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工資的第十一天
還沒入春的清晨,天際線剛剛亮起一抹微光,四十幾層大樓的天台上寒風呼嘯,冷硬的槍口泛着烏光。
林葵在寒風中打了個哆嗦,兢兢業業地履行着職責跟諸伏景光講解着執行任務的要點。
“首先,狙/擊點的位置一定要提前踩好點。”
諸伏景光點了點頭:“我知道,要確保能夠擊中任務目標同時能夠方便撤離。”
林葵輕輕咳了一聲:“這些都是次要的,首先最重要的是,確保執行任務的期間樓內的安保不會來天台巡邏。”
“你也知道的,高樓天台,又是一個人,很容易會被誤會的,我之前有一次就……”
“啊,不對,是我聽說組織之前有位成員就差點被人當做輕生的,所以請務必確保執行任務期間不會有人打擾。”
諸伏景光假裝沒聽到她的口誤,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其次,執行任務期間……”
“要全神貫注確保一擊即中?”這是訓練期間梅斯卡爾反覆強調的。
林葵又搖了搖頭:“不用管他說過話,他整天在地底下待着,才執行過幾次任務?”
“你不知道,瞄準鏡看八卦可方便了。”
……
諸伏景光覺得,如果按照蒂塔的教導來的話,或許自己永遠也拿不到代號也說不定。
好在蒂塔的不靠譜教學並沒有持續很久,在天光照亮大半個城市的時候,蒂塔終於調試好了狙/擊/槍的位置。
而自己與真正的組織成員的差異在這一刻毫無保留地顯露了出來,蒂塔調試着狙/擊/槍,臉上還帶着些興奮的笑容。
馬上會有一條生命被終結就這麼讓人高興嗎?
諸伏景光閉了閉眼,把所有複雜的神色全部斂入眸中,再次睜開眼,他又是一臉溫和沉靜的樣子。
林葵對諸伏景光複雜的心理變化一無所知,她有些歉疚地道着歉:“雖然是我接下的,但是我大概只能場外指導,任務主要還是要交給你來。”
諸伏景光點了點頭,她之前就說過這個問題,雖然自己仍持懷疑的態度,但是如果蒂塔不願意的話,自己也沒辦法讓她去做任務。
“不要辜負我啊,我可是還不容易從基安蒂和萊伊手裏搶到的任務呢。”林葵拍了拍諸伏景光的肩。
想起自己第一次做任務時的場景,一個人孤立無援地被扔到種花,還被交給了完全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林葵覺得自己此刻應該和伏見先生很能共情了。
於是她不太熟練地安慰着諸伏景光:“其實真的沒什麼啦,而且等你執行的任務多了之後或許會發現,擺爛其實也挺好的。”
“而且,有時候在瞄準鏡里還能看到很有意思的東西哦。”蒂塔越說聲音越小,最後完全安靜了下來。
諸伏景光勉強扯了扯嘴角,中槍炸出的血花,鮮活的生命倒下,對他們來說,或許確實是“很有意思”的事吧。
好在零被分去的是情報部門,應該不用像自己這樣染上鮮血吧。
“對了,我之前看過這個任務對象的有關資料,說不定這次就能看到些有意思的東西哦。”
林葵一邊說著,一邊彎下腰,趴在瞄準鏡前觀察,小聲嘀咕着:“不過現在還太早了,說不定他還在睡覺。”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漸漸趨近於無。諸伏景光站在她的背後,回憶着任務的相關資料。
任務對象是個將近四十歲的男士,姓中島,是另一個地下組織的小頭目,因為其背後的組織不小心惹了自己卧底的這個組織,所以被選出來殺雞儆猴了。
中島私生活混亂,且罪行累累,不是什麼好相與的人。
然而諸伏景光自警校起的信念就是未經審判的正義非正義,即使是外守一,他也能第一時間不假思索地衝進火場去救人,這還是第一條即將消逝在自己手上的生命。
諸伏景光閉了閉眼,或許等拿到代號有了更高的自由度后,能夠有更好的處理方式。
蒂塔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任務總是幾乎拖到最後一刻才會發過來,讓諸伏景光想要做什麼手腳也很難實施。
諸伏景光回過神來,才發現蒂塔已經很久都沒有出聲了。
又過了許久,就在諸伏景光以為她要放棄讓自己動手的打算時,林葵卻忽然開口道:“任務,完成了。”
諸伏景光皺了皺眉,他自認為自己還沒有遲鈍到槍聲在身旁響起也發現不了,就算槍上裝了□□也不會一點聲音都沒有。
還是說,蒂塔除了這裏的佈置外還有后招?地下組織成員多做幾重保險也是很可能的。
然而諸伏景光仔細看向蒂塔時,才發現她此刻一副呆愣愣神遊天外的模樣,好一會她才緩過神來:“怎麼會有人白天偷情不拉窗帘也不關門啊?!”
