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無其二楚留香（9）
天邊初露白，新葉盛冰霜。
霜冷。
比冰霜還要冷的，是白衣女的眼。
她聽到竹枝枝的問話之後，深切懷疑對方是在捉弄她。
“宮南燕。”白衣女說得咬牙切齒。
宮南燕？
少女不出意外地挑了下右邊眉毛。
果然是她。
“剛才那是第一個問題，第二個問題……”竹枝枝道，“你昨天在巷子裏徘徊，是看花滿樓、陸小鳳、楚留香、無花還是南宮靈？”
宮南燕的眼帘，往下垂了半分。
“漂亮姐姐，不要騙人。人說謊的時候，語速和心跳，都會有變化的，你就算是心跳速度相差0.01秒，我也能聽出來。”少女提醒道。
星際軍校生訓練的時間，可都是以精確到小數點后三位的差距算的。
宮南燕不知道0.01秒是什麼，可這並不妨礙她短暫的識時務。
“我看的是無花。”宮南燕不情願地說道。
哦嚯。
果然。
“最後一個問題。”竹枝枝說道，“你們神水宮裏面，是不是有個喜歡無花的姑娘，你在幫忙牽橋搭線？”
宮南燕的呼吸，停止了幾秒鐘。
少女笑道：“漂亮姐姐不用害怕，你要是不做壞事，傷害無辜的人，我是不會隨便出手傷你的，更不會把這個秘密，告訴別人。”
——她是個講道理的人，好吧？
“你是怎麼知道的？”宮南燕冷冷道。
她雖然沒有回答，但和回答了，也沒有什麼兩樣。
“你猜？”少女笑道。
開玩笑，她這可是個大秘密，不能說。
宮南燕沒有半點說笑的心思。
她冷眼看着前方，道：“現在，你可以放開我沒有？”
竹枝枝笑了一聲，鬆手的同時往後一退。
下一瞬，一隻帶着香氣的手掌，從她鼻尖滑過。
少女又後退了一大步，揉了揉自己被掌風刮癢的鼻子。
嘖。
脾氣真是暴躁。
宮南燕狠狠地盯了少女一眼，腳尖一點，幾個起落就沒了人影。
竹枝枝也不追。
反正她要的答案，都已經知道了。
現在的南宮靈，還沒取得幫主之位；無花也還在和司徒靜曖昧不清的階段。
看來楚留香這邊的故事，提前了啊……
不過。
有個問題。
要是故事提前了，那她知道的事情，豈不是不作數了？
如果是這樣，她要怎麼提防無花？
無論少女怎麼想，也暫時想不出辦法來。
嘶。
頭疼。
腦力活動什麼的，果然不適合她。
竹枝枝幹脆不想了，回頭去。
——得在花神起床之前回去，免得對方擔心。
少女還不知道，花滿樓已經急得不行了。
竹枝枝距離破爛院子還有數十米時，就發現了院子的不對勁。
她謹慎地聽了動靜，才翻牆進去。
“誰！”南宮靈滑出袖中兩柄短劍，厲聲疾喝道。
比南宮靈更快的，是花滿樓。
在少女翻過牆頭的那一刻，他已經從座上離開，飛掠到院子裏。
“枝枝！”青年驚喜地跑過去。
“花神。”竹枝枝勉強扯出一個笑容來。
無論是誰，在看到腳下一堆屍體時，也不會覺得愉快的。
少女亦如此。
花滿樓關心道：“你沒事吧？剛才去哪裏了？”
其他人也跑了出來。
“阿彌陀佛。”無花捻着佛珠，“幸好枝枝姑娘沒事。”
陸小鳳大大鬆了一口氣，道：“幸好你回來了，要不然我們花公子就要急死了。”
不僅急死，也要嚇死了。
他們在附近找了一大圈，都沒把人給找着。
花滿樓差點就要按捺不住，自己尋人去。
“枝枝姑娘，你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楚留香道。
竹枝枝看着腳下的屍體，暗暗告誡自己，千萬不要衝動。
可她的拳頭，卻已經捏了起來。
少女的憤怒，花滿樓已經感覺到了。
“枝枝？”青年喊了一聲。
他的聲音，依舊溫潤，卻帶了一絲擔心。
“花神，我沒事。”少女的眼睛，瞥過無花，道，“我們進去裏面再說。”
——要是再看着這些無辜死去的人，她怕自己的拳頭忍不住。
現在證據不足，不能將無花定罪。
她不能意氣用事，給花神他們添麻煩。
少女的視線，無花能感覺到。
對方似乎在壓抑着什麼心緒似的。
那會是什麼呢？
無花想。
他的臉上，不見絲毫緊張，端的是文雅出塵，不染世事。
等竹枝枝坐下之後，首先耐不住的，是陸小鳳。
浪子側過身，把手支在案几上，問道：“枝枝姑娘，你昨晚到底去了哪裏？”
少女直言：“我追一個漂亮姐姐，追了半個多時辰。”
漂亮姐姐？
陸小鳳看了一眼花滿樓，才道：“什麼樣的漂亮姐姐？”
“白衣服銀腰帶，眼睛好看，脾氣急的漂亮姐姐。”想起宮南燕，少女臉上總算多了幾分笑意。
——畢竟，這可是她坑無花的機會。
浪子看着少女臉上的笑意，表情有點微妙。
“枝枝姑娘為何要追那位姑娘？”楚留香問道。
“因為她深更半夜，想要摸去無花大師房間，我怕她要對無花大師做些什麼。”竹枝枝眼也不眨地說道。
