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1)
一間簡潔質樸的卧室里,留着短髮的藍眼少女正拿着浸濕水的涼毛巾給床上昏睡的人更換,換完毛巾之後,藍眼少女盯着床上的姑娘仔細看了看——
這是一個和自己風格很不一樣的東方少女,她留着柔軟垂順的長發,五官十分漂亮恬靜,就好像商店裏會賣的那種中國瓷娃娃一樣精緻。不過一想到這姑娘醒着的時候那活潑大膽的性格和古里古怪的說話方式,喀莎就不由覺得有點好玩。
“喀莎,她怎麼樣了?”這個時候李雲祥走了進來,站在門口問道。
喀莎搖搖頭,低聲說:“還是在發燒,不過溫度比剛剛降下來些了。雲祥哥,你到底把陶願怎麼了?”
李雲祥一臉冤屈,“我真沒把她怎麼著!今早上清晨我還睡着呢,窗外飛進來一個紙團砸在我身上,上面說讓我去海邊找陶願,我以為她找我有什麼事就去了,誰曾想去了之後,她跟我說她失憶了,我幫忙送她回了家,誰知道中午她又哭着跑來找我了。”
“失憶了?”喀莎一臉茫然,她剛剛在樓上做飯,等聽到動靜下來的時候,就看見陶願昏倒的樣子,她跟陶願也算是好朋友了,便主動說幫忙照顧她。
李雲祥點點頭,“嗯,我一開始還以為她又想出什麼鬼點子,但現在看她剛剛那樣子,怕不是真失憶了。”
“哎呀,這可就不好辦了……”喀莎猶豫着,“我剛剛本來還想說,讓你去把她男友叫來呢,那現在是叫還是不叫啊?啊,不對,他們是不是才分手啊……”
李雲祥還沒回應,床上的陶願似乎是被兩人談話的聲音影響到了,嘴裏嘟囔着什麼,有些難受地翻動了一下身體。
喀莎連忙說:“我們還是出去說吧,讓她先好好休息一下。”
兩人關上門離開后,床上的陶願再度翻動了一下身體,此時此刻的她,正被困在幾段夢境當中無法脫身——
第一段夢境裏,她渾身是傷,狼狽不堪地坐在小巷子的地上,一旁的地上還躺着好幾個被揍得七扭八歪的妖怪,有個高大的身影將她扶了起來,陶願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十分感動地說:“謝謝你救我!”
“客氣了。”男人面對着她,逆着光站着,也不知道是這段記憶里本來就看不清他的臉,還是夢境模糊了的緣故,讓陶願只能看清他身上穿着淺白色暗雲紋的圓領袍,還有拿在手裏那個正方形類似口琴的東西,男人的聲音里有種溫柔的堅毅,“你的傷不輕,我送你去醫院吧。”
陶願聽見夢裏的自己說道:“好呀好呀好呀!哇你剛剛打敗那幾隻螃蟹精的樣子真的好帥哦!”
……
媽呀,自己這花痴的聲音是怎麼回事!她怎麼從來不知道自己還能發出如此這般期待又雀躍的夾子音啊!她直播的時候都從來沒有這麼夾子過!
但她來不及細想,腦海里的夢境就又換了一段——
在第二段夢境裏她的傷勢似乎已經好了,只見她鬼鬼祟祟地跟在一個男人身後,兩人一前一後走在寂靜的街道上,從身形和衣着上來看,陶願能確定這個男人就是上一段夢境裏救她那位。
沒過多久,走在前面的男人就停下了腳步,陶願聽見他輕輕嘆了口氣,說道:“你回去吧,別再跟着我了。”
夢裏的自己看了眼手腕上的表,掙扎道:“五分鐘,再跟五分鐘我就走!”
男人又嘆息一聲,回頭看向她,用盡量不傷害到她的語氣解釋道:“我一個人逍遙自在慣了,沒有考慮過開始一段感情,你別耽誤時間。”
“那沒關係,我可以等呀!或許哪天你就有新的考慮了!我先在你面前刷一刷存在感嘛!”夢裏的那個自己一點都不氣餒,很認真地說。
男人沉默了許久,再度開口的時候語氣變得有些冷漠:“我是神仙,你是凡人,你能等我多久?我已經活了這麼多年都沒有動凡心,你為什麼會覺得自己會和別人不一樣。”
“那我就等一輩子啊,反正我這一輩子或許轉瞬即逝就沒了,在你漫漫的人生長河當中,有一個我這麼認真地等過你,你會不會覺得還挺好玩兒的?”
……陶願聽着夢裏的自己說出這般深情款款的情話,雞皮疙瘩都要掉下來了,想她母胎單身這麼多年,在學校里也見過不少帥哥,都從來沒動心過,可是現在竟然對一個電影裏的人物如此深情,她真的越來越好奇這個讓自己動心的男人長什麼樣子了!
