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茶曲奇先生
東京,米花町的某處公寓內,呈噴射狀的血液遍佈屋內。
“死者是公寓內兩位年過七旬的老夫婦,屍體被發現時身穿睡衣,分別處於屋內的床上和客廳的藤椅上。身上有多處傷口,現場勘察后屍體已經送去法醫鑒定”
神林貴之一身制服筆挺,推了推鼻樑上有些滑落的黑框眼鏡,看着屋內正在環顧現場的青年,繼續彙報着當前的進展。
“老人共有三個子女,前兩個不在本市,報案人是小女兒村島美子的前夫孝道雨一,在今天來給兩位老人送東西時發現老人身亡。”
“屋內已被兇手用水全部沖洗了一遍,我們在現場並沒有發現兇器和其他人的指紋。家中有翻動的痕迹,貴重物品被洗劫一空,疑似入室搶劫導致的凶殺案”
青年一挑眉,用手指敲了敲門鎖。
“附近有一處監控已經去拷貝了,還在本市的小女兒也已經通知,正在趕來的路上。羽生警官,我們現在要去進行詢問嗎?”
身形修長的警官看着公寓卧室門框上飛濺的血跡,他閉上眼,模擬出一個黑影拿着刀,一刀又一刀帶着狠厲和決絕的劃過死者的屍體。
睜開眼,他左手食指習慣性的纏着耳邊留着的一小撮頭髮。聽到此處,他將目光轉向一旁的神林貴之。
“先讓搜查現場的警員原地待命,這裏暫時不會有多的東西了。拿上現場的監控,我們去見一下村島小姐。”
說完,羽生君懷走向門外,揉了揉有些酸澀的眼睛,繼續說道:
“現場沒有搏鬥和死者掙扎的痕迹,排除死者本身的疾病原因,讓法醫留意一下死者的胃部有沒有安眠藥和致幻劑殘留。”
走到公寓樓下,羽生君懷吐出一口濁氣,長腿一邁坐上了下屬的副駕駛,系好安全帶后,在汽車發動的聲音中繼續補充:
“先不排除報案人的嫌疑,門窗沒有外力破壞的痕迹,在下藥的基礎上,安眠藥是被下在了食物里。能讓死者穿着睡衣接待且毫無防備的吃下那些食物只能是熟人,可以排除入室搶劫的可能性。”
“先去看一下村島小姐了解下情況,再考慮要不要把其他人傳過來問話。”
車內,羽生君懷從口袋裏面掏出了兩顆薄荷糖,一顆剝好塞進旁邊開車的下屬嘴裏,一顆直接丟進自己嘴裏三倆下嚼碎,再猛喝一口手邊的涼水,一股清涼直衝天靈蓋,刺激的他直接倒吸一口涼氣,連軸轉到有些混沌的腦子這才漸漸清明起來。
一旁的神林貴之習慣的吃着來自自家上司的投喂,聽着旁邊嘶嘶的吸氣聲專心的開着車。
羽生君懷,警校畢業生,職位警部,工作能力極強,寫的了報告出的了外勤。堪稱警視廳勞模。極其熱愛投喂下屬,對於口袋裏裝糖這一點,其本人曾義正言辭的科普過及時補充能量的重要性。
-
警視廳內,女警安慰着情緒崩潰哭泣着的村島美子,在看到羽生君懷和神林貴之後便默默為村島美子留下了紙巾和熱茶就退了出去,將空間留給三人。
羽生君懷站在門口觀察着村島美子,過了三秒忽然壓低聲音,把頭悄悄偏向神林貴之。
“看起來不用傳喚其他人了,今天可以按時下班欸。”
在其複雜的眼神中,青年一手拉開了桌子對面的椅子一手掏出了自己的證件壓在桌子上。
“村島小姐你好,我是羽生君懷,這是羽生的證件您可以看一下。關於您父母的案子我們需要向您進行一些信息確認以及詢問,還請您配合我們的工作。”
羽生君懷無視掉還在哭泣的村島美子,還沒在桌子對面坐好就單刀直入的開始問話,青年溫和如春風般的聲音直接惹的一旁慢了一步的神林貴之眼角一抽。
還好,村島美子沒有大聲斥責羽生君懷的失禮,只是擦了擦眼淚點點頭,表示自己的配合。
“多謝。”神林貴之簡單的道謝,隨即攤開筆記本示意羽生君懷可以開始問話
“感謝您的配合,村島小姐,請問案發當天您都去了哪裏?”
