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外的爭奪(7)
蠟燭擺在床頭的斗柜上。
燭火被門風帶得晃動起來。
一跳一跳。
花滿樓腳步輕緩地坐到了床邊。
下一瞬,少女帶着山林木葉清香的氣息,湊到他耳邊去。
“花神,這裏也有銅管,不過沒有鏡子。”竹枝枝垂着眼眸,眼神落在君子的肩膀上。
肩上的綉線冒出了一點毛邊。
少女有些手癢,想拔掉。
她說這話時,嘴唇半點沒動,只有喉嚨微微顫動,送出就算在場,也絕對聽不清楚的聲音。
這樣的聲音,也只有花滿樓能聽清楚。
花滿樓輕輕應了一聲。
他在思索着,大概這整個洞窟里,都佈滿了這樣的銅管。
有個聽覺很好的人,想要透過這些銅管,監聽他們說的話。
君子思考的時候,眉眼輕垂,神色柔和,並不嚴峻。
竹枝枝順着衣領抬眸,看到的就是半張被燭火照亮的溫柔側臉。
君子臉上有細細的絨毛,雖說少女心裏想的比喻,放在一個大男人身上,有點不妥。
可她看着花神臉上的絨毛,還是要說:她花神的臉,總覺得有一種水蜜桃毛絨絨的感覺。
無端可愛。
想啃。
連帶着,原本覺得有些彆扭的綉線毛邊,都忽然變得可愛了不少。
花滿樓大約是習慣了少女不時的灼熱眼神,他並沒有半分危機感。
想着說話會被聽見,他手掌向前,朝少女伸出手去。
竹枝枝看了看那手,又看了看君子的側臉。
她猶豫了一下。
然後。
動作迅速利索地在他臉側響亮地啵唧了一口,再把自己的下巴,墊在君子的掌心裏。
要是她沒記錯,小青蛙給她看的星網視頻,那什麼情侶之間最動心的一百個親昵小互動,好像就是這樣的。
唔,應該沒錯。
少女猶豫地想。
掌心一軟,手指觸到了一抹滑膩,像是他小時候吃過的寒天凍。
還有些綿軟。
花滿樓的手指顫動了一下,繼而有些心暖又好笑。
君子將少女的臉輕輕抬起來,笑道:“我的意思,是讓你將手遞給我。”
——他們寫字交流。
“啊——”
竹枝枝拖長聲音回應着。
恍悟又失落。
她沒有移開自己的臉,只是嘴唇撇了撇:“我還以為,花神是要來點情趣呢……”
花神:“……情趣?”
他的情趣,大概和心裏那個小姑娘的情趣,有些不同。
“嗯吶!”少女帶着幾分嬌憨,控訴道,“你剛才應該把手一收,捏着我的臉,把我的嘴巴捏成這樣——”
她說著,還擺弄起君子的手,直接演示起來。
花滿樓手上放鬆,不用力氣,以免誤傷了少女。
他柔聲應着:“嗯。”
“……然後,你低下頭來,親我一口。”竹枝枝鼓了鼓臉,“別人情侶都是這樣的。”
她強調:“可甜了。”
直球少女,打中了君子的心,讓他心下一軟。
“抱歉,我不知道這個。”花滿樓溫聲說道,“枝枝……再給我一次機會?七童一定不會錯過。”
還有這等好事?
“好!”竹枝枝收回自己的臉蛋,一本正經道,“那你重新伸手。”
君子眉目含笑,沉寂的眼睛都像是忽然有了光。
他重新伸出手去,將掌心緩緩打開。
手指還沒完全張開,一張小臉就迫不及待塞了進來。
君子眼角一彎,手指輕輕搭在少女臉蛋上,虛虛捏着。
他彎腰俯身,偏頭吻了過去。
竹枝枝的眼睛一亮,眼眸微彎,眼帘蓋上。
她的手,悄悄圈上了君子的窄腰。
嗷嗷嗷——
她花神主動親她誒!
少女在心裏握拳跺腳。
一盞茶的時間。
深吻結束。
花滿樓有些憐惜地在少女唇上,輕輕啄了一下。
竹枝枝睜開眼睛,眼眸水光潤澤。
“喜歡,滿足。”少女毫不避違,大方分享自己的感覺。
溫潤如玉翩翩君子花滿樓:“咳……我……也是。”
他耳根微紅,顯然不是很適應這樣程度的直白。
可他並沒有要迴避話題的意思。
過了一陣。
兩人平靜下來。
花滿樓伸手,握住少女的手,在她掌心裏寫字:這裏很古怪,我們要多加小心。
掌心的微癢,讓竹枝枝稍稍回神。
她低頭,看花滿樓的手。
君子手指修長,指節瘦而不柴,十分好看。
等花滿樓寫完,她就在那翻過來,攤開的掌心裏寫道:放心。
花滿樓點頭:石窟遍佈銅管,對方想竊聽我們談話,務必慎言。
竹枝枝偏頭看着,一筆一劃,慢慢回寫:安啦,有個長輩教過我,不知道應該說什麼時,要麼一句也不說,要麼把問題拋回去,一定沒事。
她是直腸子,可不是沒腦子。
當她毫無機敏,像個只會打架的蠢蛋的人,才是世界第一大的蠢蛋。
花滿樓:對方沖我們而來,所圖定然不小。
君子極其耐心地叮囑着安全。
竹枝枝歪着腦袋,用手掌撐着,看修長的手指游龍走鳳。
蠟燭漸漸燒乾,融成一團紅淚。
一雙剪影,逐漸變得朦朧,依稀。
石室昏暗,不知晝夜。
竹枝枝醒來,整個人偎依在花滿樓懷裏。
頭上枕着的,是君子寬厚的肩膀。
有些不捨得起床。
少女沉溺了三秒鐘。
爾後。
她輕輕鬆開了搭在君子胸膛和腰上的手,翻身下床。
石室外面的門被她打開。
游廊間隔一段路,掛着幽藍的燈籠。
天幕還是那虛假的天幕。
少女在游廊繞着石柱拉筋、障礙跑、耍拳、負重跑……
負重負的是庭院裏到膝蓋高的山石。
拳掌是從楚留香和無花身上,光明正大學來的拳掌。
剛勁的掌風,將空氣攪亂。
立在不遠處的石窟黑袍人,忍不住往陰影處,挪了一下腳。
鍛體完成,竹枝枝坐在廊下石階上,和石窟黑袍人閑聊。
“兄弟,第一次來我們這邊當值吧?”
