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崽崽的第四天
讓幼崽唱歌完全是翟豫臨時起意,正好監獄裏這群人最近快閑出屁來了,整天在斗獸台里打打殺殺。
像他這種善心的大章魚真的看不下去這麼血腥墮落的場面!
翟豫點開光腦,打算給全監獄的惡人發通告,強制他們來聽幼崽唱歌。
唔,把長得丑的安排在前面。
眼前似乎浮現出幼崽看到一群奇形怪狀的學生時,被嚇得抱住尾巴瑟瑟發抖的可憐模樣。
或許到時候他可以站在幼崽身邊,等待幼崽用可憐兮兮的目光向他求救。
這麼想着,他的觸手似乎又有點按捺不住了。
一腳踩住悄悄伸向幼崽的觸手,翟豫微笑着打完一則強制性的通告,還沒來得及發出去,突然收到了監獄的A級警告。
他臉上的神色頓時一收,點開警告通知迅速瀏覽后,喃喃道:“這才多久,又開始暴動了。”
監獄裏的警告有兩個級別,犯人精神力暴動屬於A級,這次就是有一個犯人在斗獸場打架的時候精神力暴動了。
這種事一個月裏就要發生四五次,算不上什麼大事,但由於監獄裏大家的精神狀況都不算很好,很容易被一點點風吹草動影響。
每次有人精神力暴動,所有惡人都必須強制性回到房間注射鎮定劑,進入長達一天甚至一周的休眠。
有些精神力嚴重不穩定的人可能一年也清醒不了幾次。
這讓翟豫想起了他們的典獄長。
翟豫嘴角的弧度無聲斂起。
給下屬發完消息,讓他們把犯病的人抓到隔離區去。翟豫轉身看向錦虞,斯文的表情升起一絲假惺惺的遺憾,“抱歉,出了點意外,恐怕不能讓大家欣賞你的歌聲了。”
這樣弱小的幼崽,根本就不可能在這座冰冷的監獄裏存活下來。
他從頭到尾就沒想過要錄取這隻幼崽。
聰明的崽崽應該能明白他的意思吧,可惜以後沒有機會再見面了。
翟豫彎下腰,露出一抹自覺善意的微笑,打算安撫一下可能會執着這份工作的幼崽。
誰知他聽見幼崽軟糯的問道:“哥哥,你是不是有點不開心呀?”
“不開心?”翟豫臉上還掛着笑,幽深的眼底讓人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錦虞有點緊張,或許翟豫自己沒有發現,在他收到A級警告前,他的身體更早受到暴動的惡人的精神力影響,精神力也出現了不好的波動。
錦虞下意識把那股溢散過來的暴動精神力化解掉了,但翟豫受到的影響依舊存在。
這就不是簡單能化解的了。
錦虞抿唇,肉乎乎的臉頰擠出一個小小的窩,他認真的看向翟豫:“其他人沒辦法聽我唱歌了,我可以專門唱給你聽嗎?”
翟豫:“你不知道我不會應聘你嗎?”他以為他剛才已經把意思表明得夠清楚了。
沒想到錦虞說:“我知道呀。”他歪了歪頭,摸着剛裝飾到尾巴上的小珍珠,兩條小眉毛擠出一個苦惱的小表情,成熟的嘆了口氣,“畢竟我還太小了,你不應聘我也正常。”
“不過沒事啦,我還可以去做別的呀。”
不知想到了什麼,幼崽臉上的苦惱一掃而空,反過來熱情的邀請翟豫做他唯一的聽眾:“但我還是想讓你聽聽我唱歌,我唱歌真的很好聽哦。”
不僅好聽,還能治病呢,這句話錦虞藏在心裏沒說。
他也不是傻子,當然不會告訴別人聽他唱歌就能治好病啦。
面對幼崽再三的邀請,翟豫終於答應下來,“好吧。”
“需要我幫你準備什麼嗎?”
錦虞:“我都準備好啦!”
說罷,只見小人魚掏出鑲滿小珍珠的小鏡子再次整理了下頭髮還有衣服,整理好,他手裏的小鏡子換成了一顆拳頭大的粉色珍珠,這是他唱歌的小習慣。
之前給一號唱歌的時候沒條件準備,這次一定要好好的唱。
幼崽抱着珍珠,翹着掛滿小珍珠的尾巴,精緻得像一個手辦,他自己渾然不覺,專註的看向翟豫。
因為是唱給翟豫聽的,當然要把所有注意力都給他,這樣效果會更好。
對上幼崽湛藍色的眼眸,有一瞬間,翟豫腦海空白了一瞬,等他再有意識的時候,耳邊響起了一道空靈悠遠的歌聲。
依稀能聽出幼崽稚嫩軟糯的聲線,這是一首翟豫從沒聽過的旋律。
他好像看到了一片寧靜的海,偶爾有飛鳥從水面掠過,撩動一片粼粼波光,巨大的海獸頂破海面,發出悠遠厚重的長鳴。
紊亂的精神力似乎沉進這片海中,上面的沉珂被浸泡在溫暖的水中,傷痕被包容,污垢被洗去,露出新鮮的、能夠癒合的疤痕。
翟豫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下意識打開了監獄的廣播,能讓所有人都聽到這道歌聲。
然後他就毫不掙扎的讓自己沉浸在那片海中去了。
與此同時,監獄的訓練場上,一行全副武裝的獄警拿着武器和一個赤果着上半身的惡人對峙着。
精神力暴動的惡人武力值不可小覷,更別說這個惡人還是斗獸場的常客,他暴動,監獄出動了幾十個獄警。
警長巴奈特立馬定好捕捉計劃,準備把這隻“獸”抓到隔離區去。
一番纏鬥后,狂暴的惡人被他們用固定器固定住,立馬打了三針鎮定劑,誰知這次的惡人哪怕失去理智也很狡猾,裝作暈倒后,趁獄警放鬆的時候掙脫了固定器,然後聚起狂暴的精神力狠狠朝巴奈特衝過去。
惡人血紅的眼珠一動不動,臉上露出殘忍的笑容。
就在這時,一道歌聲響起。
誰會在監獄裏唱歌?此時面臨職業生涯最大危機的巴奈特腦海里驟然閃過這個念頭。
然後,就在所有人驚訝的目光下,狂暴到幾乎具象化成一道箭的精神力,臨到巴奈特面前,來不及發揮它的五成威力,就像煙花一般炸開了。
但現在並沒有人在乎這件事,所有人都不自覺去尋找那道歌聲。
沒有人說話,也沒人發現,狂暴的惡人眼珠上的血紅迅速消去一層,因為痛苦而猙獰的面孔上出現一抹怔然,直到歌聲結束,惡人再次被固定器禁錮住,這次他沒有再掙扎。
把惡人扔進隔離區,一個獄警好奇的問:“剛才是誰在唱歌?”
