“好啊～我的榮幸。”
說著，他毫不猶豫地把手伸向最旁邊那個平平無奇的銀色面具，和他自己戴的一模一樣。
“這個可以嗎？”
“可以啊～哥哥戴着就很好看。”
服務員聽到這話，似乎有些無奈，露出個稍縱即逝的笑容說：“需要我幫你戴嗎？”
赤羽優自然樂得輕鬆，他轉過身去，在燈光照不到的角落脫下墨鏡，“麻煩你啦～”
那人走近，雙手抓着面具的束帶，指腹輕輕擦過赤羽優的臉頰，在他的後腦勺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
“好了。”
赤羽優出聲叫住打算後退的服務員。
“等一下哥哥，我是第一次來。你有什麼溫馨提示能給我嗎？”
服務員聞言輕笑，“我可不覺得能靠自己找來這裏的未成年需要什麼提示。”他越過赤羽優的肩頭，看向不遠處茂盛的景觀植物，話鋒一轉，“不過我的老闆喜歡年輕漂亮的小姑娘，你最好……”
說話間，赤羽優眼角的餘光掃到一片華麗的和服衣角，再下一秒，對方像會瞬間移動般憑空出現在他的面前。
“這個面具不怎麼適合你呢～”
那人笑道，手腕一抖，展開鐵制扇柄，金色的流動波紋倒映在赤羽優的眼裏，讓他產生了片刻的晃神，等看清那撲面而來，細碎的紫色冰晶，已經來不及了。
他身體一軟，倒在個冰冷的懷抱，失去意識的前一秒聽到了短促的“啪嗒”聲，那是—
他原本的銀色面具被木屐踩碎的聲音。
*
再次醒來是個陌生環境。
赤羽優環顧四周，發現自己身處一個全透明的密閉空間，近在咫尺的玻璃映照出他此刻羞恥的姿勢—雙.腿.分.開坐在一個男人的膝蓋上，身體柔軟無骨地靠在對方懷裏。
“！”
他呼吸一滯，很快被身後的人發現異常。
那人自說自話把頭擱在他的右肩，純金的冠冕隨他擺頭的幅度叮噹作響。
“童！磨！”赤羽優氣急敗壞地吼出在舌尖輾轉許久的名字。
他和對方初次見面，鬼知道怎麼會變成現在這樣。
被識破了身份的童磨並不驚訝，而是把橫在他腰間的手收得更緊。
“你在生氣嗎？”對方用孩童般無辜的語氣問。
只一句話，赤羽優就氣得胸口發悶。他張嘴輕喘了一下，“尊敬的教主大人，任誰被一個陌生人這樣抱着都會生氣的，你難道不會嗎？“
“不會啊。”童磨脫口而出，他觀察了下赤羽的表情，接着又說：“而且我們也不算陌生人，本座每天都聽教徒提起你。”
“……”
赤羽優很快想起那個神神叨叨，說要去信奉的教主那裏替他和中也美言幾句的中年男人。
日。
草。
我特么。
赤羽優心裏髒話連發，真情實感地感謝了對方全家。
他深吸口氣，怒極反笑，“所以呢？你該不會是聽多了我人美心善，想跟我戀愛吧？“
“戀、愛？”童磨臉上的表情空白了一瞬，彷彿這個詞彙多稀奇罕見似的。
傻X。
赤羽優又忍不住暗罵一句。
他轉過頭，扯扯嘴角輕蔑道：“對啊，戀愛。童磨教主該不會不知道什麼是戀愛吧？那你平時怎麼傾聽教徒關於戀愛的煩惱，替他們答疑解惑？難道一直都是在虛張聲勢嗎？”
這本來只是赤羽優的無端猜測，卻因為童磨無邊的沉默變得愈發真實。
不會真的被他說中了吧？
赤羽優的大腦飛速運轉，面上卻絲毫不顯，直到他的身體被強硬地整個扭轉過來。
“你幹嗎！”他半真半假地叫了聲，抬頭對上極樂教主淡漠的眼神，“你們人類都需要戀愛嗎？”
“你們人類”？這是什麼奇怪的形容啊？
就連對方的提問方式都讓人心驚。
赤羽優壓下疑問，理所當然地笑道：“對啊，很多人喜歡戀愛。戀愛很有意思的。”
“很多人、喜歡、戀愛。戀愛、很有、意思？”童磨若有所思地重複着，漂亮的琉璃眸子裏倒映着一片虛無。
須臾，他像想通了般朝赤羽優勾唇淺笑，“既然這樣，你就跟本座玩個遊戲好了。”
“我們來猜猜你的朋友能不能打敗他所有的對手。如果你猜對了，本座就和你戀愛。如果猜錯了……”
童磨說著，食指褻.玩般捲起赤羽優鬢邊的碎發，“那本座就要了你的命，反正你中了本座的毒冰晶，活不久了。”
哈？
還沒等赤羽優反駁，玻璃房外忽地爆發一陣雷鳴般的掌聲。
他掙扎着跳出童磨的懷抱，跑到窗邊向下俯視。聚光燈下的擂台乘着升降機緩緩上升，在其中一端警惕站着的，儼然是他熟悉的赭發少年。
“中也！”赤羽優情不自禁喊出了聲。
話音未落，嗓子眼卻像塞進個鐵球失去了應有的功能。
“差點忘了~”
童磨輕笑着揮了揮衣袖，赤羽優美麗的臉立刻被蕾絲質地的面具覆蓋了大半。
“你剛才盯着它看了很久，應該很‘喜歡’吧？這是專屬於本座的面具噢。”
過了一會兒，如潮水洶湧的掌聲漸歇。中也本能地觀察周圍的情況，正巧看見旁邊房間內大名鼎鼎的童磨教主揮動衣袖，把另一個人擁入懷中。
他瞥了一眼，淡淡地轉過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