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3)
夢裏的陶願再一次深深地佩服了失憶前的自己——敢大着膽子追求楊戩也就算了,竟然還敢當面辱罵龍王,對着三太子拳打腳踢,這真的是自己嗎?簡直是小勇的媽媽給小勇開門,特么勇到家了啊!難道真是因為她直播做多了,社會上形形色色的人都見識過,所以才變得這麼勇猛?
但她來不及多想,很快,第三段夢境就充斥到她的腦海當中……
夢裏,陶願渾身是傷,慌裏慌張地逃到一片小巷子裏,聽着四面八方都傳來搜尋自己的腳步,她有些絕望地靠在牆壁上,心想怕是自己馬上要被抓回去了,果不其然,下一秒就有兩隻螃蟹精發現了她,大喊:“夫人在這兒,快抓住她!”
陶願咬牙切齒,隨手從地上撿了根木棒,喊道:“夫人你個頭啊,我跟你們拼了——”
然而她還沒出手,兩隻螃蟹精忽然大叫了一聲倒在了地上,陶願一愣,發現螃蟹精旁邊忽然出現了一個高大的身影,他手裏把玩着正方形的口琴,藍染的衣擺上有隱約的雲紋浮動。
是這個人出手相救嗎?陶願剛想跟他道謝,四面八方卻有更多的蝦兵蟹將圍了上來,看到地上奄奄一息的螃蟹精,還有一旁的男人和躲在後面的陶願,其中一個青蝦精舉着長矛說道:“臭小子,竟然敢打我們東海的人,你是不是活膩了?趕緊給我們讓開,別耽誤我們正事。”
“你們指的正事,就是傷害一個手無寸鐵的小姑娘嗎?”男人漠然說道,“敖廣是不是在東海市橫行太久了,沒人管着,越發沒得分寸了。”
“喲?你個臭小子是哪路神仙,竟然敢罵我們龍王殿下,我看你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哦,我還確實是個神仙,就是現在落魄了點。”男人一邊說著,一邊看着蝦兵蟹將卸下了頭上的靛藍色布巾。
幾個蝦兵蟹將原本還對男人氣勢洶洶,看到他摘了頭巾之後卻忽然齊刷刷變了臉色,“你……你是二郎……快跑!”
看着他們狼狽逃竄的背影,男人嘆了口氣,接着後面發生的事,陶願之前都已經夢到過一次了。
緊接着,畫面忽然跳轉到了另一個場景,她躺在一間裝潢清雅的房間床上,身上的傷都已經上過了葯,這個時候,救了他的男人端着一些吃的走進屋裏來,對她說:“你醒了?是這樣的,你在去醫院的路上暈過去了,我讓醫生給你做了檢查,說是沒什麼大問題,我擔心把你獨自放在醫院那些東海的妖怪又找上門來,就先把你帶到這裏來了,這是我辦公室的休息間。你要是覺得不舒服,我可以給你找家酒店住着。”
“不用,這裏就很好了。”陶願坐起身來,感激道,“真是謝謝你啊,那個……你……你是不是二郎神楊戩啊?”
男人將食物放在床頭柜上,聞言道:“哦,我是。你認識我?”
夢裏的陶願雙眼泛着桃心看着他,用夾子音說:“人美心善的大帥哥誰能不認識啊!你好你好,我叫陶願。陶器的陶,願望的願,熟悉一點的人都叫我小願哦。”
楊戩很禮貌地輕輕點頭,“陶小姐,你好。”
“嘿嘿。”能夠見到現場版的楊戩,夢裏的陶願明顯十分興奮,她湊近了將楊戩仔細欣賞了一番,不禁感嘆道,“哇,你真人看起來比電影裏還要好看哎,真不愧是玉面郎君呀。”
“啊,什麼電影?”楊戩沒聽懂。
“咳咳,沒什麼沒什麼……”陶願連忙擺擺手。
楊戩也沒多在意,接著說:“你先吃點東西吧,吃完之後,如果你不介意,能不能告訴我東海的人為什麼要抓你?”