但這次,夢境裏的她沒有等到男人的回答,他又沉默了片刻之後,忽然施展神功飛上牆頭不見了。
接着畫面一轉,又開始了第三段夢境——
畫面里出現了一棟白色小樓,正是陶願住着的地方,夢裏的自己手裏提着紙袋,開心地打開門一路衝上三樓的小陽台,就看見那個男人正背對着自己坐在躺椅里曬太陽,手裏還拿着一杯酒。
陶願開心地小跑過去,俯身從背後摟住了男人的脖子,說:“二郎我下班回來啦,我買了兩隻新唇膏,你幫我看看哪個顏色更好看呀?”
“哦,那我看看。”男人清暖的語氣裏帶着很淺的一絲笑意。
於是陶願打開唇膏,拉着他的手背,把兩個顏色在他手上試了一遍,然後說:“你覺得哪個更好看呀?”
男人沉默了很久,有些虛弱地說:“……這是兩個色嗎?這不是都一樣嗎?”
“你這是什麼標準的直男發言!”陶願繞到他正面坐在他腿上,氣得用小拳頭給了他胸口幾拳,說,“再給你一次機會,告訴我到底哪個色更好看!”
男人又低頭觀察了一會兒手背上的顏色,試探性地說:“左邊的?”
陶願沒說話,把他手上的唇膏色擦掉,接着重新塗了一遍,說:“現在呢,哪個好看?”
男人這回沉默了更久,最後生無可戀地說:“我看,不然你還是找個什麼事兒罰我一下吧,我認罰。”
“你你你……”陶願氣都沒法氣了,她捏着男人的臉揉了一會兒,忽然眼前一亮,說,“哼哼,我有個辦法讓你分出來!”
接着她把唇膏塗在了嘴唇上,在他左邊臉頰重重親了一口,說:“這是132號色!”
然後換了個色在他右邊臉頰也親了一口,“這是139號色,這下絕對記住了吧!”
“哦,記住了。”男人抬手整理了一下陶願因為跑得太着急而弄亂的劉海兒,正想說點什麼,忽然有個巨大的身影出現在了陽台的圍欄上。
“二爺!”來人有着一臉的絡腮鬍,着急道,“快快快,派新活兒了,是個大活兒!這回要抓個棘手人物!沉香和老姚怕這單子被人搶了,已經先出發了!”
“唉……又要忙了,好吧。”男人抱着陶願起身,將她穩穩放下地之後,舒展了一下肩膀,然後說,“小願,那我和老康他們掙錢去了,晚上可能不回來,如果有事,你知道怎麼聯繫我。”
“好啦好啦。”陶願對他揮揮手,見男人如同獵豹一般,靈巧的從小陽台直接一躍而起跳到了對面的房頂上,她才突然想起什麼,着急道,“哎!等等,二郎,楊戩,等一下!”
“啊?怎麼了?”男人剎住腳步,在對面屋頂上側過臉,朝她豎起一隻耳朵。
“臉,你的臉還沒擦呢!”陶願有些臉紅地說。
“哦……”男人聞言輕笑了一下,抬手將臉上的唇印擦掉,留下一句“我儘快回來”之後,很快便從陶願的視線里消失了。
……
這三段夢境在陶願的腦海里重複了五六遍之後,她終於醒了。
她有些虛弱地睜開眼,看着陌生的天花板,愣怔了好一會兒,才敢肯定自己在失憶之前到底都做了些什麼好事。
她確實談戀愛了,只是男朋友並非什麼龍王大叔,而是二郎神楊戩啊!清源妙道真君!神話傳說里響噹噹的人物,聽調不聽宣的梅山幕府首領!
媽蛋,母胎單身那麼多年,這一上來就挑戰這麼高難度,失憶之前的自己到底有多勇啊!也太敢了吧!而且楊戩還真被自己給追到了啊?!陶願真是對自己大寫的服了。
只是,這三段夢境之間跨越挺大的,中間陶願到底是怎麼追到楊戩這個戰神的,還是個謎……並且她覺得很奇怪,在這幾段夢境裏,她一直看不清楊戩的臉。而且,她之前明明和舍友看了好幾遍《新神榜楊戩》的,現在卻對裏面的劇情和人物記不清了。
一努力去想楊戩的長相,陶願頓時覺得後腦勺又有些疼了,她想從床上坐起來,而就在這時,房間的門被人推開了,端着水的喀莎走進來,看到她立刻驚喜地說:“呀,陶願,你醒了?雲祥哥你快來,陶願醒過來了!”
門外傳來一陣腳步,很快,李雲祥和喀莎一起走進了屋子裏,李雲祥問:“你好點了沒?還有哪裏不舒服嗎?”
陶願搖搖頭,“我……我沒事,李雲祥,我的男朋友是不是楊戩啊?”
“你想起來了?”李雲祥頓時鬆了口氣。
“只想起來一點點……”陶願困惑道,“我不明白,如果我男友是楊戩,那你為什麼說我跟龍王訂婚了啊?”
李雲祥抓了抓腦袋,說:“你身上的事兒我還真說不清,不如讓喀莎跟你說吧,她比較喜歡聊八卦。”
“切,說什麼呢雲祥哥?”喀莎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你出去你出去,讓我來給陶願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