羽生君懷含笑的金色的雙眼落到了她的身上,他本身就長得俊秀,微微下垂的眼角使他的親和力更上一層樓。
被那麼一雙鹿一般眼睛清澈透亮的注視着,就像是在無聲的安撫,很容易使人不自覺的放鬆下來。
村島美子原本緊繃的肩膀緩緩放鬆了下來,她捧着那杯熱茶,聲音沙啞的說:
“我是做酒類推銷工作的,上午去送了孩子去學校后就去見了客戶,回來的路上去逛了超市,中午去和朋友在種花街的茶樓喝茶到下午,晚上接了孩子之後我和一名男同事月島清在公司加班到九點才回家。”
“男同事,還是男朋友?”羽生君懷輕飄飄的發出質問,看着她捧着紙杯的手微不可查的一抖,自顧自的繼續說著
“看起來是男朋友,為什麼撒謊呢,村島小姐?”
村島美子猛的抬起頭,剛要反駁便被看着黑髮金眸的警官斬釘截鐵的打斷。
“不要反駁,村島小姐,也不要試圖在羽生面前撒謊,羽生警官可是無所不知。”
對於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在說什麼自大的話,甚至拿出手機對還在現場搜查的警察發了條消息的人。旁邊的神林貴之猛的咳了起來試圖打破這讓人腳趾扣底的局面。
【from羽生君懷:
查看卧室門框的風乾情況,技術人員進行第二輪取證。】
羽生君懷收起手機,動作自然地拍了拍神林貴之的背,看向開始緊張的村島美子示意她快點解釋
“是男朋友,但我和他只是玩玩而已,我連和他的交往的事都沒有告訴父母。他離過婚工作不好又沒有才華,我只是覺得他有些拿不出手和沒必要而已。”
村島美子有些扭捏的的說著,大拇指摩挲着紙杯杯壁。
她在心虛。
羽生君懷看向旁邊的神林貴之,示意他查一下這位“男同事”后又無言的看向村島美子。
演的真爛。
空氣一時有些沉默,直到羽生君懷的手機傳來叮咚一聲,羽生君懷掏出手機看了眼消息,是法醫的屍檢報告和附近街道的監控,還有剛剛發來的月島清的個人信息。
羽生君懷粗略的看了一下報告和信息,又將監控視頻打開,推向了村島美子。
“這是案發當時的監控,村島小姐,因為監控年老失修而導致畫面有些模糊,有鄰居說這是您的母親,我想請問您能否確認這畫面里的人是您的母親嗎?”
村島美子看向桌子上暫停的畫面,畫面中一位看不清面部的老婦人提着蔬菜走在街上,她點了點頭,語氣認真的說:“這是我媽媽。”
青年警官一挑眉:“不再仔細看看嗎?”
“我很確定,警官先生!”
村島美子身體微微向前,語氣也染上了惱怒的意味“身為女兒,我怎麼會不認得我自己母親的樣.....”
看起來就是一個因為父母去世而心態不穩的女兒。
但她在着急,她在着急什麼?
她在撒謊。
“撒謊,村島小姐,這是您第二次說謊,再準確的說是第三次。”
羽生君懷伸出三根手指,在村島驚愕的目光中另一隻手伸手拿向一旁的紙杯,給自己和下屬倒了一杯熱茶,慢慢悠悠的說著
“您說那是您的母親,但問題就出在了這裏。”
青年警官的手指敲了敲桌子“這只是羽生根據住戶信息比對,確認的一個身形和您母親很相象的另一位住戶罷了。不是說''身為女兒絕對不會認錯母親嗎?''
羽生警官很好奇,村島小姐你怎麼可以犯這種低級錯誤。
你又是出於什麼目的要讓我們認為這是您的母親呢”
羽生君懷將那杯冒着熱氣的熱茶端了起來,金色的眼睛透過霧氣看向對面強裝鎮定的村島美子,就像海上的燈塔。
“據調查您的父母沒有存款也沒有保險,居住的房產和您的兩個哥哥一分您最多也只能拿到四百萬日元,您剛剛說的和男朋友只是玩玩也是說謊,您很愛他,並且打算和他結婚,對嗎?”