而後就是一大串連停頓都沒有的吐槽,諸伏景光仔細聽了好一會才勉強還原出事情的經過。
大概就是任務目標出軌了,結果不知為何,出軌對象和正宮聯手把任務目標幹掉了,還剛好趕在他們動手之前。
魔幻的打開方式。
更魔幻的是,林葵吐槽完,摸了摸下巴思忖道:“好像沒有看到有人報警呢,看在他這麼體貼的不用我們動手的份上,我們下去的時候順手幫他報個警吧。”
負面情緒還沒來得及積累起來就被少女的嘰嘰喳喳完全衝散了。
狙/擊/槍更是還沒來得及被使用就又被裝回琴包里,林葵掰着手指頭算着這個任務完成能拿到多少提成,黑色的裙角在清晨的微風招搖,像蹁躚的蝴蝶。
小蝴蝶還在嘰嘰喳喳:“可惜剛才沒反應過來,應該讓你也看看的,這樣的場面可不多見。”
“我就跟你說了,瞄準鏡里有時候會看到很有意思的事的。”
“其實執行這種任務的時候這種事情很多的,我還幫警察抓過犯人呢!”
諸伏景光微微偏頭,貓眼中及時流露出些許疑問。
林葵的虛榮心得到極大滿足,竹筒倒豆子一般全交代了出來:“那次我負責掩護,就是別的成員任務完成後幫忙攔一下追擊的人,這種任務一般很無聊,因為要等很久。”
“偏偏那次他們任務不知道出了什麼岔子,等得就更久了,我等得實在無聊嘛,就隨便看看,結果就發現了便衣警察在追犯人,還是個炸/彈犯。”
“怎麼發現那是警察和犯人的?”
“犯人很好認啦,因為他們的炸/彈是組織有個外圍成員偷了組織的資源偷偷賣出去的,警察我也忘記是怎麼認出來的了,可能是直覺?反正追着壞人的大多不都是警察么?”
“然後我等得實在無聊嘛,就順手幫忙攔了一下犯人。”
“用槍?”遠距離攔人的話,按照蒂塔當時的描述,也只能用槍了吧……
林葵點了點頭:“用槍。”
“那個犯人其實還得謝謝我,要不是我一槍把他逼停了下來,他就要被車撞了。他當時還有個同夥,也被我順手一起解決啦。”林葵眼角眉梢都透出着得意。
“解決了是指……?”蒂塔不是說她實戰中從來打不準人么?
“他當時想要開車逃跑來着的,我把他車子搞壞了,警察本來就離得不遠,聽到這裏不對勁就過來看看,結果剛好逮到他想去拿□□,就一起抓走了。”
林葵說到這裏有些鬱悶:“廢了我兩發子彈,還白白挨了頓罵,任務的提成都被扣沒了,我覺得警視廳欠我不少見義勇為的獎金。”
諸伏景光越聽到後面心情越複雜,這個案子他聽萩原說過,畢竟是松田和萩原畢業後接手的第一個大案子,印象自然深刻。
犯人被逮捕后他們才知道犯人手中還有□□,隨時能夠引爆炸彈,整個爆處組都是心有餘悸的狀態。
松田說萩原當時還沒穿防護服,氣得松田事後跟萩原又打了一架,嘛,萩原畢竟心虛,或許是單方面的挨揍也說不定。
警視廳當時找這兩發堪稱神來之筆的子彈找了許久,沒想到居然是蒂塔……
“怎麼啦?”林葵往前走了一段才發現諸伏景光沒有跟上來,“還在為任務擔心嗎?沒關係啦,組織一向不問過程只問結果的,雖然不是我們幹掉的,但是我們只要確定他掛掉了就可以啦。”
諸伏景光搖了搖頭:“沒什麼,只是第一次任務就這樣結束了覺得有些不真實。”
“對了,作為組織成員,幫警方的忙不會被追究嗎?”
“為什麼會被追究?就算是琴酒大哥,被警方問話也得老老實實回答人家的問題,任務之外我還是非常遵紀守法的。”
“那次任務我確實被組織罰了,不過主要還是因為提前暴露了位置,差點害他們沒能撤離,要是任務結束后再出手肯定就不會有問題了。”
“不過我覺得責任明明也不全是在我身上的,要不是他們耽誤那麼長時間,我也不會太無聊出手的,只罰我一個人太不公平了!”
“確實……不太公平。”諸伏景光勉強道,她的邏輯還真是……
“對吧?我回去就跟組織打報告要精神損失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