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這不是坑學生嗎
江戶川柯南震驚到足足半分鐘沒說話,再開口時,仍是結結巴巴,充滿驚疑的語氣。
“你說……找,找誰?”
“灰原雄的妹妹,灰原哀。”聽筒里的聲音清晰、冷漠,像行將冰封的水面。
柯南終於聽清了,理解了,也着急了。
“你什麼意思?現在,你不就是‘灰原妹妹’嗎?”
“我不想再做了。”
“不是,好好的又為什麼呢?”
“別問了,總之周六上午,你來找我,就這樣。”
“喂喂,別掛啊,拜託先說清楚好嗎?灰原?灰原?”
灰原哀還是掛機了,留下滿頭霧水,一臉愕然給柯南,這位名偵探完全想不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能令她做出如此重大的改變?
唉,其實認識這麼久,他從來也沒“想通”過這女人吧。
她的心思,就像幽邃莫測,而時刻變化着的深海。
正如她之前突然要離開,現在又一次突然要回來——
等一下!
灰原,她要回來,回到阿笠博士家裏?回到帝丹小學?
還是……
大大的眼鏡背後,柯南的瞳孔呈現出震驚的失焦。
他想到一種可能:灰原哀或許不是“回來”這麼簡單,她極有可能,做出超乎所有人預想的事情!
柯南焦慮不安的盼着周末趕緊到來。
周末,陽光溫暖。
學生們在練習場上,熱火朝天的訓練,灰原哀坐在旁邊的草地上,抱着雙膝,眼睛微眯,神情平靜,唇邊彷彿還噙着一抹笑痕。
她就像陽光下懶洋洋的小貓,什麼也不做,也不想,只是享受舒適。
但旁人看不出來,她的內心已不平靜到了極致,才刻意用表面的平靜來掩飾。
工藤新一,他一定會來的。
該來的,都會來。
“加油,惠!”乙骨憂太熱情的鼓勵。
“多謝指教。”伏黑惠報以淡淡的,略帶沮喪的回復。
他十歲時,就已術式覺醒,仍打不過這位高一屆,卻只有一年不到咒術師經驗的學長。
這樣龜速的進步,什麼時候才可以救回津美紀!
“放心吧,惠真的有好好反省,我保證他絕不會再犯了!一定會珍惜這次機會!啊,好好好,真是太謝謝老師了!”五條悟捧着手機,對着空氣點頭哈腰,賠笑說話,模樣十分滑稽。
熊貓他們已經在偷笑了,但伏黑惠笑不出來,甚至還有些歉疚。
他的養父人間最強,百無禁忌,連咒術界的高層都不放在眼裏,能令這不可一世的男人不敢脾氣的,就只有他學校的老師了……
我活着的用處,就是讓津美紀和他操心么?
“喂,惠!”五條悟的喊聲,打斷了伏黑惠的思路,“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伏黑惠轉頭,但神色冷漠,因為不相信還能有什麼好消息。
五條悟大步走過來,在他背上重重一拍,“打起精神呀,少年!剛才你的班主任打電話來,說你可以返回學校上課了!”
果然不可能有好消息。
回學校,還不如呆在這裏,學習文化課什麼的,遠遠沒有練習咒術來的有動力。
文化課……
伏黑惠驀的想起,回學校的話,就再也見不到櫻谷老師了。
五條悟沒看出少年複雜的心情,反正他的心情大好,告知完伏黑惠,又樂顛顛的跑到灰原哀身邊。
“嗨,小懶貓,快睡著了嗎?”他巴掌在女孩微醺的眼睛前搖了搖,“在家呆膩了嗎?哥哥帶你出去玩怎麼樣?順便,把七海也叫出來?”
灰原哀有一瞬的動心。
被溫和沉默的七海建人牽着手,聽五條悟在耳邊天馬行空的聒噪,沐浴着初春暖而不燥的陽光,行走在都市也好、山間也好,無論是車水馬龍還是鳥語花香,她都會感到很舒心,很快樂。
灰原哀後頸一動,幾乎就要點頭了。
不,不行!
再美好,她也不能依賴精神毒藥了。
“不去了。”灰原哀低頭,不看五條悟的眼睛。
那墨鏡都擋不住的熱情,她怕自己最終無法抗拒。
“咦,為什麼不去呀?這麼好的天氣,呆在家裏多沒意思?還是說,你身體不舒服嗎?”五條悟蹲下來,低頭去追索灰原哀的小表情。
“沒有,就是不想動。”灰原哀再扭頭避開。
“小哀?”五條悟更懷疑了,捧起她的臉。
他的手掌厚實、溫暖,充滿珍視的捧起她,眼神間的關切更是令人無處逃遁。
而她正處在極致決絕和極致脆弱間,他只要再靠近一點,再溫柔一點,灰原哀害怕自己會推開他,掉頭逃跑,或者是——
撲進他的懷抱,再也不放開!
