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縣丞將一個盒子呈了上去,並解釋道:“今年居巢天災頻至,莊稼收成不好,所以百姓們聯名上書請求降低糧稅。”
周瑜把玩玉佩的手指頓住,眼神射向縣丞,“方大人,你怎麼看?”
“今年的天災大家都有目共睹,下官覺得大人應當遵從民意。”縣丞義正言辭地開口。
如果不是清楚對方的那點小心思,崔粲差點就被他騙到了。
新官上任三把火,縣丞此舉表面看是替百姓着想,實際是想讓周瑜一把火也燒不起來,反而還要減少業績。
“萬萬不可啊,一旦降低糧稅,往後想要再恢復,百姓們可就不情願了,長此以往,官民之間一定會產生極大的矛盾。到時候引起民憤,不利於官府的統一管理啊。”劉大人上前一步,神色焦急地說道。
周瑜又問了幾位官員的意見,他們的看法或是和劉大人一樣,或是和縣丞一樣,關於這一問題的觀點顯然已經成了兩派。
修長的手指點了點桌面,“崔大人,你同意哪個做法?”周瑜忽然看向一直沉默的崔粲,有些好奇對方的看法。
崔粲聽着兩派的觀點覺得都有些道理,一時也拿不準主意,“下官認為各位大人的說法都有道理,不如我們派人實地考察一下,再做定論?”
周瑜摸了摸下巴,小幅度地點了點頭,“各位大人覺得崔功曹的提議如何?”
兩派官員誰也不服對方的看法,僵持之下,只得同意了崔粲的提議。
“好!為了了解真實的情況,本官打算親自微服私訪,有勞崔功曹和本官一同前往。”周瑜果斷地說道,還朝崔粲露出了微笑。
難道她現在除了加班外還要值外勤了嗎?
望着笑面虎一樣的男人,崔粲咬了咬牙,在眾人齊刷刷的視線下,她認命般開口,“下官遵命。”
周瑜見狀勾了勾嘴角,心情頗好。
散會後,眾人都紛紛離去。
剛走下屋前的台階,崔粲就被縣丞給叫住了。
“崔功曹,你今天怎麼和縣長大人一起來呀?”縣丞的眼中充滿了好奇,甚至還帶着一絲狐疑和警惕。
陽光高照,崔粲皺着眉,用手扇了扇風,“正巧遇上了而已。”她隨意地開口,不想和這個老狐狸多說。
“真的?”縣丞面露不信任。
“當然是真的,不信你可以去問下人。”她回道。
崔粲一臉不耐的模樣,反而打消了縣丞的懷疑,他笑了兩聲,“說哪去了,我怎麼會不相信崔大人呢。”
應付完縣丞,崔粲有些無語地往外走,她加快了步伐,準備趕緊去吃午膳。
為了躲避陽光,她特意走了一條小路,周圍還有茂密的樹木做遮擋。
忽然,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她的身後,緊緊地跟着她。
可惜她現在滿腦子都是紅燒雞腿,並沒有注意到身後的人。
肩膀被人按住,崔粲一個激靈,立馬彈跳到一邊,“誰啊?”她大喊,以為是誰的惡作劇。
“是我。”周瑜小聲開口,並沖崔粲比了個噓的手勢。
“周大人?”她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來者何意。
周瑜撣了撣衣袖,正色道:“咱們現在就去微服私訪。”
“現在?也太早了吧。”崔粲以為最早也是明天,沒想到現在就要出發。
“往往出其不意才能察覺真相。”周瑜眼神犀利,他就是為了不給其他人準備的時間,免得到時候他的所見所聞都是某些官員安排好的一齣戲。
聽完周瑜的解釋,崔粲點了點頭,不過馬上,她就哀嚎道:“那我的午膳怎麼辦啊?”
周瑜聞言,額角抽了抽,“我請你去外面吃大餐。”他還能把她餓到不成?
