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金紙鶴撲棱着翅膀，在前面引路，三人遙遙的看見一座山尖從雲層中銳利刺出。
從山上飄蕩出璀璨的光帶，從煙靄變幻成織網，形狀千變萬化，螺旋着升空。
雖然立里沒有來過錦光山，但目睹了這般風光，顯然認定這就是錦光山了。
每一刻的錦光都轉瞬即逝，讓第一次觀賞的立里情不自禁屏住了呼吸。在錦光變換出一抹金色時，金紙鶴就獨自消融在了三人面前。
看見立里眼裏的驚訝，元孑然解釋道：“這紙鶴本來就是用一道錦光摺疊的，只是被拿來當做了請帖。”
元孑然拉着立里，和老嚴一起落在錦光山的山門外。
“大士，除了紫竹林外的珞珈山，其它山我都不想上去。”
立里總覺得這聲音聽着耳熟，探出頭看過去，在錦光山高大的山門下站着一頭身上披甲的黑熊和一位女菩薩。
女菩薩穿得很素凈，一身白衣裙，左手挎着一隻籃子，滿頭黑髮只用一枝楊柳簡單挽起，任由它們垂在身後。
黑熊精手裏不停地扒拉那位菩薩，惹得女菩薩一臉的無奈。
他們也在這時注意到了走過來的元孑然三人。
老嚴首先出聲調笑：“黑旋風，好久沒看見你了，怎麼又在和觀音撒嬌了？”
黑旋風不說話，黑豆眼看着他們三人，最後目光落在元孑然那兒，忽然拉着觀音的衣袖，躲在了她身後。
元孑然朝觀音頷首，“好久不見了。”
觀音也笑起來，“錦光果真有吸引力，叫我今日見到了好幾位許久未見的菩薩佛祖。”
說完，觀音一邊拍着黑旋風的肩膀，叫他站好，一邊無奈嘆氣：“前幾天，他才魂不守舍的跑回紫竹林，說自己睡著了，夢到從前還在黑風山的情景，之後就變得格外纏人，日日用功念書，不願意再出去撒野玩了。”
黑旋風躲在觀音身後探頭探腦，立里總覺得這姿態神情都很眼熟。
老嚴聽到觀音的話，接道：“這是好事啊，願意用心在讀書上，也能早日開悟，位列仙班。”
元孑然：“可能是明白了現在的可貴，便忽然成長了。”
看到元孑然說話，黑熊精顯然神情一滯，拉着觀音的胳膊，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見此情景，立里忽然恍然大悟，終於想到這是在夢裏見過的那頭黑熊精。
只不過，面前的黑熊精穿着一身玄甲，黑鐵泛着讓人膽寒的光澤，威風凜凜的好不氣派，而那時候見到的黑熊精被元孑然教育了一番，渾身上下灰頭土臉。
黑旋風表現的有些畏懼，觀音、老嚴自然都注意到了，問他怎麼回事。
黑旋風開口：“一看見這位佛祖，我就覺得渾身發痛，總感覺自己被他教育過。”
說完，他又拉着觀音的衣袖，撒起嬌：“大士大士，我不想上山。”
“為什麼不想上山呢？明明是你吵着要出門看錦光的。”
觀音把他從背後拉出來，“你再這樣鬧，我可要給你帶緊箍了。”
黑旋風卻不高興地指着籃子，大膽地說：“可是大士怎麼還帶着這條偷懶的鯉魚出門，他明明能化形了，還要麻煩大士帶着。”
立里這才注意到籃子是柳條編織的，從縫隙里能看見裏面盛着一汪清亮的水，還遊動着一尾紅鯉魚。
老嚴見狀，於是再次開口：“觀音，我們先上去了。”
觀音點頭，“錦光山上還來了許多人，熱鬧非凡，你們快去吧。”
元孑然他們往山上走，等看不見那山門了，立里才感嘆：“原來這位黑熊精是觀音座下的啊。”
元孑然知道立里在感嘆什麼，便一邊走，一邊向他說明這黑旋風的來歷。
“從前觀音到人間，路過黑風山時看見了他在搖頭晃腦的念書，所以收他做了紫竹林外珞珈山的守山大神。”
老嚴捋着鬍子，“愛讀書是真的愛讀書，惹麻煩也是真的惹麻煩，這黑旋風以前在西天到處瘋玩，如今難道真的要改性子了？”
元孑然微微笑着，“既然有了開端，他以後還有是磨練的機會。”
立里不明所以，老嚴倒是抬起眉毛，摸到了元孑然話里的意味。
三人並肩沿路上山，左右無事，元孑然又和立里介紹起了錦光宴。
“錦光是這裏獨有的，在山上不同位置看到的風光也各異，所以錦光宴開設在整座錦光山上。受邀前來的人沿路上山，隨性而至，喜歡哪裏看到的錦光，就在哪裏坐下觀賞。”
“你看，這山上的道路交叉縱橫，都是前來的人踩出來的。”
立里點頭表示了解，“錦光為什麼是這裏獨有的？是因為七竅玲瓏心嗎。”
元孑然點頭，“這是原因之一，錦光是七竅玲瓏心天生煥發的光彩，但這滿天錦光也得益於錦光山本身。”