幸好,當她苦苦拉住自己之際,被快步而來的老管家搭救了。
“老爺,老爺,外邊有人找小哀小姐!”
“找小哀?”五條悟訝異極了,“還能有人找她,七海嗎?”
老管家搖頭,滿面的皺紋都是笑意,“是個這麼高的小男孩,戴眼鏡的,說是小姐的同班同學。”
小哀小姐太孤僻了,難得有同學到來,連老管家都感到高興。
他來了!
灰原哀的心猛跳,用力抿唇,努力藏起激動。
“同學?”五條悟先是一愣,繼而興奮的一拍手,“啊哈,是那個偵探小子?大叔,你快把他帶進來!”
“是,老爺。”老管家興沖沖的去了。
五條悟回頭又纏上了灰原哀,“小哀,是柯南嗎?”
“嗯。”
“他怎麼知道這裏?是你告訴他的?”
“嗯。”
“哎呀!原來小哀跟柯南的關係這麼好?沒想到,沒想到!”
五條悟一直擔心的,就是灰原哀跟年齡不符的冷淡性格,總是想方設法的讓她快樂、合群,愛玩愛笑,像個正常的八歲小女孩。
儘管跟真希他們相處的還行,到底不是同齡人,現在難得有一個小男孩,能被小哀主動邀請,五條悟當然高興。
“嘿嘿,你們說,那小鬼頭,是不是小哀的小男朋友呀?”
“少噁心了!”
熊貓的打趣和真希的喝斥飄過來,又在五條悟的舌根,勾起一絲酸溜溜的味道。
小哀都不在帝丹小學了,心裏還惦記着小偵探,我跟她從早到晚呆一起,她仍不願把心思跟我說。
唉,同齡人之間,才會有親密的感情吧,說是“哥哥”,我到底是個大叔了……
不一會兒,遠遠就看見老管家領着個男孩過來了。
“柯南!”
灰原哀忽然呼喚,清脆甜美,把五條悟給嚇了一跳,還沒回神,她已像一隻雀躍的小鹿,從身邊跑過。
這這這——
五條悟目瞪口呆。
他什麼時候,見過小哀如此熱情活潑的模樣!
不對啊,就上一回他帶這小偵探到高專,小哀還對人家愛理不理?
短短一兩周時間,他們感情突然變這麼好了?
不止是五條悟,連江戶川柯南也被嚇到了,看見灰原哀跑過來,他的第一反應竟然是想躲老管家身後去。
因為實在太詭異了嘛!
平時她都是冷冷淡淡的,今天簡直像是熱戀中的少女奔向戀人?
呸呸,不敢想,不敢想!
這要被她發現,我可就死定了!
幸而他是名偵探,頭腦和反應力超強,馬上明白了灰原哀這是在表演,表演給自己以外的其他人看。
於是,柯南也堆起笑容,展開雙臂,捏起十足的小孩聲口,呼喚着“灰原,灰原”,迎頭跑上去。
啊啊,這陣勢是要擁抱在一起嗎?
五條悟頭皮一熱,差點兒沒控制住,就要跳上前,把灰原哀拉回自己身邊。
幸好,兩個小孩並沒有擁抱,只是面對面站住了,手拉手。
還是小哀主動伸手的……
五條悟忽然心頭空落落的,好像什麼寶貝東西,忽然被掏走了。
怎麼回事呢?明明他也很希望,小哀多和小夥伴一起玩的呀?
唉,小哀不會是早戀了吧?
或許用不了幾年,她就會被偵探小子,從哥哥我身邊拐騙走了……
五條悟胡思亂想着,不遠處,學生正在竊竊私語。
而他聽清的,只有真希的一聲譏笑:“嗤,你們看蒙眼笨蛋,像不像失戀的樣子?”
柯南被灰原哀握着手,卻像握了一塊火炭,渾身都不自在,又不敢擅自抽手,只能任由她拉着,往五條悟身邊走。
到了跟前,他按照早已打好的腹稿,無比乖覺的說:“大哥哥,我是來邀請灰原,一起出去玩的哦!”
“打算去哪裏玩呀?”五條悟問。
“去遊樂園,如果時間夠的話,再去吃甜品自助。”柯南還故作神氣的拍了拍口袋,“小五郎叔叔給了我優惠券和零花錢!”
“那,小哀想去嗎?”五條悟轉頭問灰原哀。
他堅定認為,自己是希望小哀多交朋友,多出去玩的,可心又好像被個小人兒揪着,竟然竊竊的希望看她搖頭?
但灰原哀一點希望都不給他,果斷點頭,應聲清脆:“想去!”
