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萬七千分之一的奇迹【20】
酒吧的包間內寂靜無聲。
昏暗的燈光下,銀色長發的男人頭戴一頂黑色禮貌,穿着黑色的大衣坐在包間內的真皮紅色沙發上,面前的桌子上只擺了一杯酒,旁邊的煙灰缸里有幾支抽完的煙蒂。
他在等人。
可對方向來沒有什麼時間觀念。
明明今天還是周一,第二天就理直氣壯的說當天是周末,需要休息。
深知這一點的琴酒乾脆直接就讓伏特加將原定的見面的時間提前兩個小時告知那人,自己則是又順手去處理了一些事情,才慢慢悠悠的前來見面地點。
“喲,叫我什麼事?”
包間的門被人一巴掌推開,來者毫無自覺的一屁股坐到了琴酒對面的位置,將那件上白下紅的漸變色大衣往旁邊一丟,雙腿交疊,手肘撐在面前的桌子上,異色的眼睛含笑的看向面前面色陰沉的男人。
“伏特加呢,你把他指使到哪壓迫了?”
琴酒喝了一口酒,緩緩吐出兩個字:“外面,老鼠。”
卡慕眼底笑意不減,“北歐?”
酒杯內的冰塊晃動着,與杯壁相撞,發出清脆的聲音。
“這樣啊,讓我猜猜,是馬爹利?”
卡慕的指尖一下又一下,有節奏的敲打着桌面,聲音低沉而緩慢:“聯動了一些小幫派覺得自己翅膀硬了,所以想要單飛?”
“不過你說老鼠,他居然還能聯繫上那個地方的官方,哇這人腦子裏面裝的是屎嗎?”
琴酒冷哼一聲:“一個蠢貨而已。”
卡慕眯了眯眼,暗戳戳的說到:“一個蠢貨就能讓北歐的勢力開始失控,還需要你特地去解決?”
“馬爹利引誘FBI想要插手這件事。”
想要借FBI的手剷除掉組織的一部分人員,來讓自己在那裏站穩跟腳。
“明白了。”卡慕晃晃腦袋,“這件事會以FBI不幸參與進一起大型□□鬥毆來結束。”
“組織在那裏隱藏的人,是由你負責聯絡。”銀色長發的男人放下酒杯,看向對面那人,“馬爹利手上還有東西。”
“不。”卡慕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從他聯繫FBI的那一刻起,他手上所有的底牌不過就是廢紙一張。”
失去了底牌的棋手,只有敗北的命運。
琴酒勾起嘴角,冷笑道:“我待會就出發。”
卡慕同樣笑了起來,“FBI捲入□□鬥毆不幸殉職的消息會在後天傳遍他們的內部。”
畢竟在北歐這種魚龍混雜的地方,發生一些意料之中的意外也是不可避免的對吧。
卡慕很擅長應對這種事情,並且每次都能處理的相當漂亮。
可這次不一樣,卡慕留在日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
於是在北歐地區的代號成員不斷失聯的情況下,這麻煩事自然而然的就落在了琴酒的頭上。
“不過你這次專門找我,想說的可不止就這些吧。”
用最短的時間確定好行動的大體方向,卡慕又恢復了那弔兒郎當的樣子,沒骨頭一樣的躺在了狹小的沙發上,無處安放的長腿搭在沙發背上。
“你居然淪落到要幫實驗室那群白大褂傳話的地步了嗎?哇好可憐啊,需不需要我去幫你威脅一下那群仗着身份就無法無天的幾個人?”
卡慕蠢蠢欲動,琴酒收起聯絡的手機,翻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吉田家丟的交易物品還沒找到?”
“當然沒有啦。”卡慕非常給面子的接了下去,裝模作樣的抹了一下眼淚,“明明都把那人的骨頭全踩爛了也不說,他對桑田可真是忠心耿耿啊,搞得我都不忍心了呢,啊,我可真是善良。”
“我要吐了。”琴酒脫口而出。
他不順着話說下去還好,他這麼一說,卡慕當場就來了勁,“哇——!你就這個反應嗎?好冷淡啊琴酒,你都不關心我一下,那人的血臭的要死我還兢兢業業的奮鬥在審訊第一線,朗姆那老傢伙還派人來我這撈情報,在我身心受到如此巨大的創傷下你都不安慰我一下就找我借人去解決金三角的事,我們多年的友誼就要到此為止了嗎?”