一提這個陶願頓時就來勁兒了,連飯也顧不上吃,立刻開始跟楊戩闡述她這一個月在東海龍宮遭受到的虐/待,前前後後敘述完之後,她總結道:“要不是我身上有龍珠護着我,那條老龍王的雷系法術早就把我劈死了,今天我好不容易找了個機會從龍宮逃出來,幸好有你救了我,不然我還是得被他們抓回去。”
楊戩坐在床邊聽她講完這些,沉思了片刻,說:“所以,那顆南海龍珠你現在無法取出來?”
“嗯嗯嗯,我也很發愁的。”
楊戩看着她說:“方便把手伸出來讓我把個脈嗎?”
陶願立刻伸出了手,還朝着他比了個心。
楊戩疑惑道:“這是結的什麼印,我怎麼從沒見過。”
“不是結印啦,就是在說你好帥啊我好崇拜你呀給你我的心的意思。”陶願繼續厚着臉皮朝着他釋放自己的夾子音。
楊戩很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嘴角似乎閃過一絲很淺的笑意,然後十分自然地忽略掉了陶願剛剛那句話,開始認真地給她把脈。片刻后,他收回了手,說:“或許,我有辦法幫你。”
“你有辦法幫我取出龍珠?”
“龍珠我暫時也沒法取出來,但我可以教你怎麼運用它。只要你能運用它,龍王就會對你有所忌憚。”
……
楊戩說完這些話之後,第三段夢境便結束了,緊接着第四段夢境很快跟着開始了。
這一回,陶願發現自己穿着黑色西裝套裙,表情嚴肅地坐在一間很大的會議室里,落地窗外遠遠顯現出的,正是東海市一片車水馬龍的景色。
不一會兒,會議室大門被人打開,一群人簇擁着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走了進來,為首那人不是東海龍王敖廣又是誰!
只見敖廣拄着龍頭拐杖,緩緩走到陶願的對面落座,他身後跟着的除了之前夢見過的東海夜叉和敖丙,還有三四個西裝革履戴眼鏡的人,從穿着打扮上來看,想必這些應該是律師一類的人物。
夢裏的陶願從旁邊的手提包里掏出一厚沓文件,放在了敖廣面前,說:“我電話里跟你要求的東西,都已經寫在這裏面了,你看一下,要是覺得沒問題,咱們現在就簽合同吧。”
“哼。”敖廣冷冷一笑,渾身釋放出一種可怕的低氣壓,“小小一個柔弱姑娘,倒還真敢要挾我。”
陶願卻聳了聳肩,毫不畏懼地說:“我就要挾你了怎麼著?誰讓現在南海龍珠在我體內,你拿不出來,而且除了我沒人能使用呢?你要是想早點修好你的龍珠,就趕緊把這合同簽了。”
敖廣盯着她沉默了片刻,他朝一旁的夜叉示意了一下,後者立刻拿過那些文件開始翻看,過了一會兒,夜叉抬頭道:“陶小姐,我們德興集團自創立以來,從來沒有給旗下產品找過代言人,而且按市面上常見的分成比例來說,其他公司也從來沒有給過代言人超過三成的代言費,你一下子就要跟我們五五分成,是不是有點獅子大開口了?更別提你合同中提出,我們還需要承擔你在各地舉辦表演的所有費用,這未免太不合理……”
陶願雙手環胸,毫不退讓,“喂,當初你家老闆把我吊在半空中用雷劈了一個月的時候,他就沒想過會有現在這一天嗎?我拜託你,我是來搞錢的,又不是跟你做慈善的,當然我想要多少要多少,而且我是用修復龍珠跟你們換的,又不是空手要錢!當然,你不同意也行啊,那我就先走了——”
說著她就要起身離開,對面的敖廣沉聲道:“站住。”
陶願停下動作,扭頭看向他,只見敖廣重重地嘆了口氣,對夜叉說:“簽吧。”
夜叉將手裏的合同遞給手下幾個律師做最後的檢查,檢查完畢之後,那份合同回到了敖廣手中,他從黑色西裝上衣口袋裏取出一支鋼筆,在合同上慢慢簽下了自己的大名。
“合同我簽了,按照上面的約定,你需要每個月來一次我東海龍宮,助我修復龍珠。”敖廣一邊將桌上的合同緩緩推向陶願,一邊說。
“放心,我這人做生意很講信譽的。”陶願伸手想把合同拿回來,誰料半途中敖廣忽然“砰”的一聲用手掌重重地壓住了那份合同,同時猛地俯身靠近了陶願,用很近的距離冷冷地看着她的臉,沉聲道:“陶願,你當真以為有二郎神護着你,我就不敢拿你怎麼樣了嗎?”
