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當然，神宮春瑠和諸伏景光並不能每一天都在一起，她很快就要飛到美國去了嘛。
只是從說出“我想”開始，某堵無形的牆壁終於裂開一道縫隙。
縫隙慢慢擴大。
從最開始“我想和你在一起”，慢慢發展到“雖然這樣是正確的好事，但……我還是會很擔心”，再到“為什麼此前從來沒有和我說過，你已經計劃得那麼詳細了我都不知道”。
慢慢的，越說越多，也似乎越說越遠，和最開始要說的話似乎毫無相干起來。
而被“抱怨”的神宮春瑠，托着腮歪頭看着他，似乎……還挺開心？
尤其說到這次宮野志保假死的策劃，她已經和宮野姐妹甚至柯南都商量過了，那天晚上拿出來的方案已經基本完善，而她此前一句都沒有和諸伏景光提過。
聽到諸伏景光說到這件事，神宮春瑠甚至很開心地點點頭：“嗯嗯，是啊，我故意的。”
“你……”諸伏景□□結，忽然想到剛才宮野明美和他聊的那幾句，若有所悟：“……想吵架？”
神宮春瑠繼續很開心地點頭：“嗯嗯，是啊，想吵架。”
“為什麼啊？”諸伏景光覺得不能理解，為什麼她想要吵架，又為什麼，宮野明美聽說他們從來沒有吵過架后，一臉的一言難盡，還說“所以你是真的不知道，姐姐對婚姻啊、婚禮之類的想法啊”。
想到這裏，諸伏景光有一點緊張起來。吵架似乎是不好的，然而不吵架，似乎也是不好的。
“因為……”神宮春瑠坐直了身子：“你不肯說啊。你有沒有生氣，有沒有傷心，有沒有委屈，有沒有恐懼，有沒有厭煩……這些你從來沒有說啊。如果我是個善解人意的人也還罷了，可我不是啊。除了那年在波士頓，你為了開解我，說了一點自己曾經的痛苦；後來這兩年多來，你都一直沒有說過。”
“我……”諸伏景光的目光微微下垂：“我和你在一起，是很開心的……”
“但是人活在世上，本來就會有各種各樣的情緒吧？”神宮春瑠接過話頭，認認真真的看着他：“我和你在一起，也是開心的。可是，也還是會有很多其他的情緒啊？我對自身的懷疑，對自己和別人格格不入的懷疑，知道母親的事可能會有組織參與的憤怒，明美出事時的傷心，後來明美總是不醒時的焦慮，不知道你那邊是否安全的擔憂和委屈……連我這樣的人，都會有那麼多各種各樣的情緒，Hiro……你呢？”
“什麼叫做連你這樣的人……”諸伏景光忍不住反駁。
神宮春瑠卻沒有接他的話。她湊近諸伏景光的臉，看着他上挑的眼睛：“Hiro，你從來沒有過這些情緒么？還是覺得不該有？從來不想說么，還是不想和我說，又或者……覺得不該說？”
“我……”她的問話，讓諸伏景光感覺有些窘迫，正想應該怎麼回答才好，忽然臉頰上微微一涼。
神宮春瑠伸出手，輕輕撫摸在他的臉頰上：“和Hiro在一起的這幾年，無論是你讓我看見自己的痛苦也好，還是看到不一樣的、真實的我，依然會接納也好……這幾年和你在一起，我感覺自己，越來越自由了。所以……我也很希望，你也一樣，能越來越自由……不用擔心啊，我會在這裏的……”
諸伏景光輕輕抓住她放在他臉上的那隻手，握起，沉默了一小會兒：“……你的手怎麼這麼冰？是不是着涼了？”
“啊？……阿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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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宮春瑠上飛機的時候，鼻子還有些塞。
“放心好啦，我會照顧好姐姐的！”見諸伏景光似乎還有些擔心，只有六七歲模樣的宮野明美大包大攬地道。
神宮春瑠此前也和艾麗卡打過電話，解釋了很多事情。比如，在這邊，發現了當年神宮秋奈的事故，可能有人為因素，比如化名為神宮美咲的這個孩子，是神宮秋奈當年在日本的朋友的孩子。雖然沒有特別詳細地解說某黑衣組織的事情，但還是說到了在日本這邊和某犯罪集團有所衝突的事。
“Hiro君也和他們有衝突，對么？”艾麗卡很容易就猜到了。
“嗯。”
“那你們兩個，要好好保重自己啊。”艾麗卡沒有多問，就像這麼多年來她一直做的那樣，只是毫不猶豫站在了女兒那邊。
“媽媽……”
一同來到機場送別的，還有裹得嚴嚴實實的灰原哀。
不過她是來送別宮野明美的。
由於宮野明美就在米花長大，認識她的人太多，儘管她已經盡量改妝，但風險還是不小。上次的“宮野志保假死”行動結束后，她也終於放下心來，動身去美國。
當然不是FBI的證人保護計劃什麼的，而是到波士頓那邊，和艾麗卡、弘樹一起住。就像當年的諸伏景光一樣。
赤井秀一好像在聯繫他的母親，目前還沒有聯繫上。
然而這些，對宮野明美而言，已經沒有那麼重要了。
除了宮野明美的安全因素，當然也還有其他的原因。
所以灰原哀沒有糾結“好容易見到姐姐卻又要分開”的事，而是淡定地揮了揮手：“一路順風，多多保重。希望我們可以很快見面。”