“您的男朋友月島清在十年前因為吸食毒/品而鋃鐺入獄,現在生活拮据,正是因為這幾點所以您的父母才會不同意這門婚事。按理來說這也構不成動機,是他對您說了什麼讓您下定了決心嗎?
羽生看過傷口的圖片和屍檢報告,村島小姐,您最多還有十分鐘的時間向我坦白一切,要爭取為自己減刑嗎?”
說完,羽生君懷又給自己續了杯熱茶,托着臉看向把紙杯捏的變形且身體緊繃的村島美子。
旁邊的神林貴之沒有合上筆記本,只是和他一起沉默的等着。
茶杯里的熱氣漸漸散去,就像奔流的時間。
叮咚,手機信息提示音響起,羽生君懷看着那條留在現場搜查的警察發來的消息嘆了口氣,說:
“您的工作在一個月前出了差錯,生意落敗,這個時候您的男友又向您求了婚,他是不是說了''你父母那套房子可以換很多錢來和你結婚''之類的話。”
“於是您將安眠藥下在飯菜里,並在他們熟睡時將他們殘忍殺害了對吧。哇您可真是愛他啊,沒有提到他是為了給他開脫嗎?為什麼開脫,是為了不讓他卷到這件事裏還是他現在不能見到警察?他又去做老本行了?安眠藥是他提供的吧,您完全不害怕安眠藥被發現,是因為它們全部被您下到了飯里對吧。”
“您說當他們吃下你送去的飯菜時,他們在想什麼呢?”
“您想說您的前夫也有嫌疑?他是貪圖老人的錢財才對他們好的?可您的前夫身高可有一米八,造成的傷口可不會像這樣淺顯,您在發抖嗎?不要害怕我們沒有證據村島小姐。”
聽到這,村島美子收斂起那幅傷心欲絕的假面,她猛的抬起頭瞪向羽生君懷,雙眼迸發出的惡意好像要將他的咽喉刺穿。
羽生君懷也坐直了身,冷眼看着她。
“羽生君懷可是正義的警官,不會沒有證據侮辱人的。您指縫裏有沒洗乾淨的泥土,您將兇器埋在了花盆?哦看起來是院子裏,待會羽生會簽個搜查證去取得您不用擔心它不會被人發現。”
村島美子的身體忽然僵在了原地,她不可置信的看向自己圓潤的指甲,在中指的指縫裏看到了那一點泥土。
他是怎麼注意到的!
“您知道嗎,木質門框這種東西就算被水浸濕也會留下東西的喔。你猜猜羽生的同事剛剛在風乾的門框上發現了什麼?是你的潛血指紋欸村島小姐。”
羽生君懷又笑了起來,輕巧的話語就像石頭一樣重重地砸在了她的心上。
“證據動機確鑿,兇手小姐。麻煩通知外面的同事來收下尾吧神林,我們去回收一下兇器。”
羽生君懷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拔腿就向外面走去。旁邊的神林貴之見狀合上筆記本跟了上去,走到門口時羽生君懷忽然停了下來,轉過身對着屋內開始發抖,並且已經把茶水撒出去大半的村島美子說:
“補充一點,關於玩弄感情這件事的應該是您的男友。我這裏的資料顯示他已經在三個月前和他的前妻復婚了哦可憐的村島小姐。”
“而且您的演技真的很糟糕,就像奇形怪狀而且烤焦的小餅乾。”
說完,羽生君懷快速的把神林貴之往外一拉,動作麻利地把門猛的一關,物體砸在門上的聲音清晰的傳來,門后緊接着傳來村島美子歇斯底里的尖叫。
“哇,好大的脾氣。”羽生君懷挑了挑眉“看起來是真愛沒跑了。”
旁邊的神林貴之聽到這句話,隨即用不贊成的目光看向他,語氣沉重的說:“雖然不是第一次,但我還是要說你這樣下去遲早是會被兇手打的羽生警官。”
後者聳聳肩,語氣認真的說:“他們打不過羽生。”
“這不是重點,羽生警官。”
“羽生認為在感情上處於受害者的村島小姐有必要知道這件事。而且......”
