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株葡萄藤
【蒙德的龍災,就這樣告一段落了】
【我代表騎士團向市民澄清了誤會】
辦公室內,琴埋頭在案書寫着什麼。
【並宣告了事件的解決】
她放下羽毛筆,看向窗外,美麗的巨龍吟嘯着,展翅飛過。
【在市民眼中】
【“風魔龍”突然襲擊蒙德,又突然消失無蹤】
天使的饋贈門口,迪盧克雙手環胸,倚靠着牆面,萊文德笑嘻嘻跟他說了些什麼,抬起手,指向空中飛翔的龍。
【他們心裏一定也還有很多疑惑吧】
【但,風向是會轉變的】
風神廣場上,溫迪坐在風神像的掌心裏,悠然自在地搖晃着雙腿。
【終有一天】
【會吹向更有光亮的方向】
人們的生活恢復了正常,大家都按照原先的步調生活着,在一片祥和中,騎士團總部發出了一道不怎麼祥和的聲音:
“我想辭職。我真的特別想辭職。”
“小可愛,這話你跟我說可沒什麼用,你應該找琴才對啊。”
萊文德一腦袋扎大姐姐懷裏,像只委屈的小狗一樣哼哼唧唧:“我剛才去代理團長辦公室了嘛,結果琴她不在,門口執勤的騎士也不知道她去哪了。”
麗莎看着她這副模樣,拍拍她的腦袋,臉上笑意更甚:“哎呀,真可愛,在跟大姐姐我撒嬌呢。”
“好吧,那我就告訴你吧。”
“琴、榮譽騎士和那位吟遊詩人一起,去西風教會歸還天空之琴了。”
去西風教會歸還天空之琴了…
歸還天空之琴了…
天空之琴了…
“西風教會!?天空之琴!?”
這兩個詞就好像定時炸彈一樣,驚得萊文德一個蹦子跳起來,那張辭職報告也來不及拿走,匆匆忙忙往麗莎手裏一塞:
“麗莎姐,這個先在你這裏放一會兒,我先去看看!!”
隨後,頭也不回地跑出門去。
麗莎瞧着她風風火火的背影,掩嘴輕笑:
“這性子,怎麼這麼大了還是沒變啊。”
“……”
開什麼玩笑!開什麼玩笑!?
她一路飛奔,兩邊的景色迅速向後退去,雙腿機械性地運動着,耳邊只剩風聲與自己的心跳。
說到歸還天空之琴不就是那件事嗎!出門就被人踹了一腳還掏了心窩子那件事!
腰間的神之眼亮起,空氣中的汞元素開始匯聚。
“小姆!我們得快點——小姆?”
那些銀白色的顆粒匯聚了半天,卻只是始終漂浮在半空中,並沒有變成史萊姆的形狀。
萊文德腳下一個剎車,四周看了看。
沒有。
哪兒都沒有。
她站在原地崩潰跺腳:“真是的!跑到哪裏去了啊!”
與此同時,西風教會門口。
空被兩名債務處理人強行制住,溫迪雙腿冰封,凍在原地動彈不得,而他們前方,一名身材姣好的金髮女子,正婷婷裊裊,漫步走來。
“哎呀,最後還是把家裏的倉鼠找回來了啊?”
聲音酥軟,笑得嫵媚。
“啃啃木樁,咬咬米袋。”
她伸手捏住溫迪的臉,強行抬起左右看了看,目光像是在欣賞一件商品,隨後眉頭皺起,語氣帶上了嫌棄:
“給蒙德添了那麼多麻煩…”
溫迪暗地裏積蓄力量準備破開冰封,聽到她這失禮的比喻,嘴上也沒閑着:
“你說的不是倉鼠,而是老鼠——”
“啪!”
女士卻根本不想聽他說話,煩躁至極,反手給他臉上扇了一耳光。
“現在沒你說話的份,無禮的吟遊詩人。”
空氣急,拚命想要衝上去,奮力在愚人眾手下掙扎。
性情隨和如溫迪,遭受如此待遇也不免生氣。
哪怕再平易近人,蒙德再自由如風,他可是巴巴托斯,塵世七執政的風之神!
腳下瞬間掀起青色的旋風,冰凍層層破開,女士一驚,後退幾步后,發現那風只是用來破解他自身的困境,並沒有攻擊的意味,於是輕蔑一笑,又走上來:
“呵,放棄統御蒙德的神,就只剩這點力量…”
那旋風看似凌厲,卻沒有傷她分毫。
巴巴托斯不甘示弱,立刻回嘴還擊:
“噢?你嘲笑我的資本,就是從主人那裏借來的力量嗎?”
他認出了眼前的人,曾名為羅莎琳的蒙德少女,因戀人在與魔物的戰鬥中犧牲,痛苦之下選擇燃燒自己的生命,化為火焰焚盡大地上的一切魔物。
她的力量本不應該是【冰】才對。
這話似乎踩到了女士的痛腳,她表情陰沉下來,掌風一振將對方逼退數米,隨後一個箭步上前,五指併攏以手為劍,直直捅進巴巴托斯的胸膛。
“溫迪——!!”
