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傷
陶願一邊驚愕,一邊繼續緊盯着眼前的動靜,只見老姚坐在離昏迷的楊戩不遠處,他搭了個火堆,火堆上熬制着什麼東西,陶願猜測或許是給楊戩服用的湯藥。
而老康則提着一隻獵到的野鹿,和哮天犬一起走到了老姚身邊,後者抬起頭看了他們一眼,輕輕搖了搖頭,面色有些沉重道:“二爺還昏睡着。他的天眼受傷太重,又……又經歷了楊嬋鎮山那麼大的打擊,現在可以說是身心俱損,我們被從梅山趕出來的時候,我又沒來得及帶足夠的藥草,所以一直沒能讓二爺早日康復。”
“唉,這怎麼能怪你呢!”老康立刻說道,語氣里不無氣憤,“都是天庭那群傢伙太可惡,說什麼我們二爺鎮山不利,收繳了他的好幾樣法寶不說,還把幕府也查抄了!楊嬋為了華山連命都丟了,他們竟敢這麼做這麼說!這不是過河拆橋是什麼!還有金霞洞那群假仁假義的傢伙更是可惡,二爺傷勢如此嚴重,他們竟然也不說給二爺治療!”
老姚長長地嘆息了一聲,說道:“好歹,玉鼎真人好心收留了楊嬋的孩子,咱們幾個現在都身上有傷,無力照看那孩子,但想來,他在金霞洞應該能得到良好的照顧和教養。”
“……但願吧。”老康平日裏大咧咧的,遇到這種事卻十分不安,“二爺平日十分尊敬他師父,我也不好說什麼,但我總覺得他師父太過於道貌岸然了。”
老姚說:“罷了,咱們眼下還是想辦法先給二爺治療吧,他的天眼因玄鳥刺激,無法再睜開,以至於另外兩隻眼睛也因此受到牽連,視力大大受損。我對他的天眼實在是無能為力,但想來,如果我能多在神界找些名貴藥材,應該能讓他這兩隻眼睛康復。”
老康點點頭表示理解,“那你儘管去找,我和哮天在這裏守着二爺,這裏地處偏僻無人的方壺仙島,想必別人應該不那麼容易找到這裏來。”
“好。”老姚又交代了老康幾句,便起身去尋找藥材了。老康和變成人形的哮天先過去仔細查看了一下楊戩的情況,沒有發現什麼異狀,眼看着要到吃飯的時間,老康便提起剛剛打獵抓到的那隻鹿,對哮天說:“哮天,你先在這裏守着二爺,我去附近的河邊把這鹿處理一下,一會兒回來燉一點湯,二爺若是醒了還能讓他喝一點。”
哮天點點頭,“嗯,知道了!”
老康也走後,楊戩身邊只剩下了哮天。
而藏在灌木叢後面的陶願在聽完了他們的對話之後,也終於明白自己是來到了哪個時空——
這應該是楊嬋跳下蓮花峰,楊戩用他的劈山斧劈斷幾座山頭,不惜犧牲自己的天眼鎮住了玄鳥之後,發生的事情吧。
之前她和楊戩在一起的時候,也偶爾聽他提起過幾句這些事,可那個時候,楊戩的口吻十分平淡,彷彿這些事對他來說已經是很久遠的往事,都快要被遺忘了。
可是此刻,陶願看到靠在石頭上虛弱至極的楊戩,才忽然明白,對於楊戩來說,失去親人的傷痛對他來說是多麼重的打擊,他只是在漫長的歲月當中,漸漸學會了將傷痛隱藏在心底,不讓外人看出來而已。
她不由心痛至極,後悔自己過去為什麼沒有好好問問楊戩這些往事,對他更溫柔一些。可是卻又覺得,像楊戩這樣內斂的性格,或許也並不願意把自己的傷痛讓她看見,他更願意用自己的溫柔和強大,去做那個保護她的人。
但無論如何,此刻的陶願真的很想走過去,輕輕地抱一抱躺在那裏的楊戩。
她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行動的,只是她人還沒站起來,旁邊的孔宣就按住了她的肩膀,低聲怒道:“你幹什麼?”
