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風黎是在一陣劇痛中醒來,她沒有想過世間竟有如此痴妄愚昧之女子,放着錦衣玉食的生活不過,偏為那世間情愛迷了眼,寒窯苦守,紡紗度日,一心一意等着良人歸來。卻不知她那良人早已將她忘在腦後,娶妻生子,成為一方國主。

這女子名叫王寶釧,而她苦苦等候的良人,便是薛平貴。

命書顯現,這兩人此後的命數亦在風黎眼中浮現。

王寶釧寒窯苦守十八載,終於等得良人歸來。然而功成名就的薛平貴卻擔心王寶釧變心改嫁,屢屢相試。便在此刻,又曝出薛平貴身份,乃是唐皇流落民間的皇子。恰逢唐皇駕崩,薛平貴登基為帝,冊封王寶釧為東宮皇后,后娶的妻子代戰為西宮皇后,兩宮並立無分大小。

可惜王寶釧福薄,不過做了十八天皇后便因病而去。

十八年古井無波,為從來烈婦貞媛,別開生面。

當真是好一出感天動地的貞潔烈女故事,對此,風黎嗤之以鼻。所謂世間情愛與那男女、綱常等,於風黎這等上古神明而言,本就是沒有什麼值當的事。而她既然附身於這王寶釧身上,那麼所謂命書記載,自然做不得數。

隨着風黎一指點出,陰寒刺骨的青蒼色火焰顯現,不過片刻,命書上記錄著王寶釧與薛平貴命運的那一頁便燃燒殆盡。直叫一旁被擠出肉身的王寶釧遊魂心驚肉跳,惶惶然不知當如何是好。

自薛平貴隨軍遠征西涼之後,王寶釧便關門謝客,苦守寒窯之中,每日以紡紗為生,等待薛平貴歸來。只是王寶釧昔日為嫁與薛平貴,同父親王允三擊掌斷絕了父女情分,並不曾從家中帶上絲毫嫁妝,而薛平貴家境貧寒,養活自己尚且為難,自是不曾留下錢財,不過老米八斗,乾柴十擔。薛平貴走後,王寶釧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官家千金為謀生路,不得不夜以繼日的紡紗織布,勉強度日。

青絲白髮十餘年匆匆而過,王寶釧久經困苦,這一日終是身體支撐不住一頭栽倒在紡織機上,不成想再醒來時已是靈魂離體卻又離不得肉身十步之外。更有不知哪來的山精野魅佔據了自個身體,行那妖邪法術。

王寶釧默念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太上老君如來佛祖等諸多名號,卻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一時間不由得悲從心起,嗚咽落淚,卻不想頂着王寶釧肉身的風黎不過是略一抬手,王寶釧便連哭聲也無法發出,只得默默流淚。

風黎不過略掃了一眼王寶釧遊魂所在,便於床榻上匆匆躺下。

這具肉身勞累過度損耗過多,兼之久處寒窯之中,若不好好調養,壽數堪憂。不過眼下當務之急,還是先睡一覺再說。畢竟作為神靈,風黎已經很久不曾有過這般沉重疲累的感覺。

第二日,等到風黎睡醒身體上的疲累散去,已是日上三竿。不過風黎並沒有按着王寶釧往日的習慣匆匆洗漱后便又坐在織布機前紡紗織布,而是逕自走出寒窯,腳下不停的奔城中而去。

自新婚後不久薛平貴離開家中,跟隨大軍討伐西涼,王寶釧緊閉寒窯已有十數年不曾入得城中。便是平日裏的日常採買也是委託了同村的嬸子,又或是等待那些個游商小販前來。此番身不由己隨着風黎步入城中,乍見那人員往來的熱鬧之景,竟是不由得生出幾分恍惚。

風黎目光堅定,向來不願將時間浪費在那等傷春悲秋又或者情愛糾葛的事情上,自然不願理會這身體的原主又是何種想法。而薛寶釵眼見得那搶佔了自己身子的孤魂野鬼操控着自己肉身在一處莊重雅緻的偏門前停下,心中不由得生出莫名惶恐與不安。

偏門扣響,有穿着齊整的門房開得門來,見門外立着一滿面塵霜穿着寒酸的婦人,心下不解。風黎卻不多言,只是自袖中拿出一塊玉佩,叫門房送至丞相大人手中。門房本不願跑這一遭,但王寶釧這具肉身雖飽經生活磋磨,到底還是有些底子在的,而風黎附身之後更是另有一番氣度在此。只是一眼,便叫門房無從拒絕,戰戰兢兢地拿着那玉佩入內去了。

不多時,烏泱泱的人群齊聚相府偏門,看着熟悉而又陌生的父親、母親、大姐、二姐、大姐夫、二姐夫等,王寶釧不由得恍然,原來,她竟是已有十數年不曾見過父母親人。不知從何時起,她的心中除了生死不知的薛平貴以外,竟是半點也不曾留給血脈相連的血親。便連當日同父親三擊掌斷絕關係時母親悄悄塞給自己的玉佩,也放置一旁隨意遺忘,彷彿刻意將其踢出自己的生命般。

