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和人吵架了(2)
黑宮知世怒氣沖沖地悶頭一直走,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兒。
不知不覺,就又在校園裏迷了路。
這裏綠植蔥蔥鬱郁,高大的喬木和低矮的灌木錯落有致,放學后同學們大多在社團活動室,這兒人煙稀少,連個問路的人都沒有。
所能作為標誌物的不過是那個半徑約兩米的小花池,旁邊種着些白玉蘭,木筆花,落英繽紛,甚是好看,但這樣環境優美的地方也只不過是櫻蘭高校中非常普遍的那麼一個小花園
——也就是說,黑宮知世,完全、完全識別不出自己跑到哪兒了!
但是迷路這件事暫時還不是黑宮知世腦袋中的頭等大事。
【不行,我現在身份可是黑宮家的大小姐,可不能這樣隨意生氣。】
知世把書包當抱枕,把腦袋耷拉在上頭,背靠着白色大理石柱,在心裏反省着自己。
作為一個高貴又優雅的大小姐,怎麼能隨便發火,然後又因為莫名的怒氣一走了之呢?
太沒風度了.....和黑宮家族的氣質完全不符嘛......
我可是在別人眼中要成為大和撫子一般的形象,這麼容易生氣自己怎麼能成為一個合格的大小姐?
...要是我和鳳鏡夜一樣厲害就好了,喜怒不形於色,然後暗地裏使勁坑他們!
說曹操曹操到,知世正在平復着心情,一道清冷的男聲從身後傳來。
“黑宮小姐?”來人語句尾調微微上揚,像是有些疑惑。
知世愣愣抬頭:“鳳同學?”
這時候不應該是男公關的社團時間嗎?他怎麼在這?
這也太巧了!
她站直身子,悄悄撫平自己裙子上的褶皺,揚起微笑,想到自己沒去男公關部,大資本家鳳鏡夜不知道會不會問自己些什麼,便先發制人問道:“鳳同學怎麼在這裏?”
鳳推推眼鏡,語氣平穩,“在下和校醫院的木下醫生有些事情需要商談。”
*校醫院的醫生大多來自在醫療領域深有專研的鳳家旗下醫院輪流值班。
知世看見不遠處樹后指路牌上校醫院的標誌,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裏。
見知世瞭然,鳳鏡片后紫色的眼睛閃過一絲笑意,他若無其事道:“不過黑宮小姐怎麼在這裏?現在應該是部活時間才是。”
“黑宮小姐,作為男公關部的攝影師,玩忽職守可是要降低酬金的。”
男生慢條斯理道。
知世氣鼓鼓,在心裏和自己強調着大和撫子大和撫子,才回答:“我拿的是分成又不是固定工資,只要有產出,什麼時間去沒有關係吧?”
鳳頷首,非常贊同,笑眯眯道:“黑宮小姐說的對。是在下不夠周全,那黑宮小姐,我們來補充一份攝影師在男公關部的工作時間條例吧?”
“——畢竟不夠充足的工作時間總讓人擔心產品質量呢。”
知世瞪大雙眼,知世貓貓震驚。
少女臉色複雜,幽幽吐出一句,“資本主義是真的黑心。”就連作為拿分成的攝影師都要剝削到方方面面。
鳳輕笑,看着少女大小姐般禮貌的微笑又一次破功,因為被拉出來一起找人的壞心眼得到了滿足。
“如果黑宮小姐沒有什麼事情處理的話,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男公關部?”
鳳順理成章地發出了邀請。
去男公關部就要看見那對糟心的雙胞胎,少女抿了抿唇,有些倔強地站在了原地。
清風帶來一陣花香,不遠處的白玉蘭簌簌地落下,地上鋪滿一層柔軟微卷的花瓣。
在這如花香般襲來的寂靜中,知世把耳邊的碎發梳理到耳後,露出了一雙琉璃般剔透的眼睛。知世的瞳仁顏色在陽光下顯得很淺,有些情緒就顯得格外清晰。
知世躊躇,有些迷茫地問鳳:“鳳同學...怎麼看待所謂平民呢?”
