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棋

花果山賽車場內，孫悟空正指揮着自己用毫毛變出來的小猴子，將裏面因為打鬥而被弄得亂七八糟的場地恢復整潔。

“唉……這下子重建可是一筆不小的花費啊。”

孫悟空正無奈感慨着，身後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他回頭一瞧，立刻笑道：“嘿，你這麼早怎麼就來了，不在家和許久不見的老婆多溫存一會兒？”

楊戩沒回應他的調侃，看了眼賽車場內的情景，道：“你這裏修復大概要多少錢，回頭去梅山銀行找老姚說一聲，我會賠給你。”

“嗐，都是兄弟，你跟我這麼客氣幹什麼啊！”孫悟空大度地擺擺手。

楊戩認真道：“兄弟是兄弟，但感謝也是不可少的。如果不是你幫忙，和余化他們對戰的時候，我也撐不到小願帶着玄鳥回來。多謝了。”

孫悟空搖搖頭，“沒什麼，說起來，你不怪我擅自給你老婆亂出主意就行了。行了，也不跟你閑聊耽誤你時間了，孔宣在二樓等你呢。”

和聰明人說話總是那麼節省時間，楊戩點了點頭，抬步走進賽車場，順着側邊的樓梯上了二樓，一轉彎，就看見孔雀大明王正坐在一張圍棋棋盤後面，手裏拿着一杯熱茶靜靜地看着他。

楊戩走到他面前，說：“小願正在家裏休息，一切都很好，你不用擔心。”

孔宣垂眸道：“這麼說，她告訴你我是她父親的事情了？”

“是。”楊戩點頭，“她還告訴我，你有辦法幫我解決我身上九轉玄功帶來的問題，所以我今天來找你，是希望你能幫幫我們。”

楊戩本以為，自己和孔宣本就有舊怨，按照孔宣那孤傲驕縱的性子，怕是立刻會冷言冷語地拒絕他的請求，卻沒想到他聽完之後，朝自己指了指面前的棋盤，道：“你先坐。”

楊戩頓了頓，坐在了那空着的圍棋棋盤前，聽到孔宣對自己說：“昨晚我仔細想了一整夜，本來我是想阻止你們在一起的，可後來……我想或許我應該也給你一個機會。所以我們來下盤棋吧，如果你贏了，我就幫你，如果這盤棋你輸了，那麼你就離開我女兒。”

楊戩蹙起了眉頭，許久沒有回應。

孔宣看着他的神情冷笑一聲，嘲諷道：“怎麼，怕你下棋贏不了我？”

“不是。”楊戩抬眸看向孔宣，解釋道，“我是覺得，我和小願之間的感情很珍貴，不是簡單一盤棋的輸贏就能左右的，或者說得更確切一點，什麼都無法阻止我和她在一起。”

孔宣頓時咬牙，“你——”

“孔宣，如果你一定要用下棋來決定要不要幫我，那便算了。”楊戩說著便打算起身，“我可以再去找尋別的辦法，只是……我覺得你有點可笑，你一邊跟小願說，你對她母親是真心的，可是另一邊，你卻覺得一盤棋就能讓相愛的兩人分開，在你心底，你到底懂得什麼是愛么？”

孔宣臉上的表情由憤怒漸漸變得有些許茫然，他垂下眼眸沉默了許久，才說：“……或許我真的不懂。”

楊戩輕嘆一聲，道：“慢慢學着去懂吧，我也是用了很久的時間，才明白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麼。我過去失去了很多東西，現在，我身邊有親友，還有愛着的姑娘，我只想好好珍惜眼下的一切，所以……我絕不會讓你把我和小願拆開。”

說完這些，楊戩便轉身要走，身後的孔宣卻開口叫住了他，“罷了。我幫你。”

楊戩回頭沉靜地看向他，聽孔宣又接著說：“只是這盤棋，我們還是來下了吧。當年封神之戰，其實你我算是打了個平手，我現在只是想跟你分個勝負出來。但如果跟你動手，被陶願知道了她又要怪我，索性就用這盤棋來決出輸贏。”

這也算是想要解決當年留下的恩怨吧。

於是楊戩點了點頭，重新坐回了棋盤旁邊，道：“好，那就下一局棋。”

孔宣禮貌抬手，“你先。”

楊戩也不客氣，執起白子落在了棋盤上，孔宣幾乎是緊隨着就落下了黑子，圍棋下棋，講究個深思熟慮慢條斯理，可是此刻，這兩位三界當中都頗有名氣的戰神，卻在棋盤上拼得殺氣騰騰、落子如閃電般迅速。

