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嘩鬼叫篇(六)
“此間皎皎綣旖旎,生死與共纏朱線。執子之手……這是什麼呀應龍大人,怎麼開始學着凡人寫情詩啦。”
應龍大人被臊得臉頰通紅,一時間惱羞成怒。謝必安揚着紙在殿內上躥下跳,庚辰再有能耐也不能冒着傷了他的風險去捉。
庚辰看準時機,一個飛身撲上去,將他連胳膊帶整個人都按在牆上。
“寫給你的,我這些年一直南征北戰不通曉文采,一時寫不出什麼好詩給你,我將三界的書籍全都遷至我藏書殿,待我學成編一首小曲專門唱給你聽可好。”
庚辰凝視着他,眼神炙熱。
謝必安眨了眨眼,眼神飄忽,臉頰泛起紅暈。
“好,如何不好。”
若早知曉答應下來將會換得腰酸背疼,謝必安便要再斟酌一下了。
只可惜在天界也沒有後悔葯可以吃,謝必安揉着腰說什麼也不肯多待,急急忙忙逃也似的整理着凌亂的衣衫飛出高皇天宮,留庚辰一人繼續做香膏去了。
無雙戰神體力太好,謝必安不知被“折磨”了多少回,也算是徹底怕了。
近來二十天之內可要躲好,謝必安認為自己非常有必要靜養一下,可不能讓身強力壯的無雙戰神找到。
謝必安路過不少神殿,遇見不少神官皆同他熱切打招呼。謝必安一一回禮。
直到路過紅喜神殿,謝必安停下了腳步,他駐足片刻,走入殿內。
同前殿正在辦公的小神官打過招呼后,謝必安去後殿果然尋到了柴道煌。
柴道煌背對着他一動不動,似是又是在看着樹上紅線發獃。
謝必安叫了他一聲。
柴道煌回頭,眼睛一亮連忙上前迎他。
“我正打算找你們呢,你便來了。怎得不見應龍大人,可有何事牽住了腳步?”
謝必安扯起嘴角笑了笑,轉而回問柴道煌所謂何事。
柴道煌告知,方才他正在看樹上紅線,發現庚辰與謝必安的紅線之間的靈力逐漸纏緊,彼此之間似乎正在交融合二為一。
“可是出什麼事了。”自己在樹下成百上千年,從未有過見到過此等異象,柴道煌有些擔憂問道。
謝必安聽了柴道煌的話開始發愣,回想方才在高皇天宮中自己與庚辰的對話。
庚辰方才同他鬧騰的時候想讓他常住天宮,謝必安答應了,只是地府公事有些磨人還要常回去。
之前數千年在冥界不見天日,就連地府白無常這個神職都是至陰之體。
冥界太冷,連着他謝必安自己都覺得身上流動的血涼得自己心慌,還不如自己在鳳凰山上當個野人來得暖和。
庚辰斜倚在榻上,一手支着頭靜靜地垂眸看他,而後緩緩抬手放在了他的額上。
謝必安感覺一股暖流瞬間順着自己的額頭湧入全身,手腳漸暖。
“你在幹什麼?”謝必安懶懶的動了動,像只在主人懷裏撒嬌的貓兒拿頭蹭了蹭庚辰的手掌。
“我體內真火旺盛,分你一半。以後有我,你便不會再有寒涼。”
“原來如此。”柴道煌恍然大悟,原來是應龍大人將體內一半神魂與你交換了。
當時謝必安沒有過多察覺,本以為庚辰只是將自己的一縷神力導入了自己體內,讓自己暖和了起來罷了。
沒想到竟是與自己交換了一半神魂。
神魂交換相融,那便是永生永世的伴侶,海枯石爛都不會分離。
謝必安心尖一顫,微微垂首,抑制不住的笑意從唇邊揚起。
也許二十天不讓庚辰找到自己是有些殘忍了,不若改成十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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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必安去凡間辦了幾日差事,回到自己無常殿打算小住些時日。抬頭望去,一人身着暗色朱衣坐屋檐下,正一手執筆冥思苦想斷斷續續哼着調子。
謝必安挑眉,迎上前去從背後攬住他的脖子。
“應龍大人可真是持之以恆啊。”
庚辰轉頭,深沉的眼底閃爍笑意閃爍,他連忙放下手中紙筆迎了上去。
庚辰牽着謝必安來到無常殿後殿,後殿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大柜子。
庚辰當著謝必安的面打開那柜子,滿櫃流光溢彩精美非常的小瓶亮得謝必安睜不開眼。
不用猜謝必安都知曉這些小瓶是做什麼的。他面上做高興模樣拿出一個來打開,果不其然瓶中白色膏狀物體散發出淡淡冷香。
那金色曼陀羅這回算是徹底用完了,謝必安看着眼前滿柜上前個小瓶,不免有些發愁該如何用。
送人?若是讓庚辰知道了他的心意被輕易送了出去,還指不定要怎麼鬧自己。
留着自己用?那要用到猴年馬月!