陶願解釋道:“我、我想過去看看他,他看上去傷得很嚴重,我就去看一眼就回來。”
孔宣卻不知為何更生氣了:“那傢伙有什麼好看的!”
陶願愣了一下,解釋道:“哦,可能你不太清楚,我和楊戩是戀人關係,現在這個時間點的他應該是不記得我的,但是……我還是很心疼他。你放心,我就去一下,很快就回來。”
“如果我說,不准你去呢?”孔宣板著臉問她。
陶願不明所以,想了想才說:“你幫我抓了玄鳥,我確實很感激你,但是……我和楊戩的事,這是我們倆之間的私事,你為什麼要干預呢?這事兒和你有什麼關係呀?”
孔宣的臉色十分的不好看,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陶願不由覺得更奇怪了,她怎麼感覺孔宣好像很不喜歡楊戩似的……
啊等等,她以前看過一些神話傳說,孔宣好像和楊戩打過架啊!也難怪他這麼不高興了,可問題是,他要是真的和楊戩有私人恩怨,又幹嘛來幫自己的忙呢?他難道不知道自己抓玄鳥是為了救楊戩嗎?
陶願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她看了眼不遠處的楊戩,現在只有哮天犬獨自守在他身邊,自己只要想辦法把它引走,就能過去看看楊戩了。
可問題是,哮天犬鼻子那麼靈,又那麼機敏,自己只怕還沒靠近就會被它發現的呀,它現在應該也不記得自己了,陶願這會兒跑過去,那肯定會有危險啊!
陶願還在糾結該怎麼辦呢,一旁的孔宣忽然長袖翻飛,朝着不遠處的哮天扔出去了一隻孔雀羽毛,那羽毛精準地擊中了哮天的後頸,只見它身體一震,就軟軟地倒在了地上,看樣子是被打暈了。
陶願驚訝地看向孔宣,見他一臉不爽地說:“你要去就快去,我只給你十分鐘。”
“謝謝!你真是個好人!”陶願連忙感激地說道,站起身提着裙子就朝着楊戩跑去,看來是她誤會了,孔宣雖然性格古怪,但是還是挺熱心腸的啊。
她快步小跑到那塊大石頭旁邊,先瞅了眼哮天,確定她只是被打暈了沒什麼大礙,這才蹲在了楊戩身邊。陶願記得剛剛老姚說過的話,便把自己錦囊里那些從葫蘆小仙那裏買來的治傷丹藥,都一股腦兒拿了出來,放在了旁邊的草地上。
雖然也不知道這些藥效果如何,但有總好過沒有,老姚也是懂醫術的,想必等他回來之後,分辨完這些葯沒有危害,應該會給楊戩用吧?
陶願現在也只能這麼樂觀地期待了。
她剛剛和孔宣突然半路掉到這個時空裏來,想必是因為敖織的法術又出了問題,但陶願推斷敖織很快會再度施法的,所以她知道自己此刻時間不多。
於是她做了個深呼吸,抬起手想去擁抱楊戩一下,誰料右手剛剛伸過去,就被一隻寬厚有力的手牢牢握住了手腕。
“哎呀哎呀,疼疼疼……”陶願吃了一驚,頓時疼得叫了出來。
楊戩不是在昏迷嗎?怎麼忽然醒了?天啊他力氣也太大了吧,自己的手腕都快被他捏斷了!
醒過來的年輕楊戩雖然被絲絹矇著眼睛,可是氣場卻十分冰冷,他帶着幾分強悍問道:“你是誰?”
“我……我誰也不是,你鬆開我行不行,好疼呀!”陶願疼得直抽氣,“我不是壞人啦,我要是壞人現在你還能活着嗎?哎呀快鬆開我啦!”
而楊戩在聽到她嘰嘰喳喳地一通抱怨之後,神情卻忽然慢慢地變了。他怔了幾秒,接着忽然開口道:“我記得你的聲音,你是誰?”
陶願聞言大驚!這什麼情況,他還記得自己的聲音?那……那豈不是說葫蘆小仙給的忘憂丸沒生效?