“哎喲喂……”上來湊熱鬧的孫悟空瞅了一眼兩人下棋的景象，不由感嘆道，“你們這氣氛也太緊張了，別介，咱們都放鬆一點啊！怎麼著你們以後也都是岳父和女婿的關係了……”

話音剛落，棋盤旁邊的兩人就齊刷刷地朝孫悟空投來了銳利的眼神。

“得，觀棋不語真君子，我還是不說話了。”孫悟空退到一旁，靠在牆壁上靜靜地觀察着兩人下棋的動作。

差不多過了半個多小時的時間，楊戩在落下一枚白子之後，孔宣執着黑子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他微微蹙眉，盯着幾乎要被下滿的棋盤，臉色有些陰沉。

楊戩端坐身體看向他，很平靜地道：“你輸了。”

孔宣不語，孫悟空好奇地湊過去掃了一眼棋盤，評價道：“嗯，二郎神沒說錯，你這確實輸了，我這現場的第三方作證。”

孔宣沒好氣地掃了他一眼，“用你提醒我？”

說罷，他將那枚黑子重重地扔回了陶罐當中，抬眸對楊戩說：“回去告訴陶願，明天等她休息好了，我會去找她，幫她把被她母親抽走的仙骨重新接回她的身上。”

楊戩猜到了什麼，試探性地說：“你的意思是，只要她拿回仙骨，我們就能……可這是什麼緣故？”

“我們孔雀一族，原本和玄鳥出自同一血脈，只是之後分化出來了而已。但從血脈上來說，我們之間還是有聯繫的。而你楊家的血脈也和這玄鳥有着相輔相成的關係，玄鳥之力更是能助你沖開天眼，所以，只要陶願拿回她的孔雀血脈，就能和你正常在一起，甚至對你的修行也會有益處。”孔宣有些不情願地解釋道。

孫悟空在旁邊說：“那要這樣說的話，楊戩，你和陶願簡直就是天作之合啊！這茫茫人海當中，你能遇到她，那可真是命定的緣分了！”

楊戩不知回憶起了什麼，眼底湧現出幾分溫情，淡淡地說：“是啊……想不到，竟是這樣的。”

孔宣冷哼一聲，道：“你回去告訴她，讓她明天準備一下。”

說完，他便拂袖起身，轉身快步朝樓下走去。

“等等，孔宣。”楊戩叫住了他，很真誠地說道，“多謝你。”

“用不着。”孔宣冷冷說道，“我是為了我女兒。”

孔宣離開之後，楊戩看着棋盤又感慨地嘆息了一聲，才抬頭問孫悟空：“昨晚我帶着小願走得急，沒來得及問，那位南海二公主後來如何了？”

孫悟空回答道：“哦，她拿回龍珠之後身體好了許多，順利生下孩子應該是沒問題。這會兒已經去找她情郎了。”

“那便好。”楊戩點了下頭，“她沒事就好，否則若是出什麼問題，我怕小願知道了會自責。”

孫悟空無奈地搖頭，“兄弟，你不要動不動就給我這個單身猴秀恩愛好不好？”

楊戩輕笑一聲，起身一邊朝外走，一邊說：“或許你也可以去找找屬於你的姻緣。”

“我？嗐，我還是免了吧……”

楊戩回頭看了他一眼，抬起嘴角笑道：“好吧，你願意單着我也不勉強你。只是……等我和小願結婚的時候，份子錢你還是得出啊。”

“好傢夥，原來你在這兒等着我呢！”孫悟空沒好氣地說，“快回家陪老婆去吧你！”

?

第二天一大早，陶願就起床了。或者說的更準確一點，自從昨天她知道孔宣答應來給她接仙骨之後，她一整個晚上都激動緊張到睡不着，哪怕楊戩一直抱着她寬慰都沒用。

這會兒，她在一樓客廳內焦慮地走來走去，一會兒擔心孔宣會反悔不來，一會兒又擔心這接仙骨會不會特別疼，萬一沒接好她會不會死啊？

嗚嗚嗚，如果真的因為接仙骨死掉，那她在這個世界裏的所有努力不就白費了嗎？

楊戩坐在一旁的沙發上，看着她焦慮的模樣，最後終於忍不住將陶願拽進懷裏放在大腿上，他抬手給她整理了一下劉海兒，溫聲道：“你若是真的害怕，那這仙骨咱們不接了也可。我說過，只要你陪在我身邊就好，其他的都是次要的。”

