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銀陸瑛

存銀陸瑛

話本看多了,總會相信有情人終成眷屬。

心裏有愛,遇見再多難關,也會越過阻礙,修成正果。

但回老家一趟,見見曾經的小夥伴,跟叔叔嬸嬸聊一聊各家哥兒姐兒,也聽聽上一輩人之間的小恩怨,存銀才發現,並不是喜歡誰,想跟誰一起,就能如願以償的。

他不好評價誰喜歡誰,哪個人的愛很深刻,只往淺了說,相看說親時,大家都緊着條件好的挑。

那麼多人呢,怎麼就能保證最後會如他的願?

他大哥那時很多人相中,最後娶了誰也沒想到的大嫂。

他早年也很多人說想定下,最後被哥嫂帶出小山溝。

從前有意跟他結親的人,都已成家。

現在再回家,見他還沒說親,所有人都表達了一個意思——回京后,儘早相看。

他們再回京都,已經是五月底,這座城市迎來了夏季。

換季衣服都要收拾。跟哥嫂出來后,他有自己的房間。大哥本來就避嫌,大嫂注重個人私隱,也很少到他屋裏來。

他打小就幹家務活,屋裏齊整乾淨,久而久之,他的房間都是自己收拾整理。

這次也不例外。

收披風時,存銀看着柜子裏那件銀灰色披風沉默了會兒,把它往角落裏挪,在旁邊掛上了夏季單衣。

這件披風是去陸家拜年後,陸瑛送來的。

跟從前的一件禮物給四份不同,這次就他有。

他想問個理由,又覺得陸瑛可能是單純看他長高了,所以補了一件。

後來少見面,見面都有旁人在,難得有獨處時間,他也沒臉皮去懟着人問為什麼,這件披風也沒有穿過。

他長這麼大,從未隱瞞過大哥什麼事,這點心事多次想坦白說,都在因各種緣由掩埋心底。

離得遠、還沒見面、門第相差大、不確定對方心意、年齡隔幾歲……還有,他才知道的,陸瑛在槐城,好像有心上人。

來時路上,他想跟哥嫂說,給他一點時間,都因此變得無理。

所以他又想,他還是問一問,問問陸瑛本人。

槐城沒人,他就跟哥嫂說。

槐城有人,就當他是關心問候。

畢竟他還給陸瑛準備了成親禮。

來京都第一天修整,第二天他跟大哥一塊兒出門。

大哥去翰林院報道,他去鋪子裏看看。

換季后,鋪子的生意有回落,前兩月沒盯着,現在生意跟京都普通裁縫鋪子差不多,能維持經營,也能掙點小錢,開業時的熱鬧早涼了。

天氣越熱,生意越涼。

原因是存銀不想得罪本地商戶,兩位掌柜告訴過他,京都有一半鋪面都背靠官家,他想薄利多銷,走口碑的路子,只能在質量上下功夫,不能壓價。

報價與其他裁縫鋪子相差無幾,在活動加持下,會便宜個一二十文錢,活動有門檻兒,不至於被盯着。

當時是冬衣,鴨毛、羊毛、棉花,三種保暖,三重加工,為了不跑棉不躥毛,手工縫製的方格子能跟製作一件普通成衣的時間差不多。

跟其他裁縫鋪子相比,他家的棉衣質量好,性價比高,再被部分舉人老爺們宣傳,一直到四月底,裁縫們都在趕製棉衣交貨。

進入五月,就有了分水嶺,生意陡然淡了下來,鋪子裏的人都不習慣。

存銀過來,於掌柜就來找他,問這要不要再演幾個小段子。

小段子是能學的,別家鋪子早學去了。

就是折扣沒整明白,存銀也就是開業期間搞過活動,別家不好模仿,暫時沒被學去。

“先不演。”