她打算詐一下楊戩,便試探性地說道:“我就住在這附近,過來采野果看到你躺在這兒,想問問你的情況,我之前根本沒有見過你,而且我真的沒有惡意的。”
楊戩耳朵微動,仔細分辨着她的聲音,慢慢道:“你在說謊。我雖然不記得你是誰,可你的聲音我有印象。更何況這裏是方壺仙島,你是個凡人,你怎麼可能一個人在這兒?”
楊戩說話的同時,抓着陶願的手也並沒有鬆開,她又疼又着急,最後氣得索性給他來了一句:“我是你的老婆啊我是誰!你敢這麼抓我,等我回去了就跟你分居你信不信啊!快放開我啦!”
這些話對於現在的楊戩來說簡直就是一派胡言,可不知道為何,聽完之後的楊戩,卻漸漸地鬆開了抓着她的手,臉上的神情也顯得有些茫然。
陶願一邊揉着被他抓疼的手腕,一邊煩躁地想,這可糟糕了,看來葫蘆小仙賣的葯沒有完全起效,楊戩好像還對自己有點印象啊!這要是再這麼下去,他萬一全都想起來了該怎麼辦?
不行,既然他還記得,那就再給他加大一些劑量!
而楊戩也在這時開口說:“姑娘不要胡言亂語,你怎麼可能是我的妻子……在下只是真的對姑娘的聲音很熟悉,所以才問的,剛剛情急之下對姑娘多有冒犯,還請原諒。”
咦,他這會兒看着好像冷靜多了,也沒有剛剛那麼重的防禦性了,怎麼變得這麼快?
陶願不由聯想起了她在原來世界的寵物店裏的那隻小狗狗,起初她去看它的時候,狗狗對她不熟悉就呲着牙一直叫,可是後來她去的次數多了,它一開始帶着防備,但是一旦聞到陶願身上的味道,就會嚶嚶叫着湊過來扒在她腿上對她搖尾巴。
想到這裏,陶願的心也不由變得柔軟了下來,她輕聲道:“沒事啦,我不怪你,是我剛剛這麼突然靠近你,把你嚇到了吧。”
“無妨。”楊戩微微將身子坐直了一些,說道,“在下楊戩,可否請教姑娘姓名?在這裏到底有什麼事?”
陶願想了想,決定還是不要把自己的名字告訴他了,於是她只是說:“我……沒辦法告訴你,我是恰巧路過這裏,看到你受了傷所以過來瞧瞧,我這邊有一些傷葯,應該對你身體有益,如果你願意相信我的話,就把這些葯吃了吧。”
說著,她就從錦囊里拿出之前調製好的忘憂丸粉末,打算糊弄着讓楊戩再吃一次,但這一回的楊戩很明顯沒有上次好騙了,他沉聲道:“我的兄弟們應該正在幫我找藥材,所以姑娘你的一片好意,我心領了。”
陶願原本還想再編一些借口出來,可還沒組織好話語,一道孔雀羽毛忽然凌空飛來,將楊戩打暈了。
“哎——”眼看着楊戩忽然朝自己倒下來,陶願一邊張開手臂接住他,一邊回頭看向身後,說道,“孔宣,你幹什麼呀?”
只見孔宣背着手,鐵板著臉大步來到她面前,冷聲道:“跟他廢話那麼多做什麼?還抱着他?快鬆開,姑娘家成什麼樣子!”
“這不是你把他打暈的嗎……”陶願一臉無奈,小心翼翼地扶着楊戩,讓他重新倚靠在了石頭上,但現在時機難得,她連忙把忘憂丸粉末又給楊戩嘴裏餵了幾口。
確定楊戩都吃下去了之後,陶願剛鬆了口氣,孔宣就忽然把她拉了起來,陶願正想問他做什麼,就看見孔宣指了指旁邊出現的時空隧道:“快走。”
原來敖織已經重新幫他們把隧道打開了!陶願知道自己不能再久留,她只好捨不得地回頭又看了地上的楊戩一會兒,這才咬咬牙,和孔宣一起再度踏入了時空隧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