嗷!
五條悟差點兒沒忍住,就去抬手扶額,幸好還記得,自己是大人,是哥哥。
於是他又訕訕的問:“那,只有你們兩人嗎?”
“是啊!”柯南和灰原哀齊聲回答。
“但是,就你們兩個小孩,會不會不安全呀?要不——”五條悟靈感陡生,笑容上臉,“哥哥我陪你們去,好不好?”
“不好!”兩個小孩又異口同聲的拒絕。
“呃,為什麼不好呀?”五條悟摸摸鼻子,好像剛被人掄了一拳,酸溜溜的。
“我們自己玩。”
“不需要別人陪。”
“有其他人在的話,就玩的不開心了。”
“就是!”
柯南和灰原哀一人一句,十分默契。
當然五條悟不會知道,柯南的手指被灰原哀死死捏着,大有隻要一句答不好,就當場捏斷指頭的危險。
“唔……”五條悟發出失望的悲鳴。
其他人!
剛才小哀還哥哥,哥哥叫的多動聽,這小偵探一來,他就變成“其他人”了!
他們竟然還嫌棄他多餘!
“那,那——”五條悟實在憋不出其他話了。
“大哥哥,我們走了?”
“嗯嗯,別去陌生的地方,別玩危險的遊戲,別吃不幹凈的東西,還有,別——”
“知道了。”灰原哀不耐煩的打斷,揚起柯南的手,“我們走吧!”
就這樣,兩人在五條悟戀戀不捨,又無可奈何的目光中,肩並肩,手拉手,連蹦帶跳的離開了。
“五條老師?五條老師?”
不知過了多久,猶自發獃的五條悟被學生叫醒了。
“接下來,我們是自由訓練嗎?”乙骨憂太的詢問,透着小心的意味。
這心思細膩的少年發現了,老師現在心情好像不太好。
至於為什麼不好,他就猜不到了。
“是,你們自己訓練吧,不練就散了散了。”五條悟說完,背着手,沒精打採的走了。
“又發什麼顛?”禪院真希不滿的嘀咕。
“吼吼,是因為小哀跟柯南要好,五條老師覺得自己被拋棄了吧?”熊貓越來越懂人類的感情了。
“鮭魚……”狗卷棘似乎也懂,並報以同情。
“噯……”乙骨憂太最厚道,但又不知該說什麼。
忽然,他又聽到有人叫:“憂太?”
只見五條悟在院子另一頭朝他揮手。
“是,老師!”乙骨憂太連忙快步跑上前。
五條悟身體前傾,嘴巴貼近他耳朵,“你幫我做一件事。”
“什麼事呢?”乙骨憂太問。
“小點聲,給人聽見!”五條悟在墨鏡背後朝他擠眼睛。
“……”乙骨憂太只得閉嘴。
在高專的時候,老師可是連“高層那幫老傢伙”,都敢喊的滿世界聽得見。
現在到底什麼事,需要讓他在自己家裏頭,還這麼鬼鬼祟祟的?
“你……”五條悟頓了頓,像是有些難以啟齒,伸長脖子看看熊貓他們,嗓子壓的更低了,“馬上出門,悄悄跟着小哀和小偵探。”
“跟着他們,需要我做什麼呢?”乙骨憂太細聲細氣的問。
“當然是保護他們,最近東京有咒靈出沒,小哀也碰到了,我不放心。”
“是。”乙骨憂太接受指令,就要轉身,但腳跟抬起,又要挪不挪的樣子。
“你怎麼還不去?”
“老師……”
“怎麼?”
“其實,您很想自己去吧,為什麼不呢……”乙骨憂太斗膽問完,便有了逃命的衝動。
這是他自從當了五條悟學生,乾的最大膽、最八卦、最出格的一件事。
他發誓,絕對,絕對不是跟真希他們一樣,故意嘲笑老師,而是心裏揣着老大的疑團,不問出來實在憋得慌。
“嗐,小哀說了不要人跟着,我要是跟去,萬一被她發現了,回頭不理我了怎麼辦?”五條悟瞪眼,像是責備學生不懂事。
他是最強咒術師,要安心想躲,就兩個小屁孩肯定不會發現。
但五條悟就怕自己躲不住,萬一小哀和小偵探有什麼“不合適”的言行,他多半會忍不住跳出來!
“可是,我,我——”
“你什麼,還不快去?”
“是……”
“給我機靈點,盯緊點?”
“是!”
乙骨憂太轉身跑了,他怕跑慢一步,就會忍不住詰問老師:您怕被小哀發現,我就不怕嗎?您怕被小哀不理,我就不怕嗎?您這不是坑學生嗎?
他忽然想到,假如有一天,小哀長大了,要嫁人了,五條老師一定會變的很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