宮野明美用力點頭：“嗯！希望我們可以很快見面！……對了，明年的女兒節，要拍照片給我啊！”
灰原哀怔了一下，嘴角慢慢彎起來。
“嗯！”
宮野明美說的，是一套女兒節玩偶。
和當年爸爸媽媽送給她的那套，一模一樣的玩偶。
跑了好多家之後，她才終於找到完全一模一樣的一套，臨走前幾天，送到了阿笠博士家。
“這些年姐姐都一直沒有送給你一套這樣的玩偶，也沒有給你看過我那邊的那套是什麼樣子，對不起。其實我那裏的那一套……已經毀掉了……”
這樣的答案，灰原哀其實也早有預料。
當她知道父母的死，可能有人為因素之後，她就懷疑宮野明美那裏的“父母遺物”，可能都被搜查破壞過了。
事實上，在那樣的環境裏，宮野明美居然還能把媽媽留給灰原哀的磁帶保存下來，這件事甚至有些不可思議。
“姐姐……”灰原哀默默在心裏道。
多多保重啊。
然後，期待下一次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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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說快也快，說慢也慢。
兩個星期後，神宮春瑠回來，已經是十二月初。
聖誕和新年的氣息越來越濃厚，街上到處都是各種裝飾燈光秀。
她的感冒已經徹底痊癒。
這趟波士頓之行，她的行程安排也是滿滿當當，拜訪了母親當年的好幾個同事，目前都是在生物學方面卓有建樹的名人，也拜訪了醫學上的幾位出色的前輩，探討了若干學術問題。
還和澤田弘樹討論了好幾次，有關人工智能諾妮，還有一些其他思路。有的思路，來自姐姐記憶里的那個世界，有的思路，是她自己想的。得益於這些討論，現在在弘樹的心裏，她終於能和諸伏景光平起平坐了……
哦，對了，今年感恩節的火雞也好吃了很多，因為有宮野明美的參與。
弘樹雖然不知道這位六七歲的小妹妹，其實是二十五歲的大姐姐，但還是折服於她的廚藝。嘛，雖然在他心目中，還是Hiro叔叔最棒啦。
最近弘樹都已經開始學習做飯。
艾麗卡和神宮春瑠面面相覷，感覺很快母女二人就要在廚藝倒數第一第二的位子上互相謙讓了。
然而如此飽滿充實的兩個星期，居然和東京的進展完全沒法比。
“什麼？居然發生了這麼多事？”
回到家，聽完諸伏景光講述最近的進展，神宮春瑠目瞪口呆。
貝爾摩德假扮新出醫生被朱蒂老師拆穿了。
柯南那邊無意中發現日賣電視台水無憐奈是組織成員。
琴酒他們組織了對議員競選者土門康輝的暗殺被公安、FBI和柯南聯手制止了。對，柯南已經算得上是第三方勢力了，這次暗殺居然是他先發現的，而不是公安或FBI們。赤井秀一倒無所謂，但身為本土最大的情報組織、自身也在組織內部卧底的降谷零出離憤怒。警視廳的公安們近日都好一番魔鬼訓練。
更峰迴路轉的，則是在組織內代號為Kir的水無憐奈，居然是卧底……美國CIA的卧底。
目前水無憐奈被FBI和公安控制，因為受傷，住在某醫院。至少不是神宮春瑠所在的米花中央醫院。
神宮春瑠覺得這個劇情有些熟悉。
扶着額頭想了想，似乎馬上就是姐姐記憶里那五百多集最後的情節了。
水無憐奈這個人，姐姐記憶里似乎也有，但非常模糊，甚至還帶一點個人情緒：畢竟是她殺了赤井秀一嘛，姐姐的“男神”。這部分故事姐姐似乎不太想看，所以情節都非常模糊。
雖然後來證明赤井秀一是假死，但那也是很久以後了，姐姐已經對這個故事沒有那麼感興趣了。後面的記憶更是七零八落，不成體系。
換句話說，也就是……
“Hiro……我從姐姐那裏得到的‘記憶’，可能以後就沒有什麼用了。”
說出這句話，神宮春瑠甚至感覺一陣輕鬆，彷彿自己終於可以舒展拳腳，而不必擔心破壞什麼了。
“沒事的，不用擔心。”
上次談過之後，諸伏景光徵得了降谷零的許可，可以告訴神宮春瑠目前的進展。最近公安這邊也意識到了信息互通的必要性，所以在一定範圍內降低了保密需求。
比如……
“被他們暗殺的土門康輝，他的兩個競選對手，我們也調查過了。帝都大學的藥學系教授常磐榮策，很可能和組織有聯繫。”
這大半年來，黑衣組織在東京的行為似乎異常活躍，也因此，留下了各種各樣的蛛絲馬跡，被炸掉的酒吧，被燒毀的藥廠，高層人員如雪莉，底層人員如沼淵己一郎，組織的成員枡山憲三，被組織暗殺的議員吞口重彥……一個個微小的線頭，一點點抽絲剝繭。這麼多年來，似乎頭一次感覺，離那個遙遠的目標，彷彿越來越近了。
聽到“藥學系教授”，神宮春瑠沉默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總覺得……他們好像，真的有點狗急跳牆了啊……”
“什麼意思？”諸伏景光一怔。
神宮春瑠坐直了身體，清了清嗓子：“待會兒我再和小哀討論一下。這是我在波士頓那邊的進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