陶願稍微有些被嚇到了,但還是硬着頭皮說:“那你倒是對我動手啊!逼急了我死給你看,咱們魚死網破誰也別想好過,你就去封神榜上墊底吧!”
敖廣微微眯起眼睛又看了她一會兒,那眼神深不可測,最終還是緩緩地坐了回去。
陶願也不敢久留,收好合同就要走,已經走到門口的時候,卻又聽到敖廣說:“那楊戩是什麼人物,玉帝的親外甥,當年他最風光的時候,梅山幕府養着幾千仙兵,誰的話都敢不聽,主動想對他獻身的美色如雲如海,他曾把誰放在眼裏?你可別真以為,他會對你個凡人小姑娘有什麼真心。”
陶願眨了眨眼睛,簡直莫名其妙,回頭瞪他,“你個老渣男管的還挺多,我和楊戩怎麼樣關你什麼事啊?”
她離開那間會議室之後,忽然聽見裏面傳來一聲極為響亮的巴掌聲,還有凳子倒地的聲響,然後她聽見敖廣沉聲說道:“逆子,你別以為我不知道,是你當初心軟故意把她放走的!”
第三段夢境在這裏戛然而止,陶願也猛地從睡夢中睜開了眼睛,她有點驚訝,如果夢裏那句話她沒聽錯,那當初幫助自己逃出來的人,竟然是三太子敖丙?
那傢伙也會這麼好心嗎……
她看見床頭的柜子上放着一個體溫計,便拿起來測了□□溫,發現自己已經退燒了,而且身體也比睡着之前有了些力氣,便下了床,整理了一下着裝,從卧室里走了出去。
“你醒了?”門外,李雲祥正和他父親一起修着東西,見到陶願便問,“現在好些了吧?”
“嗯,我已經不發燒了,謝謝你啊李雲祥。”陶願看看四周,問,“喀莎呢?”
“她還要準備晚上的表演,就先走了。”李雲祥說。
陶願點點頭,有些不好意思地問:“不知道能不能再麻煩你一件事,我……我想聯繫一下楊戩,你有他的聯繫方式嗎?”
李雲祥問:“有倒是有,你找他……是想跟他複合嗎?”
“呃,不是,我有個東西要還給他。”陶願一邊說,一邊捏緊了手裏的包包。
“行,那我幫你給他打個電話吧。”
·
梅山銀行的屋頂天台上,一個身形高大寬厚的身影正靠在天台邊緣,對着遠處的夕陽和落霞,吹着手裏的口琴。
只是他吹出來的曲子曲調似乎有些悲傷,就連過路的鳥兒聽見了,都忍不住跟着哀鳴了幾聲,然後越飛越遠,彷彿永遠不會再回來似的。
就在這時,只聽“砰”的一聲,身形魁梧的老康推開了天台大門闖進來,對着男人說:“二爺,有事報!”
然而楊戩並沒有停下吹奏,依舊背對着老康沒有回應。
老康想了想,只能硬着頭皮在口琴聲中說:“我知道你可能不想聽這件事,但我剛和老姚商量了一下,決定還是把這事兒告訴你。那個……李雲祥他剛來電說,陶願想跟你見一面。”
口琴聲在聽到陶願兩個字的時候戛然而止。
天台上一片寂靜,只剩風聲。
老康等了片刻,見楊戩一直沒有回頭,便說:“那算了,你要是不想見,我就跟李雲祥說你出差去了不在。”
“時間,地點。”楊戩簡單地說完了這兩個字,就再度吹起了口琴。
“哦……”老康把時間地點告訴了楊戩,說,“那我就先走了啊。”
他轉身離開天台的時候,仔細聽了一下二爺的口琴聲,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好像和剛剛有點不一樣了。
好像沒有一開始那麼……難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