他把鋪子裏掛出來的成衣看過後,又去後院的大衣帽間看存貨。

主要是看的戲服衣架,長條衣架上,掛着七件樣式華麗繁複的戲服。

存銀檢查綉樣針腳與做工,對此很滿意。

他離開前,聽了大嫂意見,可以做戲服,跟戲班子合作。

當時他沒空去聯絡,要趕着回家,只來得及跟於掌柜說,把他在府城時逛戲園子時畫的圖樣留下了。

戲服可以租出去,京都戲班子多,不是每個戲班子都有財主捧,衣服頭飾樣樣都是銀子,雖能穿很多次,但頂不住戲多人多,要是能租,他們就能省下很多成本,跟他的裁縫鋪子能達成合作。

於掌柜在旁邊說:“綉娘是陸小將軍找來的,我請幾個裁縫去看的綉功,都說好,就留下了。現在是按照之前定下的來,先派活計件,等你看了再決定要不要簽契據長期合作。”

存銀沒想到,來京都后,第一次聽見陸瑛的名字,是在這場合。

他怔了下,覺着綉娘們沒必要考驗了。

陸瑛辦事處處妥帖,他不用再操心一遭,這事兒能交給於掌柜去辦。

存銀還想起來一件事,“對了,你跟金掌柜不是一家的吧?”

於掌柜點頭,“老金是虞夫人嫁妝鋪子的,虞夫人嫁到程家,他就是程家人了。我從前是在程家管鋪子,後來三小姐嫁人,我管的鋪子是陪嫁,我就成了陸家的人。再後來大少爺把我調到府城管玩具鋪子,我就跟着你們了。”

現在也難說是誰家的人,他們做掌柜的,沒簽賣身契,不是奴籍,誰賞飯吃,就跟着誰混。

存銀看他好幾眼,於掌柜還怪憨厚樂呵的,絲毫沒發現自己這運道一直在往下降,跟的主子一個比一個差,到他這裏,都是白身了。

他有話問,講話客氣,說於掌柜委屈了。

結果於掌柜看得挺開的,“在程家時,程家是靠山。在陸家時,陸家是靠山。在這裏時,程陸兩家都是靠山,老爺也入朝為官了,有啥委屈的。”

存銀:“……你說得是。”

他跟於掌柜打聽,“你從前在陸家時,跟陸瑛表哥熟悉嗎?”

心裏有鬼,講話就不自覺有掩飾:“裁縫跟綉娘都是他找的,我問問,好感謝他。”

要問於掌柜,那當然是不熟悉的。

他一個管外面鋪子的掌柜,還是很老實本分,很少去主家面前拍須溜馬找存在感的人,跟主家的人,至多是面熟。

正因這個性子,當初才被選中,調去了府城。

要說熟悉,就去府城路上跟陸瑛相處,還有從前在京都里,聽過的一些傳聞。

於掌柜不說傳聞,他沒親眼見過,講了跟編排似的。

相處倒是能講講,“當時大少爺還貪玩,愛聽新鮮事兒,也愛聽樂子,不愛被人盯着管,看起來不靠譜,辦正事卻是認真的,也能聽得進去建議。”

這是於掌柜對幾年前的陸瑛的評價,熟悉度就這裏了。

存銀還想說個什麼,前頭就來小夥計說有貴客。

“陸小將軍來了,說來做衣服,我找誰給他做啊?”

還能找誰?存銀自己去。

剛好把想問的問題問了,解個心結。

陸瑛今天騎威風過來的,鋪面這裏不方便讓馬進來,存銀也有點想威風,就出去大門口接人。

他摸摸威風脖子和耳朵,跟陸瑛打招呼,“你做衣服,還需要親自出來嗎?”