謝必安笑得嘴角都要僵了,還是沒有想出對策來。
幸好這是旁邊的祖宗又開始出新的么蛾子,二人的注意力才得以成功轉移。
罷了,一時半會兒用不完便慢慢用吧,來日方長總會有用完的一天。
庚辰拉着他走回了無常殿殿後廊下,那裏散落着方才庚辰用過的紙筆。
將謝必安拉下來陪自己一同坐下之後,庚辰拿起方才的紙同謝必安哼起了自認為編撰極佳的小情歌。
“此間皎皎綣旖旎,生死與共纏朱線。
執子之手向和煦,愛慕難述意難平。
必得海誓山盟幸,安辰僻壤協開天。”
謝必安看着庚辰的眼神波光粼粼、星光點點。他聽着庚辰為自己編的蹩嘴小調,心裏有一股暖流緩緩流淌。
哪怕是地府兩千年,能換得與眼前之人的永世相愛,那也算值得,他想。
進來地府沒有過多瑣事,謝必安牽着庚辰的手“參觀”十八層地獄玩。
一圈兒逛下來,庚辰不禁感慨冥界地府體制機制的嚴謹,拉着自己手的謝必安忽然頓了一頓,沖前方樂呵呵打招呼。
庚辰看謝必安這態度,以為是他在地府的同僚,於是順着他的目光看去,確是一張俊俏青年的臉。
庚辰臉色瞬間陰沉下來,他緊緊盯着來人,手上的力道不自覺地加深。
“你如何在這裏?”謝必安笑眯眯問他。
那人倒是識禮,先對庚辰打了個招呼自報家門。
“參見無雙戰神應龍大人,小神是地府新晉八殿閻王都市王。”
庚辰在謝必安驚嘆聲中,神色淡淡,保持着自己高貴威嚴的形象輕輕點了一下頭。
新晉都市王轉頭對謝必安說:“在人世間,我做盡遭千人恨萬人罵的壞事,無論走到哪裏都有人提刀拿棍對我喊打喊殺。做惡事實在不是什麼好事,於是我決定重新做個好人。”
這位新晉都市王,便是之前謝必安在凡間連勸帶綁回地府的那隻惡鬼,在地府接受多殿審批后,毫無怨言下十八層地獄受罰,出來后在冥界做了三年善鬼,因着當時黑白無常的承諾引薦,被酆都大帝封為閻王殿第八殿都市王官職,專事在世不孝、違逆父母者。
“能有今日,還要多謝黑白兩位無常。”都市王笑得友善。
庚辰看的極為不耐,強忍着心中不爽等謝必安同他寒暄結束后,才牽着人離去。
回無常殿的路上,謝必安將方才自己已經感知庚辰手上勁頭增大告訴他,笑話他無事亂吃飛醋。
庚辰嘴笨,也捨不得同謝必安吵嘴,便任他將自己羞得面紅耳赤,最後實在聽不下去直接低頭彎腰將人嘴堵住。
無常殿的另一位無常快要忍不下去了,庚辰在自己與謝必安的殿中賴着不走不說,還總是卿卿我我將他視為空氣。
奈何謝必安還是個好脾氣,對他一直縱容非常,加之近來凡間亡靈陡然增多導致公務繁忙,導致范無赦怨氣增生。
正當范無赦捉摸着如何才能以不得罪應龍大人的方式,將人禮貌地“請走”時,天界傳來急報,召庚辰速速前去。
庚辰與謝必安近來如膠似漆,定是要一同前往。
二人走後,范無赦看着空蕩蕩的大殿,聞者從後殿傳來的冷香,如釋重負般長長舒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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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妖猴獨霸淮水流域數十年,現都自稱淮水之君了。在凡間誆騙凡人賺得不少香火,妖力強大。”
“他還在龜山腳下見了宮殿,稱為龍宮。並將同那些妖女生的三個兒子派出鎮壓一方水域,凡間的江河洪流都被他所控制,攪得民不聊生。”
“那水妖還鼓動凡間魑魅魍魎興風作浪,現下凡間烏煙瘴氣皆是他搞的‘傑作’!”
庚辰高高端坐於高皇天宮,皺着英挺的眉頭聽各方土地神憤憤不平的告狀。
“大人,此等妖孽不除恐危及三界安寧啊!”
太一在上殿之前便語重心長地同自己談及禍事,天王殿與五營兵馬同去征討,竟都落得戰敗而歸。
本就是山川溪澤中生出的靈物,加之有香火供奉,凡間那群妖物的功力現下如何可想而知,怕是輕易不好應對。
他深邃的眉眼掃過眾人,最終起身下令,決定領百萬天兵出征,傾全力一舉殲滅無支祁等凡間作惡妖魔鬼怪。
眾人皆紛紛拜謝應龍庚辰出征,稱讚他保三界安寧之德。
庚辰轉去殿後,看着謝必安正倚在牆上,方才殿中的談論他已全都聽下,此時明亮的眼睛正靜靜注視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