琴酒無視掉他加特林一樣突突往外蹦瞎話的嘴,“我真的要吐了。”
“別這樣啊,我真的要哭了哦。”
“閉嘴。”
“你不在我會想你的——”
“我今天沒空和你打,卡慕。”
琴酒現在是真的想把這個人的嘴給縫上。
————
諸伏景光坐在安全屋內的沙發上,面前的茶几上是剛剛在公安秘密接頭的便利店裏,為掩人耳目而購買的速食食品。
門扉處傳來門鎖晃動的聲音,諸伏景光豎起耳朵,仔細聽着門外的動靜。
門被人從外打開,夾雜着三下快速的敲擊聲。
也就是從這微不可查的敲擊聲中,諸伏景光認出了來着是誰。
是安室透。
穿着兜帽,把自己圍的嚴嚴實實的人走了進來,關門,落鎖,隨後站在原地舉起兩條手臂,任由走來的諸伏景光上下檢查着是否有不小心遺漏的竊聽器。
諸伏景光上下檢查了一下,並沒有發現什麼異樣,這才放下心和他一起坐回沙發上,“有什麼事嗎,安室?”
“嗯。”安室透的臉色凝重,“你上次和黑麥的任務,最後將東西交給了誰?”
諸伏景光回憶了一下那次任務,畢竟實在是太過於蹊蹺,印象難免有些深刻,“一家花店,任務要求將東西放在花中,花店的附近都有監控,黑麥還跟着我,我沒辦法做過多停留,所以並沒有見到是誰拿走了它。”
安室透沉默了一瞬,“那你還記得這個東西被人放在哪嗎?”
“一個廢棄的辦公樓里,附近沒有監控設施,我們去的時候根據指使拿到了放在保險櫃裏的箱子,箱子被黑麥一直拿着,我沒有機會去看裏面的東西。”
“怎麼了嗎?”諸伏景光看向沉思的安室透,“那東西有什麼問題嗎?”
安室透點點頭,“卡慕在前幾天的活動中用了它,並且試圖通過警方的手來追查到藥物的解藥。”
諸伏景光皺起了眉,“前幾天的活動,根據媒體的報道,我記得警方和平民應該是無人傷亡才是。”
“藥物使用的對象不是那些人,他們全部都是組織的幌子。”
安室透深吸一口氣,只覺得像是有一塊石頭堵在了胸腔,“卡慕真正的目標,很有可能是羽生。”
諸伏景光身體一僵,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羽生?怎麼會?組織為什麼會盯上他?”
似乎是從他先前的話聯想到什麼,諸伏景光睜大了眼:“那個藥物,使用的對象難道是他?他現在怎麼樣?”
“羽生暫時沒事,hiro。”安室透掏出手機,打開加密好的一張圖片遞到諸伏景光的面前。
諸伏景光接過來一看,照片上的人穿着病號服躺在醫院的病床上,身上插滿了各種各樣的管子,左手打着石膏,輸液的右手一片青紫,他的面上帶着呼吸面罩,遮蓋住大半張臉。
“羽生他現在正在公安的醫院裏進行治療,消息也被封鎖。”安室透收回手機,將手機內的信息銷毀之後才將它放在了沙發麵前的茶几上。
諸伏景光微微鬆了口氣,“可藥物的使用對象,為什麼偏偏是羽生?”