鳳穿着學院的黑色制服,陰影下的面龐看不清神色,男生先是沉思了一會,隨機低低的冷淡的聲音響起,像是不含一絲感情的機械人,分外冷靜果決地評判:“平民...雖然是世家集團財富的基石,但是單獨的個體而言,並沒有利用價值呢。”
明明還是春天,但是今天的風兒似乎格外喧囂了,知世沒有管開始亂飛的頭髮,低着腦袋,狗狗眼有些落寞的垂下,悶悶地說:“但是對你來說沒有利用價值,不代表別人就沒有價值啊。”
“就像是春緋,她是平民,但是她樂觀、堅強、善良、正直、勤奮...她是無法用價值來衡量的無價之寶。”
就算有些沮喪,但是黑宮知世一誇起春緋還是停不下來,一直傾聽着的男生覺得好笑,唇角沒忍住輕輕勾起來。
黑宮知世還在好聲好氣地反駁他,像只委屈的一拱一拱的小動物,鳳掩住笑意,難得耐心問:“所以,你是因為有人用平民的身份來評判一個人而生氣了?”
知世垂着腦袋搖頭,她眉頭緊鎖,認真地想要表達自己的想法:“不是生氣...好吧如果有人這樣評判我的朋友我是挺生氣的。”
“我是覺得,如果僅僅用有沒有錢,或者長得好不好看來判斷一個人,那麼我們的學識、教養、能力,十幾年來付出的心血和精力,難道都是金錢與財富的附庸嗎?”
“...只是、只是我竟然才恍然驚訝地意識到——原來在別人眼裏,除了黑宮,黑宮知世什麼都不是,也沒有任何意義。”
知世在心中想着,那個一年多前還沒有穿越的自己,那個普普通通的女高中生,沒有冠以黑宮之姓穿越,就算有着和現在一樣的拍攝技巧,在這所學校的大小姐大少爺眼中,應該也是毫無意義的。
嘛,畢竟作為一介平民,毫無利用價值嘛。
就算自己別彆扭扭地和他人保持着距離,但是還是感到有些孤獨了。
知世悶悶地說:“那我還是比較喜歡和所謂的‘平民’一起玩,至少他們眼中我先是黑宮知世。”
聽她說了這麼長一串話,鳳沒忍住,手中的筆記本往下就要拍她腦袋,卻在快碰到女孩的時候收斂了力道,輕輕拍了拍,就像拍一隻小狗。
“你是不是對有錢人有什麼偏見?”
鳳鏡夜丹鳳眼的眼尾挑起,有些不解地問。
“首先,在平民眼中,大部分人只是因為不知道黑宮,所以你才先是黑宮知世而已,如果認為在平民眼中自己就能脫離黑宮這個標籤的話,未免把人都想的太好了一些...
而且,在你認為的‘大少爺’給別人貼上平民標籤的時候,黑宮小姐,你是不是也給我們貼上了‘有錢人’、‘大少爺’的標籤呢?黑宮小姐似乎對除了你以外的世家子弟都有一些奇怪的偏見。”
鳳鏡夜一針見血地指出問題,在少女還愣愣思考的時候,他眸光一轉,瞥見不遠處有着一大塊挪動的陰影。
……啊,已經來了啊!
他瞭然地推了推眼鏡。
只見知世身後掩藏在灌木叢里如疊羅漢般探出了一個個腦袋,對黑宮知世投以擔心的視線——尤其是金色頭髮的那一大個子,環那傢伙,還在對他擠眉弄眼,彷彿在說你快去好好開導黑宮知世。
……鳳看着如飾演喜劇般的環無語,又肯定了自己剛剛的言論。
...不是所有有錢人都會因為姓氏判斷一個人的價值的。
至少須王環那個笨蛋就不會。
嘖,當然,這種笨蛋里不包括自己,接受到環視線的鳳挑眉,在心裏想到,我可是利益至上者,才不會無緣無故就去做安慰小女孩這件事。
知世還在陷入沉思,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後的眉眼官司。
好像...鳳說的很有道理哦。
她想起自己以前,如果有個家庭特別有錢的小姐,自己又不認識人家,那對別人的了解似乎也只是家族姓氏而已。
可見能不能看見你這個人的特質,不取決於對方有沒有錢,而取決於對方是看重什麼的人。
知世還在糾結着所謂有錢世家和平民的關係,鳳走近兩步,高高的身影籠罩住女生,話語傳入耳邊,輕飄飄的,“所以啊,如果想讓別人看見你的話,就要做出超越這個姓氏的能力才行!”
