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株葡萄藤
風花節這天,迪盧克收到了萊文德的以下禮物:
一束用帶着花紋的紙捲起來,如同捧花般的小燈草;
栽種在漂亮花盆中的小燈草;
將燈籠部分染成五顏六色隨後編成花環的小燈草;
迪盧克:“……”
啊,萊文德這孩子有時候真的挺好懂的。
你喜歡什麼,那就只給你什麼,並且那一種東西變着花樣兒來。
凱亞顧及小妹的面子,捂住自己的嘴巴,背過身去努力憋笑,肩膀一聳一聳的。
天知道迪盧克頭上頂着彩色發光小燈草的樣子有多好玩。
“兄長大人!風花節快樂!”
她笑得眉眼彎彎,渾身散發著喜悅的氣息。
對於入坑晚,對風花節沒有實際概念的萊文德來說,這大概就是一個如同現世新年元旦的節日,大家相互慶祝問好,再送些小禮物就成。
她哪裏知道裏面的那些彎彎繞繞。
“嗯,風花節快樂,萊文德。”
年輕的騎兵隊長溫和而沉靜,他將目光投在少女身上,眼中笑意愈發濃厚,英俊面龐緩緩綻出一個清秀的笑容,還摻雜了些萊文德看不懂的情緒。
迪盧克將早就準備好的花環套在她發頂,隨後緩緩在額頭落下一吻:
“今年你也是最美麗的淑女。”
在潔白的塞西莉婭花中編入嫩綠的枝葉,這是每年迪盧克都會送她的風花節禮物。
萊文德正準備跑去給艾德琳和克利普斯展示兄長大人的好手藝,卻被對方拉住了手。
迪盧克掛着真摯自信的笑容,眼神清澈如同紅色的石榴籽,他努力使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坦蕩自然:
“那麼,萊文德,你有寫詩給我嗎?”
被問到的人滿頭問號。
詩?什麼詩?為什麼要寫詩?
合著風花節實際上是個文化節嗎?
她幾乎就要把【那是什麼】四個大字寫在臉上。
目睹全程的凱亞又開始聳肩錘牆。
迪盧克將手伸到背後,狠狠擰了一把這位看樂子還偷笑的,又將一封外表精緻的信封重新放回口袋。
“不,沒什麼,你不需要為此憂慮。”
看上去依舊是靠譜大哥哥的迪盧克笑着安慰她:
“是我記錯了。”
以往的風花節,萊文德都是在酒莊裏度過,大家好像都很繁忙,迪盧克和凱亞有任務不在酒庄,義父克利普斯要去天使的饋贈,於是與繁忙氣氛格格不入的她便戴着花環,去捉葡萄藤間的風晶蝶玩。
有一說一,晶蝶真的很漂亮。
每一年的這天都是這樣過來的。
所以萊文德非常期待今年的風花節。
“……”
“…………”
馬車剛進蒙德城沒多久,萊文德就不怎麼期待今年的風花節了。
馬車它!進了城門之後根本走不動啊!
懷着戀慕之心的少女,懷着感激之情的居民,甚至還有試圖打好關係以便託付自家女兒的婦人們一擁而上,將馬車團團圍住。
鮮花和信封一個勁兒地往馬車裏扔。
噢,順便一提,最慘的是在前方趕車的凱亞。
萊文德眼睜睜看着一個熱情的姑娘將鉤鉤果砸到了他頭上。
最不可思議的是迪盧克,他熱情地笑着,接過那些祝福后與人們一一攀談着,滴水不漏地應對着。
萊文德印象中的迪盧克是一個溫和開朗的紳士少年,始終將貴族禮儀放在第一位,始終成熟可靠,始終不會有本該屬於他這個年紀孩子的行為舉動。
他將自己作為【兄長】這一路標,努力收斂自我,引導保護着她與凱亞。
因為是哥哥。
因為是長子。
而現在的迪盧克,在熱情的蒙德居民的圍繞下,重新變回了普通的14歲少年。
啊,真好啊。
萊文德看着他的側臉露出姨母笑。
而凱亞,則是從時不時會捉弄人,但負責會保護她的好哥哥,變成了鉤鉤果精。
“……”
喂,你們倒是住手啊!那玩意兒帶刺兒不能直接往人身上招呼啊!
噢,凱亞他已經放棄掙扎了,他甚至還能空出手去接別人送的花。
啊,不愧是六命完全體自帶盾奶充能的超級凱亞人。
坎瑞亞遺族,果然是有兩把刷子的。
今天的蒙德城是華麗的,也是忙碌的。每個人似乎都有做不完的事情,而萊文德他們的目的地,是要爬上數十層階梯,位於高處的廣場。
“……因此人們會選出一名代表,在風花節這天,向偉大的風神巴巴托斯進獻【風之花】。”迪盧克牽着她的手,在路上進行十分詳盡地介紹。
凱亞則是手捧着野菇雞肉串和落落莓果汁,一邊乾飯一邊走,美其名曰回復體力。
……看來剛才的鉤鉤果是真把他砸掉血了。
爬上高高的台階,來到有着華美裝飾的風神廣場,萊文德四處張望,在聚集的人群中看到了一閃而過的綠色衣角。
“?”
於是性格逐漸被凱亞帶跑偏的少女,頭頂着潔白的花環,低頭在巨大的風神像前禱告:
“偉大的風神巴巴托斯啊,感謝您一直以來為蒙德所做出的貢獻,感謝您打造了自由牧歌的城邦。”
“為了遵從您的教誨,我會請求父親大人只向未成年吟遊詩人出售牛奶和果汁的。”
雖然被人包圍但仍舊把話聽得一清二楚的溫迪:“……”
不!巴巴托斯沒有這樣的教誨!
我怎麼不記得自己說過這種話??
“萊文德,”禱告完畢后,迪盧克將她拉到陰涼處。
“別曬太陽太久,坐下休息一會兒吧。”
又伸出手將她頭上歪歪扭扭的花環取了下來。
“來,我幫你重新帶好。”
“兄長大人?”她回頭,少年騎士將花環輕輕放在發頂,又小心調整片刻,綻放出一個滿意的笑容。
少女左右晃了晃腦袋,又來了精神,她實在坐不住,跑向廣場,驚飛一群吃食的白鴿,於是她在羽毛紛飛間旋轉,白色的裙角揚起,笑容燦爛。
“■■■■■■”
迪盧克張嘴說著話,吟遊詩人彈着琴在不遠處歌唱。
這句話好像魔咒,又好像鑰匙,打開了內心深處那扇被荊棘封印的禁門。
萊文德記得自己好像回答了什麼,又好像什麼都沒說。
心臟砰砰跳着,震動在胸腔內劇烈迴響。
她重重摔在地面,頭暈目眩,眼前發黑,呼吸幾乎停滯。
“萊文德——!!”
“小妹——!!”
與晴朗不同,那是大雨;
與微笑不同,那是哭泣;
與鮮花不同,那是血液。
模糊的記憶在這一刻明了清晰,近乎殘酷地刻入她的腦海中。
哦,她想起來了,為什麼22歲的迪盧克會變得面無表情。
在那天,下着雨的成人禮那天,他親手殺死了自己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