石窟黑袍人:“!”
這女人怎麼知道他不是昨天那個人的!
他們輪值的事情,已經被摸透了嗎?
“不用怕,我不打好人。”少女擺手,示意他靠近一點。
石窟黑袍人:“……”
問題在於,他並不是什麼好人。
“你們老闆不行啊,當值也不給你們張凳子坐坐,這站一天的,累死了。”
竹枝枝拋着手裏的小石子。
“你要不考慮一下轉行,去我花神家當個保安,工資待遇,肯定比現在要好。”
小石子被她在手指間轉動起來。
“怎麼樣?要不要考慮一下?”
她將石子一拋,伸手抓住。
石窟黑袍人:“?”
不,他還想活着。
叛徒是沒有好下場的。
特殊的社恐最怕遇上熱情的人,越熱情越羞澀;但要是別人足夠冷漠,那她就要發揮了。
“你不要不好意思……”
花滿樓醒來洗漱,聽到的就是少女鍥而不捨挖牆腳的聲音。
她說的那些什麼獎金、福利之類的事情,十分有趣。
——倒是可以讓經商的兩位哥哥試試看。
君子笑着洗漱完,推門出了石室外。
“花神!”竹枝枝馬上丟下石窟黑袍人,跑了過去。
“擦擦汗。”花滿樓將絞好的帕子,遞到少女手上。
竹枝枝接過來,在臉上搓了一把。
狂放得很。
絲毫不憐惜自己那張粉嫩的臉。
“兄弟,你們這管飯嗎?”少女轉頭問石窟黑袍人。
石窟黑袍人沒有感情地說道:“諸位要是洗漱好了,可以隨我去用飯的地方。”
“那你等等,我們還有兩個小夥伴。”竹枝枝笑道。
她讓花滿樓將熟睡的陸小鳳,拖了出來。
傅紅雪倒是早早就醒來,像個木頭人似的,端坐在石桌前,不點燈,什麼也不幹。
陸小鳳乾嚎着,要與棉被共生死的時候,他也一動不動。
“陸小雞,我給你十秒鐘穿衣服。”竹枝枝在門口,威脅道,“十秒之後,你要是不出來,我就進去把你挖出來。十……”
少女倒數到五的時候,一臉生無可戀的陸小鳳打着哈欠,腳步歪扭地靠在門邊。
“姑奶奶,你想做什麼?”浪子哈欠連天,似乎晚上沒個好覺。
竹枝枝嫌棄道:“我沒有你這麼懶的侄子。”
陸小鳳:“……”
他為什麼要嘴欠。
浪子洗漱完,被半拖着去吃早飯的地方。
早飯是清粥饅頭和小菜。
竹枝枝不言不語,快速喝了三碗粥,吃了五個大饅頭。
她吃完,放下碗筷,看着依舊哈欠連連的陸小鳳,一臉深思。
“你身體這麼虛嗎?一晚上就掏空了?”
剛喝了一口粥的陸小鳳:“咳咳咳——”
他艱難把粥咽下去。
“你……花滿樓……”浪子話都說不全了。
這是什麼虎狼之詞!
“大家都是成年人,你害羞個什麼勁兒啊。”竹枝枝拍着他的肩膀,小聲問道,“昨晚你房間裏面的人,是美男還是美女?”
少女好奇地盯着浪子,拉了下他的袖子。
陸小鳳:“……”
看來他還是浪得不夠出名,才會讓別人問他這樣的問題。
“我沒有斷袖之癖。”陸小鳳搶回自己的袖子。
用力過度。
刺啦——
竹枝枝將那半截斷布勾起,疑惑道:“可是……你的袖子不是這麼說的。”
陸小鳳:“……”
他的袖子為什麼拖他後腿。
花滿樓:“咳。”
君子將摺扇展開,擋住弧度明顯的嘴角。
只是眼角眉梢不小心也掛了笑,讓浪子看了個正着。
陸小鳳沒好氣道:“我房裏既沒有美男,也沒有美女,只有一個糟老頭子!”
“啊——”
少女聲音拖長,滿是不可置信。
“你的口味……有點獨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