巴巴托斯瞪大了眼睛。
片刻,她收回手,從倒下的風神體內掏出一枚晶瑩剔透的小物件,對着陽光細細把玩觀賞:
“這就是——【神之心】?”
“哼,遠遠比不上我珍藏的華麗棋……這是什麼?”
在陽光的照射下,精緻小巧的神之心上,突然冒出來一點銀白。
看到那點白色,本來還在奮力掙扎的空突然間就放棄了,然後在債務處理人疑惑的目光中筆直地趴在地上裝死,一動不動。
都說人在遭遇危機得到解救的那一瞬間是最放鬆的,同理,四處無人的西風教會門口,唯一的變數被鉗制住,剛剛得手的女士也是最得意最沒有警惕性的。
不速之客就是在此時到來——
【說得簡單一點,如果大家都倒下了,情況很危急的話,就輪到你出手啦!】
那點銀白突然間膨脹了不少,一道清亮而氣憤的女聲從遠處傳來:
“小姆!揍她——!!!”
女士還沒反應過來,只覺得臉部變形一痛,緊接着視線突然旋轉,身體變輕,好像飛到了空中一般。
不,是確實飛到了空中。
被什麼東西一拳揍飛的。
她迅速回望,只見吟遊詩人身側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隻小巧圓潤的史萊姆,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它兩側長出來的壯漢手臂,此時正氣呼呼地對着她,威脅似地甩甩手。
她落地,下意識先緊了緊掌心。
還好,神之心還在。
一位身着黑裙的少女則站在層層台階上,看了看當前的局面,額頭跳出幾個鮮紅的十字,腰間的神之眼亮得驚人,張嘴就是一頓陰陽怪氣:
“喲,死了情緣就拿自己昔日的神明泄憤,真讓人開眼,好大的本事。”
女士被幾個敏感詞觸動,陰鬱暴躁到了極點:“你說什麼……?”
“啊?難道不對嗎?”萊文德掏着耳朵,滿不在乎,“你要不要去掛個耳目鼻喉科啊?這才多大歲數聽力就已經下降了嗎老太婆?噢不對,不是老太婆。”
她惡意笑着,眼底是說不出的嘲諷:“我想想,以前的人是怎麼叫你的來着——”
女士咬牙,手在身側握緊成拳,指甲嵌入皮肉之中。
“魔女。”
“沒錯吧?”
這話有些惡劣了。
她自己都知道這話說得太過惡劣了。
羅莎琳早就已經死去,現在的【女士】不過是她可憐又可悲的影子。
自己受過傷害,但這絕不是向他人舉刀的理由。
無論是女士,還是她,這句話都受用。
萊文德其實並不喜歡撕開別人的傷口,但她真的氣急了。
萊文德還記得,那是她剛來這個世界不久,還在被丘丘人囚禁的時候。那時心裏的新鮮感被磨盡,只剩下仇恨,仇恨魔物、仇恨世界,仇恨所有的一切。
於是在一個下着雨的夜晚,抱着【要不試一試】的心態,她縮在草堆里,有氣無力地禱告:
【偉大的風神巴巴托斯啊,勸你不要不知好歹,快點來救我叭,求求你了求求你了,別喝酒摸魚了我真的要死了啊。】
再醒來時,克利普斯將她收留在了萊艮芬德家。
那時的禱告,確實傳達到了。
這個看上去自在悠閑、快樂無憂的風神,其實在暗處,有好好守護他的子民。
被奪走神之心是冰神反抗天理的宏大計劃,她無力阻止,但在此基礎上,對巴巴托斯更進一步的羞辱,卻是她不能容忍的。
“你這不知死活的丫頭——!”
“怎麼了?生氣了?那你就好好生氣吧,”萊文德毫不畏懼地看着她的雙眼,水銀障壁擋住了她瘋狂甩來的冰鏈,語氣暗下來,“我的怒火可是在這百倍之上。”
“順便一提,我來之前通知了西風騎士,你們如果再不撤離的話。”萊文德指了指教堂高處的時鐘。
“估計就來不及了。”
回答她的是女士抬手懸浮在空中的冰槍:
“在西風騎士到來前,我先結果了你——!”
萊文德給自己慢悠悠地套着流珠護盾,反正一個盾頂三下攻擊,她三次打完了還能再補一個。
“就這麼點輸出啊?”
“力微,飯否?”
“嘖嘖嘖,不行啊,還不如特瓦林一爪子。”
“是教會那邊!什麼聲音!!”
風神廣場上,西風騎士已經快要趕到了。
“女士大人!”按住空的愚人眾焦急喊道,“蒙德畢竟還是我們的【盟友】,一旦落下什麼把柄,外交方面就——”
這句話點醒了怒火攻心的女士,她憤怒地一甩披風:
“哼,既然神之心已經到手了…”
“那邊牙尖嘴利的丫頭,你叫什麼!”
萊文德看白痴一樣看她:“?”
“你要找我麻煩,幹嘛還把名字告訴你?你當我傻啊?”
“好吧,那我叫紅領巾,不謝。”
女士:“……”
女士:“果然還是先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