好耶!崔粲立馬喜笑顏開,朝着男人拱手行了個禮。
在酒樓吃完飯,崔粲偷偷打了個飽嗝,周瑜剛才說要離開一會兒,讓她在原地等着。
站在酒樓門口,她看着來來往往的行人,似乎並沒有周瑜的身影。
這時,一輛馬車突然停在了崔粲面前。
“上來。”帘子被掀開,周瑜朝着外面的少年招了招手。
見到熟悉的臉龐,崔粲的眼神一亮,瞬間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燦爛明媚的笑容似乎能夠深入人的內心,讓周瑜的神情一恍,他收緊了手指,將視線默默移到了別處。
走上馬車,崔粲利落地坐在男人的身邊,“原來您是去租馬車了呀,咱們要去的地方很遠嗎?”她還以為就在附近考察呢。
對於崔粲的天真,周瑜無奈地嘆了口氣,“我們要去真正的田地,去見真正的農民。”
官府附近幾條街住的都是不愁吃穿的達官貴人,而真正靠種田為生的農民則大部分都住在偏遠的地方。
穿過繁華的街道,周圍一下變得安靜下來。
泥漿在車輪底下飛濺,馬車行走得愈發艱難。
路過一片農田,道路變窄,他們不得不下車步行前進,讓車夫留在原地等着他們。
又走了數百步,一個村子映入兩人的眼帘,村口兩側堆起了高高的土堆,往裏看去,整體都是一副破敗單薄之相。
崔粲提起衣擺,跨過了一個水坑,然而還是被周瑜不小心踩下的泥水濺到。
“周大人,您看着點兒。”她嘟了嘟嘴,看着自己新換的衣服一下變得髒兮兮的,有些心疼。
“抱歉。”周瑜說道。
面前又出現了一個水坑,周瑜這次漲了教訓,也提起了衣擺,大步跨了過去。然後扭頭,等着崔粲過來。
崔粲看着比之前要大一倍的水坑,面露難色,她可沒有周瑜的大長腿,直接跨過去肯定會踩泥里。
她站在水坑旁,看着自己水裏的倒影,有些躊躇。
然而還沒有片刻,她就看到對面的周瑜突然跳了回來,下一秒身子直接騰空而起,被男人像麻袋一樣扛在了肩上。
他的嘴裏還念叨着,“需要幫忙就直接說,別像個姑娘似的扭扭捏捏。”
她本來就是個女人好嗎?崔粲感覺自己的肚子被勒得有些難受,差點連午飯都要吐出來了,好在自己很快就被放了下來。
雙腳着地,她的心踏實多了,“謝謝。”雖然過程有些不盡如人意,但她對於周瑜幫她順利度過水坑還是非常感激的。
還沒等周瑜做出回應,一隻雞突然從一戶人家裏跑了出來,緊接着,一個老伯也追了出來,看見道旁的崔粲二人,嘴裏立刻喊道:“抓雞!抓雞!”
大公雞雄赳赳地朝兩人飛奔而來,崔粲瞬間被嚇得竄到了一旁的樹后,“救命——”天知道她最害怕的動物就是活雞,更別提還要抓它了。
看到崔粲跑得比兔子還快,周瑜的嘴角抽了抽。
大公雞已經跑到了他的面前,他往上擼了擼袖子,看準目標,直接向前一撲,成功捉住了雞。
劇烈掙扎的雞撲騰着翅膀,羽毛掉了一地,嘴裏還發著尖銳的叫聲。
周瑜將雞還給了老伯,在樹邊探頭的崔粲這時才敢出來。
看着頭髮上竟然粘了一根雞毛的周瑜,她沒忍住,撲哧一聲笑出了聲。
周瑜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似是在嘲笑她是個膽小鬼。
崔粲訕訕一笑,摸了摸鼻子,走到他的身邊,幫他取下了頭上的雞毛。
一旁的老伯抱着雞,對他們表示了感謝,“二位怎麼會到這裏來?”他看出這兩人的衣服布料極佳,而且非常面生,根本不像是村裏的人。
崔粲這時上前一步,開口:“老伯,我們是鄰縣的糧商,準備來居巢定居,想先了解一下咱們縣的糧產情況。”
為了不讓村民感到壓力,她沒有暴露他們的真實身份,這是她之前在馬車裏和周瑜商量好的說法。
由於剛剛幫助老伯抓住了雞,他對於這兩位彬彬有禮的陌生人很是熱情,邀請他們走進了自家院子。
小院裏的景象比外面好不了多少,鬆動的牆體似乎隨時都要倒塌,一些農具孤零零地立在角落裏,無人問津。
三人坐在了小院裏唯一的石桌旁,說是石桌,實際上就是一塊還算平整的大石頭。
“家裏只有水了,你們別介意啊。”老伯的妻子把兩碗白水放在了石桌上,其中一個碗的碗邊還缺了口子。
這些年的收成其實都不是很好,再加上連年打仗,前年還上漲了賦稅,他們的生活愈發艱難。
雖然從井裏打的水並不要錢,但這已經是他們家能拿出招待客人最體面的東西了,畢竟有的人家連兩個喝水的碗都沒有。
周瑜拿起了壞的碗喝了一口,把好的留給了崔粲,“感謝款待,我們趕路正好有些渴了。”
崔粲見狀也配合地端起碗,喝了起來。
見兩位貴氣的客人都沒有嫌棄,老伯的妻子拘謹地笑了笑,然後離開了院子。
和老伯進行簡單的交談后,二人就進入了正題。
“聽說居巢前月下了多日的暴雨,莊稼應該都受了不小的影響吧?”崔粲問道。
老伯一聽立馬變得激憤起來,“那還用說?官府的那幫孫子就知道徵稅,根本不管俺們老百姓的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