“前幾天的活動我被朗姆派到卡慕的身邊負責收集情報“安室透雙臂抱在胸前,面部肌肉微微繃緊,“根據卡慕話里透露的信息,羽生的存在很有可能會影響到組織之後的行動,是需要剷除的變數。”
安室透:“吉田製藥公司的總裁,吉田舜前幾日與組織有過一次交易,是由我前去簽署文件,可他很狡猾,只給了一部分紙質資料,剩下的交易物品則是由後續其他人進行交接,我接到的任務是取回紙質資料,交由實驗室確認真假。”
“可問題就出在這裏,在我走後,有人殺死了吉田舜,而接手這起案子的。”安室透頓了頓:“正是羽生君懷。”
“我去調取了羽生這幾日的行動記錄,配合著公安的情報。發現在這之後,羽生他先是查到了吉田舜旗下的一家公司,並在那裏遭遇了一起爆炸,並且有人偽裝成他的樣子傳遞了虛假消息試圖將警方的一個小隊徹底留在那棟樓里,但被羽生給攪黃了。”
“偽裝?”諸伏景光皺起眉,“如果是這樣,那麼組織應該是在更早的時間就盯上了他。”
“不是沒有這種可能。”安室透沒有反駁他,“警方之前的一次活動,羽生負責的小隊繳獲了朗姆一大批貨物,甚至還抓捕了一個組織內的代號人員,卡慕很有可能就是從那個時候起就盯上了他。”
“在那次爆炸中,羽生他搜查到了一個U盤,我懷疑這個U盤裏有東西和組織有關。”
“他將U盤留在了警視廳,在這之後,羽生前往吉田家繼續查案,但前腳剛查到另一個人的頭上,後腳那人便被組織里的人給滅了口,卡慕很有可能在那裏留下了什麼,引誘羽生君懷前往他暗示的地點,而他便將藥物提前埋伏在那裏,將羽生君懷這個變數給排除在外。”
“並且,這個藥物疑似還擁有解藥。”安室透想起卡慕的話,“組織需要這份解藥,而且卡慕也不清楚解藥到底在哪,他很有可能是不方便插手,只能借警方的手去追查,在最後關頭直接截胡。”
既能將羽生君懷給踢出局外,又能坐收漁翁之利,一石二鳥。
諸伏景光安靜的聽着,皺着眉開口道:“太巧了。”
“羽生的每一次調查都會被組織內的人員恰好截停,一次兩次也可以說是巧合,但這聯繫在一起,未免太過巧合。”
就好像,從接手吉田舜的案子起,就已經一腳融入了組織的陷阱。
有可組織又是如何得知羽生君懷的動向的呢?
只能是有人在向卡慕,向組織傳遞關於羽生君懷的一切動向。
諸伏景光和安室透相互對視,從彼此的眼底看到了相同的答案。
“警視廳有組織的卧底。”
安室透緩緩嘆了一口氣:“沒錯,很有可能就在羽生的身周,又或者是上面那群人。”
既然警視廳都擁有卧底,那麼公安呢?
“那最近與公安的交接只能先放緩了。”諸伏景光摸了摸下巴,剛留起來的鬍渣摸起來有些扎手,“要先查清楚關於藥物的事情。”
他冷靜的分析道:“如果羽生這個誘餌沒有起到作用,那麼他肯定會選取下一個目標,用以逼迫警方追查解藥的下落。”
“朗姆不信任卡慕,派我在此後的大部分活動里跟着他記錄情報,實際上就是收集卡慕的情報和監視。”
安室透面色嚴肅,“卡慕似乎知曉這件事,但並沒有多說什麼,我猜測這背後的可能很有可能有着Boss的授意。”
如果單單是一個朗姆,可並不能讓這個在三藩市翻天的卡慕乖乖聽話。
那麼只剩下一個可能性。
Boss,或許也並沒有那麼信任卡慕。
安室透垂下眼眸,“我會盯着卡慕,在這之後有很多事我不方便插手,保持聯絡,蘇格蘭。”
波本負責情報,蘇格蘭負責行動。
配合默契,分工明確。
“我明白。”諸伏景光放下手,再次看向面前的友人。
“波本。”
“嗯?”
“注意安全。”
“......嗯。”
“你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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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毒水的味道刺激着人們疲倦的大腦。
監護儀器的機械聲回蕩在空蕩的單人病房內,顯示器上跳躍着波動的曲線,機械而冰冷。
羽生君懷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滿了各種維持生命運作的管子,面上的呼吸面罩隨着他淺薄的呼吸而浮現出薄霧。
黑髮軟趴趴的搭在枕頭上,他緊閉着雙眼,面色蒼白而平靜,嘴唇上毫無血色,就像一個失去了生機的木偶,獨自沉睡在無人知曉的夢境。
死氣沉沉,毫無生機。
病房的門被人從外打開,有人邁着沉穩的步子走到了他的床前,居高臨下的俯視着他。
羽生君懷似乎對此毫無知覺,依舊緊閉着雙眼,淺淺的呼吸着。
人影沉默的注視着他,緩緩抬起了手。
滴——
監護設備發出了一聲尖銳的電子音。
屏幕上的不斷延伸的曲線在剎那間歸於平靜,綳成一條筆直的線。
病房內寂靜無聲。
病房內一片昏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