老嚴接道：“因為這座山的山勢特別，能正好讓那些錦光從山裏透出來。”
立里突發奇想，“要是在夜裏，錦光山一定很漂亮。”
元孑然不禁笑起來，“讓你說對了。”
老嚴拍着立里肩膀，“小友，西天向來是白日黃昏的模樣。不過么，為了更好的欣賞錦光，吉如菩薩也會改變這處地界的時間狀態。”
“且再等等看，天就要黑了。”
這會兒他們已經走到了半山腰，老嚴忽然神情一肅，“這味道合我胃口。”
老嚴朝元孑然和立里擺手，“有人帶了好酒，我要去碰碰運氣，看能不能討到一些。”
說完，他飛快的跳起來，朝着山頂飛躍幾下。
立里突然看見老嚴矯健的身姿，驚訝的說：“大人，老嚴他靈活的不像個老人。”
元孑然聽到這說法，不由得眼帶笑意，立里看着，忽然意識到自己話里的問題，老嚴本來也不是個老人，他是位老佛祖。
兩人繼續往上走，迎面下來了兩位菩薩，一位束髮一位披髮，一樣並肩走着，連身量都一般高。
是衍殊和起異。
他們也看到元孑然和一位神仙走在一起，都毫不意外。
衍殊和他點頭搭話，“華游，你也陪人過來看錦光了。”
元孑然聽到這話里的字眼，略微有點詫異，“連你們也聽說了。”
起異一改之前壓抑的模樣，眉目舒展地笑着，“自然聽說了，西天雖然大，但住的菩薩佛祖可不多，出了趣事自然很快就被別人知道了。”
衍殊也點頭，“就連你今日一醒來就去參加蟠桃宴會，邀請一位神仙來西天住，我們也聽說了。”
立里意識到他們說的是自己，有些震驚，“西天的消息傳的好快啊。”
元孑然笑着看向立里，“難怪剛才觀音看見你，一點也不意外。”
衍殊搖頭笑道：“不過這還是老嚴的功勞，要不是他成天炫耀梵桃樹開花了，我們才知道這裏面還有你的緣故。”
立里聽着他們講話，真切感到了之前元孑然說“神仙佛祖和凡人無異”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他們這是在和當事人討論八卦啊。
衍殊：“我和起異準備再等一刻鐘，之後就離宴去銀河看水官解厄。”
立里好奇的追問：“一刻鐘以後是有什麼嗎？”
衍殊眨眼，“等一刻后，你們就知道了。”
元孑然和立里走到了山頂，這裏聚集的人最多，立里還看見了一身紅衣的馮小青。
山頂上視野陡然開闊，和在山上行走時看見的不同，天空彷彿低垂，變幻的錦光也似乎觸手可及，和層層疊疊的霞光混在一起，穠麗得讓人失語。
“大人，一刻鐘是不是要到了。”
“噓。”
元孑然示意立里再等待一下。
夜幕降臨，黑夜來了。
天穹之下，很多顏色鋪陳過去，又冗雜在一起，退到這片夜色里。
一層薄薄的青色浮在這些色彩上，使得繁雜的色彩顯出一些神秘曼妙，看起來並不混亂。
因為黑夜，在白日裏看不清晰的錦光都明亮起來，立里看得出了神。
夜幕還在變幻，現在左邊的錦光像一顆停駐的彗星，發著不遜於白晝的光，底下暈出來一點兒柔光。
元孑然和立里對上視線，看到的風光也誠實的反應在他們的眼睛裏。
在這一刻，被推到黑夜前面的是滿天錦光和諸位神佛。
“立里，天要亮了。”
和元孑然說的一樣，他話音剛落，霞光從雲層里翻騰着浮現，天空又恢復回了先前的樣子。
立里有些意猶未盡，不由發問：“大人，七竅玲瓏心到底是什麼？”
“華游佛，這你也和小神仙講啦。”
立里應聲扭頭，發現馮小青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小神仙，我是馮小青，你叫什麼呀？”
立里眨眼，“立里。”
“七竅玲瓏心是一種饋贈，有人天生就有，也有人能在後天中習得。”
立里奇怪地問：“心臟也能後天修鍊嗎？”
元孑然點頭，“可以，但幾乎沒有這樣的人。”
馮小青也笑着接話：“對啊，也沒人想要專門修鍊的，因為這麼一顆心不但沒什麼用，反而有可能會拖累自己。”
“對了。”
馮小青說：“華游佛，托你的福我掃了些梵桃花，做成了糕點，你們走時拿些吧。”
元孑然看向立里，“要再看一看錦光嗎？”
立里搖頭，“今天看到的已經夠好看了，再看下去要眼花繚亂了。”
“既然是這樣，那兩位先去和吉如菩薩告別罷，我馬上就把桃花糕點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