受命書控制的王寶釧對父母親人究竟有幾分感情其實並不好說,而不受命書控制的風黎,亦沒有太多同王寶釧的家人敘舊想法。即使很多事實的真相,或許並不如王寶釧所認為的那樣。

得不到的總是在騷動,被偏愛的有恃無恐。丞相王允家的這位三小姐被養得不免太過天真,因而即使失去了命書的控制,一時半會兒也很難找回真正的自我,從而真正的掌控、操縱那具屬於自己的肉身。

女子不可欺,做為上古留存至今的女性神靈,風黎慈悲卻又不夠慈悲,當務之急所要做的不過是要剝奪那本不該留存於世間的光環,叫機緣巧合之下竊取了神靈權柄的凡人付出代價。

“父親可知,那薛平貴並非普通乞兒,而是當今流落在外的皇子?且今上這些年來一直在秘密尋找,有心將皇位傳給他。”

命書影響之下,王寶釧只覺得凡是阻撓她與薛平貴在一起的便是惡人,無情無義無理取鬧不理解她與薛平貴之間的美好愛情,不值得交往。但風黎不是王寶釧,自不會有這些幼稚想法,更不會傻乎乎的將其表現在臉上。而王寶釧家人雖是被王寶釧的天真倔強及戀愛腦傷透了心,一時之間倒也不至於哪壺不開提哪壺。因而乍看之下,倒也有幾分其樂融融之景。

不過風黎自不是為了替王寶釧修復同家人之間的感情而來,眼見得丞相王允叫周遭下人退下,清了清嗓子有心想問女兒是否業已想通,便先發制人主動扔下炸彈。

“薛平貴失蹤十八載,世人皆以為其業已死去。可誰又知曉他不僅沒死,還同西涼公主代戰結為夫妻,育有一兒一女。現如今,已是西涼國主。”

風黎語調不急不緩,然而扔下的消息卻是叫丞相王允等目瞪口呆。便是跟在一旁化作幽魂的王寶釧也心中不解,實在是不明白這妖孽又是從何處得來的消息。原來那命書無字,如王寶釧這等命書影響之下,全無自我之人自不可觀。自然不知道那命書記載之下,原屬於自己與薛平貴的命運。

好在有這疑問的並不只是王寶釧一人,便是老謀深算如丞相王允也想不明白,自家這腦子裏整日情情愛愛的幼女,又是從何處得來這等驚天動地的消息。

“寶釧此言當真?”

“這消息你從何處得來?”

“西涼王究竟是不是薛平貴,一探便知。至於薛平貴身世......”早在踏入相府之前,風黎便知有此一問。不過這世間很多事,本就是一筆說不清道不明的亂賬。只要結果對了,過程......有時候並不重要。

“父親有心,可以查一查薛平貴一身武藝,究竟是何人所授。”

風黎低眉斂目,語音溫柔,說出的話語卻自有一種叫人無從反駁莫名信服的力量。王寶釧看着父母親人皆順着那不知名孤魂野鬼的話語,展開諸多種種聯想,心下不自覺有寒意生出。對遠在西涼的薛平貴更是又愛又恨,心下複雜。

但不管風黎帶過來的消息是真是假,丞相王允等人既然聽聞了,自是要探查一番的。只是想到這女兒往日作態,王允卻是略帶遲疑的對着風黎道:

“寶釧,那薛平貴......”

“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目光輕輕劃過一旁的王寶釧大姐、大姐夫、二姐、二姐夫,最後落在丞相王允身上,風黎似笑非笑,輕聲漫語道,“父親莫不是以為,此人會感念我王家恩德不成?”

世間有知恩圖報者,但可惜的是,叫王寶釧以十八年寒窯苦守換得十八天皇後生涯的薛平貴,顯然並不在此列。更不必說,王丞相瞧不起薛平貴百般阻撓他同自家女兒婚事,早已是大大得罪了他。此刻薛平貴遠在西涼鞭長莫及便也罷,一旦他有機會將王家人踩在腳下,又豈會放過?那命書中記載,可不就是如此?

雖然養大了個一心只有情愛的糊塗女兒王寶釧,但丞相王允可是一點也不糊塗,有此一問也不過是試探王寶釧態度。眼見得風黎這番作態,面上不顯,心中卻是十分滿意。只道是這糊塗丫頭總算清醒,卻不知曉眼下這頂着自家女兒皮囊的,並非真正的王寶釧。

於薛平貴一事上,王寶釧分外糊塗,卻也分外精明。眼見風黎同王丞相之間的機鋒,心中對薛平貴命運,不由得生出諸多擔憂。只是可惜了她如今身為幽魂,縱是心急如焚,亦無之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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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女子不可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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