他的聲音低了下去,與前來收尾的同事擦肩而過。神林貴之看着背對着他的青年警官擺擺手,示意他跟上。夕陽透過警視廳的大門照耀在他的身上,就像在發光。
“羽生君懷討厭用這種無聊的理由就輕易去殺人的壞點心,就像泡在臭水溝里三天三夜的發霉蛋糕胚一樣讓人噁心。
這是生命,它大於一切令人盲目追求的物質。
說罷,羽生君懷轉過身看向遲遲沒有跟上來的下屬,疑惑的問:“雖然兇器不會長出翅膀飛掉,但我們還是快點去的比較好,親愛的抹茶曲奇先生。”
“根據剛剛村島小姐絕佳的演技來看,村島小姐的男朋友涉嫌吸食毒//品還在等我們將他抓捕歸案呢,雖然他現在不在村島小姐的家裏但去拿一下他的罪證也是來得及的。”
對於抹茶曲奇先生的稱呼,神林貴之已經習以為常,快步跟了上去。
羽生君懷,熱衷於陰陽怪氣和對凶殺案兇手的作案手法以及作案動機各種冷嘲熱諷。
並且本人對這件事毫無自覺並且屢次不改!
當然,嘲諷對象只限於證據指向明確的犯罪嫌疑人。
“對這種腐爛的廢物點心為什麼要客客氣氣的?”
本人曾在某個連環凶殺案一邊揍着逃跑的兇手一邊這麼說著。
神林貴之勸過,神林貴之沒有勸動。
您開心就好。
神林貴之破罐子破摔的想着。
_
站在村島芳子租的雙層公寓門口,羽生君懷忽然抬頭看向二樓沒有拉上窗帘的窗戶,對神林貴之打了個手勢示意他去往那個窗口下面原地待命,不要出聲。
門鎖有撬動的痕迹。
怎麼這都能遇見小偷?
人才輩出米花町?
手握上門鎖,羽生君懷忽然停了下來,愣了三秒后才輕輕一扭將門推開。
撬鎖手法不錯,看起來是個慣犯。
進入屋內,客廳有被翻找又重新復原的痕迹,羽生君懷將目光轉向二樓,收斂氣息悄悄地向二樓的房間走去。
不是一般的小偷,也不是月島清。
那會是誰?
羽生君懷警惕的朝腰間的配槍摸去,結果摸了個空。
哦豁?完蛋。
隨後他又將手伸向了腰后別著的手銬,金屬冰冷的觸感讓他感到一絲心安。
管他呢。
先拷了再說。
這麼想着,羽生君懷猛的推開了緊閉的房門,目光快速掃過凌亂的屋內,將視線定格在書桌前對着電腦敲敲打打的黑衣人身上。
“不許動!警察!!!”
羽生君懷身體比嘴反應要快,喊出這句話時整個人就如同離弦之箭一般朝着那可疑人員沖了過去。
只見那人猛的一僵,像是看到什麼洪水猛獸一樣反應迅速的就要跳窗逃跑,羽生君懷一個疾沖將人攔腰抱住摔在地上,一隻手壓住他反抗的雙手,整個人的重量壓住他的身上來控制住他,另一隻手拿起手銬就要給他拷上。
這人怎麼不反抗?
羽生君懷疑惑的想着,這種疑惑還沒持續多久便得到了答案。
“等等,羽生,是我!”
身下被壓制着的黑衣人嘶啞着聲音,用着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焦急的說著。
羽生君懷:????
有點耳熟。
不。
是耳熟大發了。
這可太耳熟了。
都這種地步了,羽生君懷再認不出這是誰就要退化成還沒發酵的麵糰了。
這聲音不是他那一畢業就人間蒸發疑似執行秘密任務的同期又是誰!?
羽生君懷猛的拉下了他頭上的兜帽,露出那一頭標誌性的金髮和一雙紫灰色的雙眼。
四目相對。
羽生君懷心情複雜,尷尬的氣息在倆人之間瀰漫開來。
論我剛剛要拷的是我正在執行秘密任務的同期怎麼辦,在線等,急。
關於我剛剛還在疑惑這人為啥不反抗結果仔細一看這是我親親同期這回事。
慣犯竟是我同期?
不不不這只是任務而已。
但你到底在執行什麼奇怪的任務啊zero!
羽生君懷只覺得自己身後好像有星河流轉。
進行奇怪任務的同期增加了!
最後還是羽生君懷先站起身收了手銬,又伸手將某金毛從地上拉了起來,雙方對視了一下,默契的開始搜查屋內的各種角落,在確認沒有監聽設備后,羽生君懷嘆了口氣,說
“該說好久不見嗎?”
“zer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