巴奈特:“怎麼了?”
年輕的獄警撓撓頭:“還怪好聽。”
主要是他來監獄以後,也沒有再聽到過這樣讓人放鬆的歌聲,他現在腦海里還隱約迴響着,不一會就自己小聲的哼了幾句,一邊問:
“難道是監獄新來的惡人?”
巴奈特搖搖頭,去秘書處找到翟豫,一是報告一下這次捕捉精神力暴動的惡人的情況,二就是詢問那道歌聲。
等他報告完,翟豫還是捧着臉坐在書桌前,任由身後的觸手醉酒一般搖晃,過了會,才說:“那是我們以後的音樂老師唱的。”
巴奈特覺得自己可能聽錯了:“我們的……音樂老師?”
翟豫解開沉醉得纏繞在一起的觸手,微笑:“是啊,我們的、音樂老師。”
“我已經把這則通告發下去了,以後上午十點到十一點,改成音樂課。”
“可以選擇不去上課,但不能在課堂上搗亂,”翟豫想着幼崽那副小身板,擔憂的皺眉,“那群粗手粗腳的傢伙,可別把崽崽嚇到了。”
他看向身材高大的巴奈特,“以後音樂課的時候,你就不用巡邏了,去幫音樂老師維持課堂紀律。”
巴奈特一句話都沒說,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沉默寡言的他並沒有拒絕。
他並不知道翟豫又突然發了什麼瘋要給監獄的惡人上音樂課,還要維持紀律。
估計去上課的人都沒有吧。
這時,他忽然又聽到翟豫說:“對了,讓長得丑的坐後面。”
巴奈特:“……好。”
巴奈特準備走的時候,又被翟豫叫住了,“找到獄長的蹤跡了嗎?”
巴奈特:“沒有,”他頓了下,“獄長常住的幾個地方也沒找到。”
一個月前,典獄長塞西爾再次陷入精神力暴動,為避免他過於瘋狂的精神力把整個監獄攪碎,典獄長又把自己藏了起來。
沒有治療,只能硬抗,典獄長已經抗了幾年,這次是他消失得最徹底的一次,沒有人知道他把自己的殘軀藏到了什麼地方。
翟豫是典獄長的心腹,或許他知道點什麼,不然不會這麼鎮定。
果然,翟豫直接說:“把人撤回來吧,不用找了。”
巴奈特走後,並不知道他心目中心機深沉的秘書扶住了額頭。
不知道獄長這次把自己切成了多少塊,才會這麼久都沒能聚集在一起。
想到每次精神力暴動都會瘋狂傷害自己的典獄長,翟豫臉上的晦暗一閃而過。
這世上,還有沒有辦法能夠拯救獄長岌岌可危的精神力。
他不想再次目睹獄長崩解的模樣。
不知為何,翟豫腦海里浮現出一抹小小的身影,他搖搖頭,覺得自己的心思有幾分好笑。
他怎麼會把治癒精神力暴動的希望放在一隻幼崽身上。
翟豫又試着聯繫獄長,但發的消息如石沉大海,他想了想,把幼崽唱歌的音頻發了一個過去。
還是沒人理,翟豫只好點開,獨自欣賞幼崽的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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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S級監獄地底最深的地方,觸目所及全是厚重的黑暗,被隨意扔在一邊的光腦發出瑩藍色的光亮。
黑暗深處傳來沉重的、帶着血腥味的口耑息。
興許是被光腦的振動聲煩到了,一根粗壯的、形狀可怖的觸手直直刺過去,暴躁地插/入光腦前方,激起一片碎石。
其他遊走在壁上的觸手要死不活的彈動一下,黏糊糊的粘液滴在地上,發出滋啦滋啦的聲音,腐蝕性的氣體消散在空中。
就在這樣寂靜可怖的洞穴中,突然響起一道歌聲。
一道稚嫩的、軟糯的聲音傳入耳中。
一些觸手驟然激動起來,猶如群魔亂舞。
良久,歌聲結束了,黑暗中,驀然睜開一雙猩紅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