萬一，宮南燕要將司徒靜的定情信物“天一神水”交給無花，那可怎麼辦？
不對。
少女忽然想到了一點不對勁的地方。
若是無花和司徒靜還沒有定情，天一神水肯定還沒有到無花手上。
——原著里，司徒靜是因為懷孕了，才冒險給無花偷神水的。
那麼，外面分明就是死於天一神水的乞丐……
是誰毒死的？
竹枝枝陷在思緒里時，在座的諸位，神色都有些微妙。
君子如花滿樓，自然不會做令人窘迫的事情，是以他並無特別的反應；陸小鳳和楚留香，作為情場浪子，就難免想到一些比較……唔，香艷的畫面；南宮靈的眼睛，也不由得瞥了一眼無花。
無花是雙手合十，念了一聲：“阿彌陀佛。”
“不過我也不敢確定。”少女慢悠悠補充道，“畢竟少幫主也在那房間裏。”
大家的眼神，瞬間轉移了對象。
南宮靈：“……”
“那你……”浪子咳了一聲，道，“沒把她抓住？”
不應該啊。
還有人逃得掉這丫頭的魔爪？
楚留香也不信。
對方擒獲他的時候，可是只在十息之間。
“抓了。”竹枝枝還在思索着剛才的問題，漫不經心道，“不過她漂亮，我又放了。”
浪子二人組：“……”
沒想到，小姑娘家家的，居然也有這樣憐香惜玉的心。
花滿樓問道：“那她有沒有說什麼？”
“有啊。”竹枝枝道。
花神說話，她就暫時將疑問拋到了腦後，認真回答。
“她說，她是神水宮的宮南燕，來這裏是為了給她的小師妹和無花大師牽橋搭線的。”
是小師妹……吧？
少女不確定地想。
這句話一出來，大家表情各異。
只是一雙眼睛，怎麼也忍不住瞥向無花。
楚留香忍不住道：“無花大師，不知道你認不認得那位叫宮南燕的姑娘？”
“阿彌陀佛。”無花表情平靜地說道，“貧僧曾到神水宮講佛，一講便是三天，在那三天裏，我只能在一個小山洞裏面活動。白衣女子確實見了不少，但誰是宮南燕，貧僧就不知道了。”
嘖。
裝。
竹枝枝在心裏腹誹。
少女甚至沒忍住，撇了撇嘴。
無花餘光里看見竹枝枝的表情，垂眸不語。
莫非……
這小姑娘真的知道他做了什麼？
“無花大師或許不記得，那說不定別人姑娘在心裏怎麼惦記你。”少女哼唧了一聲。
哼。
渣男。
這番話，竹枝枝是打從心裏的吐槽。
可落在別人耳里，多少像是吃醋的小姑娘在無理取鬧。
就連陸小鳳和楚留香，也免不了這麼想。
他們的眼神，也不由自主在花滿樓和無花之間打轉。
楚留香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他說道：“枝枝姑娘，無花大師是個出家人，就算是有小姑娘喜歡他，也未必能有結果。”
所以。
喜歡無花的小姑娘，還是及時回頭，返到岸邊的好。
以免徒增心傷。
陸小鳳也點頭，附和道：“楚兄說得不錯。”
所以。
喜歡花滿樓多好。
完全不需要有任何顧忌。
幸虧少女不知道他們心裏的想法，不然肯定要敲敲他們的腦袋，看看裏面是不是進水了。
“誰說出家人就不能有結果的？”竹枝枝奇怪地看着他們兩人。
要是沒結果，原著里司徒靜肚子裏的孩子算什麼？
呸！
無花根本就沒有把自己當成出家人。
他就是那披着羊皮的狼！
少女越是腹誹，越是生氣。
這樣的表現，再度令人產生了一些不必要的誤會。
就連無花，也不免生出一點錯覺來。
難道……小姑娘其實喜歡他，只是不自知？
“阿彌陀佛。”無花雙手合十念着佛號，閉上了雙眼。
陸小鳳跳出來，說道：“小丫頭不懂事，我們帶走教訓，無花大師可千萬別生氣。”
“不住一切處心，即是佛心。”無花淡淡笑道，“既無處心，尤似菩提樹、明鏡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楚留香笑道：“無花大師，心胸果然非我等可比。”
“香帥過獎。”無花輕斂眸。
陸小鳳摸了摸自己的鬍子，朝南宮靈拱手道：“貴幫正是多事之秋，我們也不好多加叨擾。若是下次有機會，少幫主來江南，七童一定請你吃遍江南美食，飲盡江南好酒。”
“陸小鳳，分明是你要請客，怎麼還要報我名字？”花滿樓無奈道。
浪子朝他眨眼，道：“我沒錢嘛。”
少女：“……”
真是個好理由。
“好了，陸小鳳就此告別，下次再會。”浪子又抱拳。
花滿樓也行禮告別。
少女雖不想對着這兩個人行禮，但出門在外，禮儀還是要帶在身上的。
她最終，還是不情不願地行禮告別了。
陸小鳳見狀，直接拉着花滿樓手臂，加快了腳步。
——還不走，小心未來老婆被人勾走。
被落下的楚留香：“……”
難道諸位，不覺得少了點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