知世被這句漫不經心的話的鋒芒畢露驚的抬起頭來,看見鳳鏡夜鏡片后銳利而野心勃勃的眸子,狹長的眸子因為走近了陽光,極近的距離讓人能看見他眼底深沉的紫色,像是盛開的紫羅蘭,神秘帶着不為人知的暗色。
因為過近的距離,知世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這就是精英大少爺全開的氣場嗎?
未免有些太鋒利了。
鳳低頭盯了她兩秒,像是確認了這個小女孩不再疑惑,他冷漠的唇角又勾起,帶着笑模樣,“嘛,所以今天的談心時間結束,請問黑宮大小姐還有疑問嗎?”
“承蒙惠顧,指名費用將會從分成利潤里扣除的哦~”
周扒皮的模樣彷彿之間的野心勃勃都是黑宮知世的錯覺。
知世敢怒不敢言,小聲哼哼:“強買強賣的萬惡的資本家。”
“黑宮小姐在說什麼?太小聲了我聽不見呢。”
看着笑眯眯的鏡夜,知世抖了抖身子,非常的慫:“什麼都沒有。”
“話說,”知世有些遲疑,“你是不是知道我和常陸院兄弟..有些不合的事了?”
“藤岡同學和我們說了大概...啊,現在他們應該也可以出來了吧。”鳳鏡夜一臉淡定。
“??嗯?什麼出來?”知世有些驚恐地看着他,希望不是自己認為的那個意思。
然而鳳推推眼鏡,心情很好地朝着不遠處的一個灌木叢投向了視線,問道:“你們打算在那扮演灌木叢到什麼時候?”
看着蹲藏在灌木叢里的一行人站起來,知世只想把剛才對着鏡夜一頓輸出的自己打包丟往快樂星球。
啊啊啊這也太社死了!
這麼大了還在糾結這種事,感覺自己好幼稚啊!還被大家發現了!
知世僵硬着身子,腦袋像是爆炸般一片空白,熱氣從下往上冒,從發頂蒸騰。
她看着邁着小碎步朝她跑來的環,以及環身後雙手抱胸的彆扭的雙子,終於回過神來,拔腿就打算跑。
——然後被鏡夜大魔王單手鎮壓了。
大魔王憑藉著身高優勢,一手按住了黑宮知世的腦瓜子,只見他眼鏡白光一閃,居高臨下地看着知世,陰惻惻的笑容浮現:“我們的攝影師,這是打算,去,哪,兒,呀?”
今天可是全體翹了一天部活來找你,還想跑?
你知道做報表做到一半被打斷拉出來找人有多暴躁嗎?
知世可憐兮兮地抱緊了自己的書包,眼淚汪汪:“嗚嗚”
就不能讓社死的孩子回家緩一緩嗎?!
鹹魚垂死掙扎的片刻已經被須王環趕上,環像摸一隻小狗一樣摸摸知世的腦瓜,一臉感動地對鳳鏡夜說:“媽媽桑,我們的女兒們都好乖巧又懂事,爸爸好感動。”
知世耳朵通紅,抱着自己的書包蜷成一團,懷抱着最後一絲希望問春緋:“...你們什麼時候來的?”
春緋穿着男生制服,清秀的臉上帶着笑意,她捏捏知世白嫩的臉頰肉,輕描淡寫地給了最後一擊:“大概...是在你誇我的時候吧。”
啊,那也沒多少,不過是至少誇了幾百字的彩虹屁吧...
知世、知世腦袋上已經冒煙了......
“欸,小知世怎麼了?”環圍着知世轉圈圈,知世一動不動。
“已經石化了吧。”鳳鏡夜笑眯眯地總結。
“欸,石化了啊,真的欸。”春緋繼續捏捏知世臉蛋上的肉,眼波流轉,清透的眼中蘊藏着笑意,“捏捏能恢復嗎?”
“這怎麼可能恢復?”常陸院雙子一起湊過來,彎下腰觀察一動不動彷彿靈魂出竅的少女。
光一抱手,別彆扭扭說:“女孩子就是想得多、真麻煩!”
馨也戳戳知世臉蛋,啊果然很軟,手指頭都要陷進去了,意味不明地感嘆,“那也沒辦法嘛。”
畢竟是對情緒、審美都極為敏感的攝影師嘛。
光邦好奇地抱着粉色兔子玩偶,用兔子湊近知世,“小兔兔能叫醒小知世嗎?她們都是好孩子哦!”
崇站在一旁,蹲下來盯了知世兩秒,惜字如金地認真斷言:“不能。
——石頭、馬上就要風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