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個老人的回憶
當每個人都跪下的時候,不跪的人就會變得非常顯眼。
當今內閣的四位大學士都還站着,那邊的武官大部分也都還站着。
至於那些勛貴也沒有跪下,而是三三兩兩的湊到了一起,交頭接耳,小聲議論着什麼。
此時的鄭秀鶴立雞群一般,站的筆直,和他身邊那一群群直不起腰來的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首輔這時候給次輔遞了一個眼色,但是好巧不巧的那個次輔沒看見。
偏偏就是這一步之差,讓他們現在只剩後悔了。
因為女帝已經成功被這些人激怒了。
“好啊,如果朕不許的話,你們是不是就都不起來了,是不是就都在這裏跪着?”
女帝看着烏拉拉跪倒的那一片人,這些大臣有新有舊,有的是她爺爺在時就選的官,有的是她父親在時選的官,有的是她即位之後才選的官。
可是偏偏就是這些他們親手選出來的官,竟然在這一刻全都在忤逆自己的意志。
聯合起來向自己逼宮,好啊,要不是有鄭秀這一把刀,自己現在是不是就要接受他們的要求了?
很好,太好了,這就是她大夏的袞袞諸公。
“戶部尚書,他們都在替你說話,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女帝看着跪在那裏的戶部尚書,這般問道。
她知道,當人面臨死亡抉擇的時候。
如果第一次不敢死的話,等到以後第二次需要他們死的時候,他們也就不敢死了。
戶部尚書此時此刻心臟跳的飛快。
他在一瞬間回憶起了很多東西。
就像自己剛剛考中時,一心只想做個好官,只想為國請命。
但是後來他發現,太難了。
他有一顆赤子之心,但是因為職位卑微,皇帝看不到他,也不會重用他。
但是沒有關係,他知道這是因為他還沒有機會顯露自己的能力。
畢竟皇上日理萬機,哪裏有時間管他這種小人物,他相信只要自己的官職上去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就這樣,一年過去了,兩年過去了,三年過去了,五年過去了。
他甚至都已經放棄希望的時候,一些人找上了他,給了他一個為國請命的機會。
有一個艱難的任務被皇帝下發。
修橋,這種最不討好的事情。
但是他不怕,因為他覺得這是自己為數不多的機會。
他開始建造橋樑,雖然錢款總是不到位,但是沒關係,因為他會造橋。
他可以用最少的材料,造一座最最堅固的橋,他有這本事。
再然後,撥給他的錢越來越少,撥給他的人也越來越少。
但是沒有關係,因為他相信自己可以做到,相信自己的功績可以被皇帝看到。
他每一次都竭盡全力的造橋,每一次都鉚足了勁,但是這樣,也讓他漸漸變得疲憊。
只不過在皇帝的重視來臨之前,災難先來臨了,因為一個小數點的失誤,橋塌了。
這使得他非常驚慌,甚至他每天夜裏做夢都會夢到有人來抓他。
也就是在這時,之前提攜過他的那位大人站了出來。
“我看到了你的能力,你能修好一座扛得住洪水的橋,但是你能修一座扛得住聖意的橋嗎?”
從那一刻起他就知道,橋造得再好,沒有人賞識你也是沒有用的。
從此之後,他就再也沒有修過橋,再也沒有用過自己祖傳的手藝,他開始把所有時間都用在送禮上面。
漸漸地他摸清了所有官員的喜好,並且會命人打造一些奇淫技巧的東西來博取大人的歡心。
他陞官的速度越來越快,已經要趕上提攜他的那位大人了。
如今他已經官至六部,但是他卻依舊對那位大人畢恭畢敬。
因為他知道,他揣摩不到上意,外臣就是外臣。
但是這一次,他忽然覺得累了,他不想繼續揣摩下去了。
回首一生,他最快樂的時光,竟然是那段他以為不堪回首,傻的可愛的時光。
因為那時候,那個少年,真的在為國請命,真的靠自己,為百姓修好了一座又一座橋。
原來已經過去那麼久了嗎?
如果有機會,讓我把造橋之法留下吧。
但是,我這種罪人,應該是沒有這種機會的吧?
他想到這裏,把頭上的烏紗帽摘下,然後低聲說道。
“臣,乞骸骨。”
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乞骸骨是昏招。
但是此時其他的大臣卻沒有一個人會指責工部尚書。
畢竟雖然他沒有直接把責任擔下來,但是不也同樣沒有直接揭露其他人不是嗎?
幾位大學士也是眼前一亮,與其說這是一步昏招,倒不如說,這是最穩妥的一招。
大傢伙只要能夠通力合作,把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才是最正確的選擇。
女帝還是那位女帝,臣子也還是那些臣子。
少一個工部尚書,只不過是多給了其他人一個坑位罷了。
既然他乞骸骨,那就讓他回家養老吧,只要他們一同向殿下施壓,這件事情到最後,不過還是不了了之罷了。
女帝看到那些大臣的表情,就知道他們在想什麼。
又是這一套,又是這一套,想要用一個人把朕的嘴堵住。
然後各方開始互相推諉,期間一點點的抹除這個人的罪證。
最後再查案的時候,所有事情都會被他一人給承包掉,但是抄家的時候卻一兩銀子都抄不出來。
因為那些錢要麼就是用於其他公平公正的交易,花在了吃穿住用行上面。
要麼就是庫房失竊,被不知道哪裏來的江洋大盜偷了個乾淨。
喪心病狂的還有直接去賭坊洗錢的,直接賭的一文不剩,但是這些人又偏偏吃喝不愁。
甚至就連最後的那點被抄出來的銀子,都到不了國庫就已經被他們重新分了一個乾淨。
女帝地太陽穴一股一股的,她感覺怒火已經直衝自己的腦門了。
這可是一千三百萬兩啊,然後就又這麼算了是嗎?
那都是朕的錢,是民脂民膏!
他們真的都當我是一個死人嗎,還是他們覺得自己看不出來呢?
就在她要發火之前,突然看到了站在趴伏着的人群之中的鄭秀。
畢竟鄭秀本來就不矮,這一次在其他人的襯托之下,更顯得挺拔。
那張俊秀的臉上看不出喜怒,但是女帝卻覺得自己找到了最合適的人選。
畢竟,這小子是個不怕死的,因為他敢當著整個朝廷的面罵自己。
甚至他也已經證明了自己可以成為她的一把刀。
因為他僅僅在工部當值了一天,就查出來了一千三百萬兩白銀的贓款。
既然如此的話,讓他來做這件事的話,應該是最合適不過的了吧?
如果這件事的後面是大學士,那就讓他把家恨報了。
如果這件事情後面是其他國家,那麼就是國讎。
如果這件事情後面是其他勢力或者修仙宗門,那就讓他實現自己的個人抱負。
畢竟那十大罪裏面,第三個罵的就是仙門。
“鄭秀,上前聽封。”
女帝打定主意之後,便對鄭秀說道。
“孤已經賜了你黃馬甲,許你見官不拜,便再賜你尚方寶劍,上斬貪官,下斬佞臣,要是見到敢阻攔你的官員,就直接殺了他,我且問你敢是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