陶願看着他搖頭，捧着他的俊臉說道：“我……我就是忍不住亂想，萬一孔宣沒把仙骨順利給我接好，那我會不會死啊？我要是死了，就再也見不到你了呀嚶嚶嚶。”

楊戩不由失笑，說道：“昨晚不是跟你說過了？仙骨本就是你身體的一部分，重新接回去不會讓你的性命有危險。只是……我確實聽別的神仙說過，接的時候好像是會有一些不舒服。”

陶願倚靠在他胸口說：“如果只是不舒服的話，那我應該能忍的。”

楊戩垂眸看了她一會兒，內疚地說：“小願，我讓你這麼做，是不是太自私了？”

“不會啊。”陶願認真地說道，“兩個人相互喜歡，因此想要親親抱抱，想要生孩子，是很正常的事情呀，這才不是自私呢！如果說自私，那當初我纏着你要跟你睡，害得你破了九轉玄功，是不是我也很自私呀？”

楊戩立刻說：“當然不是……”

“所以，你不要覺得內疚嘛。”陶願親了他的側臉一下，嘆氣道，“哎，只能說是我這會兒太緊張了，所以胡思亂想的。”

蹲坐在一旁的哮天犬這個時候開口道：“小願你肯定不會有事的，我保證！你還要和二爺幸福地在一起一輩子呢！”

陶願笑着伸手摸了摸哮天犬的腦袋，而就在這時，家裏的門鈴被人按響了。

陶願立刻從楊戩懷裏跳起來，快步跑過去打開了門，門外站着的果真是孔宣。

她愣了一下，有些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他，最後乾脆直接說：“啊……請進。”

孔宣輕輕點了下頭，抬步走進來。他今天換了一身黑色男士長旗袍，長發編成了一個麻花辮垂在一側，手裏還提着一個很精緻的水果禮盒，遞給陶願說：“隨便買的，拿去吃吧。”

“哦……謝謝。”陶願接過禮盒，領着孔宣走進大廳，將禮盒放在桌上。

而楊戩也起身對孔宣點了點頭，給他倒了一杯茶。

孔宣雖然看見楊戩就沒有好臉色，但還是接過那杯茶，算是給面子地抿了一口，接着他便說：“好了，那咱們就不要耽誤時間了，現在就開始。我看這客廳的空間就夠寬敞，就在這裏給陶願接仙骨吧。”

“好。”楊戩點點頭，將客廳中間的茶几搬到一旁，孔宣則從袖口裏拿出一個錦囊，用裏面的金色粉末在地板上畫了一個形狀奇特的陣，然後對陶願招招手：“你過來在這裏坐下，會不會打座？”

“哦，會。”陶願按照他的指點坐在了陣里，孔宣也緊跟着坐在了她的面前，對屋子裏的人說：“我準備開始了，在我給陶願接仙骨的期間，陣外的人一定注意，千萬不能踏入陣中打擾。”

一旁的楊戩點頭，“明白。孔宣，接仙骨會疼嗎？小願比較怕疼，能否請你儘力讓她不要那麼難受？”

孔宣看了他一眼，道：“她是我女兒，我自然不會讓她受苦。”

楊戩原本擔憂的神情不禁放鬆了些許，點頭道：“那就多謝了。”

孔宣轉頭看向陶願，說：“等會兒我開始施法后，你什麼都不要做，安靜地坐在原地閉上眼睛等待就好。”

陶願點點頭，見孔宣從袖口裏又拿出一個錦囊，他將錦囊打開，從裏面倒出了一截很袖珍的骨頭。她不由驚訝道：“這麼小哦，我還以為會是很大的一塊呢。”

“神仙身上的仙骨都長在不太重要的地方，否則，若是你的仙骨長在大腿骨上，被人抽去了，豈不是連路都走不了。”孔宣解釋道，“好了，閉上眼睛吧，我要開始施法了。”

陶願立刻聽話地閉上了眼，聽見孔宣在輕聲念着什麼法咒，然後她就感覺自己的周身開始發熱，有什麼東西似乎順着她的天靈蓋進入身體，慢慢地，那種溫熱的感覺將她全身都包裹住了。她身上雖然有種異樣的感覺，但並不疼痛。

過了大概十分鐘的功夫，這種溫熱和異樣感覺漸漸散去了，陶願聽見孔宣說：“好了，睜開眼睛吧。”