他現在懂行了,開鋪子前,還有預想,拿着外頭沒有的樣式圖,去給消費高的貴客挑,給她們做定製的、獨一無二的衣服。

實際貴人們的衣服,都是叫裁縫們上門量體、選布料跟紋樣做的。

比他這個,就少了設計感,也能穿。

陸瑛說不需要,“帶威風來看看你。”

存銀立刻扭頭看他。

很想說“你怎麼講話跟登徒子一樣”,看陸瑛站姿都散漫,還舉手遮太陽看天,就是沒看他,所以把話憋回去。

他有話沒說,就像在看陸瑛發獃。

威風不滿,用大腦袋往前蹭。

它再怎麼有靈性,智商也不會高過人。

沒想到存銀離它太近,用力蹭過去,會把存銀推倒。

存銀受驚回神時,上身都往後仰了許多,差點兒就摔着。

陸瑛腦後長眼睛,明明沒看這邊,還反應很快的扶了存銀一把,順手拍開威風的頭。

存銀站穩,他就鬆手,“不請我進去?”

這是要請的,存銀安撫下威風,問陸瑛能在這裏待多久,“量尺寸就走?”

陸瑛:“差不多吧。”

待的時間短,就不用叫人帶威風繞路去後院。

他帶陸瑛去鋪子二樓。

二樓是工作間,因鋪子最初銷售定位與積極宣傳成衣的原因,來他這裏的客人,多半直接買成衣,少數是扯布自己做,極少數人才會定製。

他請的裁縫跟綉娘又比一般鋪子多,地方擠不下,每天就兩個來輪班的,其他人還是在家裏幹活,做完后再送過來。

他們上來時,輪班的人都在。

全是陸瑛介紹的人,存銀去拿尺子時,陸瑛還跟人聊上了,見他過來,才站起身。

存銀目前在用的這套裁縫與刺繡的工具,都是陸瑛從槐城寄過來的。

很結實,繡花針都沒壞一根,也不生鏽。

他幾乎每天在用,保養得好,現在看着還跟新的一樣。

東西頭一次用在陸瑛身上,存銀心裏有些怪異。

而且量尺寸,胳膊腿跟身高還好說,腰圍胸圍就需要用軟尺繞量。

定做衣服,就為合身,目測的會有些許偏差,糊弄普通百姓還成,糊弄陸瑛這種打小都是量體裁衣的人就難。

存銀不想要他小看,量得可認真。

身高腿長量完,換軟尺時,他想叫人幫忙,陸瑛自己把軟尺另一頭拿上了,“你量哪裏?”

用雲程的教法,胸圍腰圍臀圍都要量。

存銀很老實的說:“量胸圍跟腰圍。”

陸瑛把軟尺一頭摁在腰間,存銀牽着軟尺圍着他轉圈,兩頭匯合時,很謹慎的沒碰陸瑛手指。

他沒抬頭,不知道陸瑛表情,就聽見陸瑛問:“你有沒有發現,你一個人量也行。”

存銀當然發現了。

他給圓圓量尺寸,直接從前到后一把抱過去了。

給大哥大嫂量尺寸的時候也這樣干。

只要不是胖子,他自己就能圍住。

他說:“那像什麼樣?”

要不是樓上有人,他都不帶陸瑛上來。

兩個未婚配的人湊一處,不像樣。

陸瑛低笑一聲,“你想哪裏去了?”

存銀低頭往本子上寫尺寸,不搭理他。

陸瑛拿了軟尺,去了裁縫跟綉娘那頭,借了個夾子,臨時很粗糙的往軟尺上綁了一圈,回來往腰帶邊緣上夾着,軟尺長長一條拖地,顯擺得很。

隨着陸瑛走動的動作,每個弧度都在提醒存銀他剛才想歪了。

他一聲不吭,把本子炭筆放進小挎包里,就着陸瑛給他夾好的軟尺,虛虛拿着,繞一圈回到前面。

軟尺不需要陸瑛用手摁,兩頭匯合時,存銀伸手就大膽。

有小心思,也改不了本性。

他把軟尺交叉,像是打結,兩頭一扯,就勒了陸瑛一下。

陸瑛顯然沒想到他會有這個動作,腰腹都收緊了。

存銀很快鬆手,並且甩鍋給他,“是你用夾子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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