陶願睜開眼，發現剛剛孔宣在地上用粉末畫的陣已經不見了，而他正平靜地看着自己說：“好了，仙骨已經歸位，你以後也算是個神仙了，不用再擔心凡人的生老病死。”

陶願不禁有些驚喜，她昨晚只顧着焦慮了，根本沒考慮到這一點，那這麼說的話，自己以後就可以和楊戩長長久久地相伴在一起，也不用擔心她因為是凡人而慢慢衰老最後死亡了？

她正要開心地站起來去黏糊自己的男朋友，卻忽然覺得胸口的皮膚似乎有點痒痒的，便低頭拉開衣領看了看，這一看頓時更驚訝了，因為之前在她胸口的那片圓形疤痕竟然不見了！

“我……我胸口的傷疤怎麼沒了呀？”陶願驚奇地問。

孔宣之前不知道此事，因此解釋道：“你接回仙骨，相當於脫胎換骨一回，以前身上的一些傷痕自然是會消散無蹤。不過你說的是什麼傷疤？你母親沒有給我講過這件事。”

“呃……”陶願覺得自己還是不要把她替楊戩擋下魔禮紅那一擊的事情告訴孔宣比較好，不然豈不是進一步激化他和楊戩之間的不合關係？於是她打哈哈道：“哦沒什麼，就是我以前不小心摔了一跤。”

說完，她趕緊跑到楊戩面前，用眼神示意他不要解釋傷疤的事情，然後開心地拉着他的手說：“二郎，我成功了耶！我好高興呀！你是不是也很高興？”

楊戩望着她，微微下垂的眼眸當中飽含着濃重的溫情，他用力地抱住了她，在陶願耳邊說：“嗯，很高興。小願，謝謝你為了我付出這麼多。”

“哎呀這有什麼嘛，嘿嘿……”陶願開心地把腦袋在他胸前蹭來蹭去，正想撒嬌，卻忽然感覺到自己頭上似乎多了什麼東西，她奇怪地伸手一摸，赫然發現自己頭上好像長出來了一簇毛！

嚇得她連忙從楊戩懷裏跳出來，跑去衛生間對着鏡子看了一眼，這才發現自己頭上竟然冒出來一簇藍綠色的孔雀翎！它們豎立在自己額頭上方，就彷彿跳孔雀舞時候的裝扮，雖然挺漂亮的，但是陶願畢竟是個人呀！身上長出來鳥類羽毛還是讓她有點驚慌失措。

“啊啊啊啊……這是怎麼回事啊孔宣！”陶願連忙捂着腦袋跑出來，驚慌地問。

孔宣倒是十分鎮靜，解釋道：“你身上有孔雀血脈，現在又拿回仙骨，才剛剛成為神仙，控制不好露出原形是很正常的。以後，我可以教你怎麼控制。”

不等陶願回答，楊戩就牽住了她的手，對孔宣說：“不必勞煩你了，化形的功法我很熟，我想我可以教她。”

“……”被搶走了和女兒修復關係的機會，孔宣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拂袖轉身道，“哼，你二郎神神通廣大什麼不會，隨便你，我先走了。”

楊戩看着他的背影說：“等等，過幾天，我和小願在家裏請朋友們一起吃飯，到時候你也一起來吧，孔宣。”

“……知道了。”

孔宣離開后，陶願焦急地拉着楊戩說：“二郎，你快幫我把腦袋上的毛收回去呀。”

楊戩卻笑着抬手，輕輕揉了揉她的孔雀翎，道：“為什麼要收回去？我覺得這樣子很可愛。”

“真的嗎……”陶願有些不確信，“你不會覺得很奇怪嗎？”

“不會。很適合你。”楊戩說，“但你若真的不喜歡，我可以教你怎麼把它收回去。”

陶願腦袋上的孔雀翎被他用手揉得很舒服，心中不由慢慢改了主意，她說：“算了，你喜歡的話，那就先不收了吧……”

說著說著她便伸手摟住了楊戩的脖子，湊上去用夾子音道：“現在我已經拿回仙骨了，二郎，你說我們要不要去試一下，看看還會不會影響到你的九轉玄功呀？”

楊戩眼含笑意地看着她，攬住陶願的細腰將她迎面抱了起來，說：“好。”

兩人黏黏糊糊地朝樓梯走去，剩下哮天犬蹲在客廳里用爪子捂住了眼睛，過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露出一隻眼睛，一邊偷笑一邊朝二樓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