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枝相似花
元孑然用手指點在桃無名的額間，桃無名就又化作桃花，自己飄進了元孑然的袖子裏。
看着元孑然揮揮衣袖，打算轉身離開，老嚴問他：“你才剛醒，又要去哪兒啊？”
“去天庭接人。”
元孑然想到立里，不禁笑起來，現在他應該是剛剛醒來，說不定還迷糊着弄不清楚狀況。
聽到天庭，老嚴眼前一亮，連忙攔住他，“哎哎哎，你等等！”
“天庭的蟠桃宴又要重開了！請帖都派過來了！”
聽到這話，元孑然果然停了下來，老嚴笑呵呵的，“再過一會兒宴會就要開始了，你說，你醒來的時機巧不巧。”
元孑然挑眉，“怎麼這麼快，蟠桃不是三千年一熟嗎？”
老嚴嗐了一聲：“蟠桃雖然被摘了，但王母娘娘希望能儘快舉辦蟠桃宴，所以找到了觀音，問她要了些楊枝甘露。”
元孑然明白了，“觀音不能拒絕，畢竟她是西天的人，也代表着西天，對於天庭的請求，無傷大雅的也就答應了。”
老嚴做作地誇他：“正是這樣，孑然你真是洞若觀火，明察秋毫啊。”
元孑然心中已經有了猜測，於是笑着問：“那麼，誰要代表西天去參加蟠桃宴？”
聽到元孑然提起這個，老嚴又做作地長嘆一聲，抬手指向自己，委屈道：“我。”
“這個倒霉蛋竟然還是我自己。”
見狀，元孑然一臉好笑地望向老嚴，“如來怎麼不找觀音了？”
老嚴嘆氣，“現在西天誰不知道，觀音天天忙着逗自己的紅鯉魚，都多少年沒有出過紫竹林了，即便是王母娘娘派人去求楊枝甘露，觀音也沒有出門，只是把楊枝甘露給了來人。”
元孑然略有所思，“如來也不管她嗎？”
“大概如來也知道，就由着觀音去了，所以也不安排她去天庭赴宴。”
元孑然並不發表看法，只忽然出聲：“我替你去赴宴。”
“孑然啊！你真是我的好友！”老嚴一面感動地說著，一面反應頗快地掏出請帖，塞進了元孑然懷裏。
元孑然一臉溫和地瞧向老嚴，又抬手把請帖撫平，“不過，也不是白幫你的。”
他伸手點向身旁的梵桃樹，“這棵桃樹歸我了。”
老嚴望着梵桃樹，一邊摸自己的髮髻，一邊小聲嘀咕，“這樹重獲生機是你的功勞，月老說的情誼也是你的。”
於是，老嚴一揮手，“罷了，這桃樹歸你了，你把它也一起帶走吧。”
“但是啊。”
老嚴忽然來了精神，眼裏充滿了對好友的八卦，“孑然，你得把你的這段情誼給我說清楚嘍。”
元孑然搖頭失笑，“我就猜到你要問的。”
老嚴理所當然地說：“年紀大了，這好奇心實在壓不住了，你還是趕緊告訴我吧。”
“好，等我回來再和你講。”
話音剛落，元孑然拿着請帖騰空而起，他拋下一句話：“梵桃樹暫且放在你這裏，我下次再來取。”
老嚴看着已經走遠的元孑然，又看向燦爛的梵桃樹，心裏感概萬千：“老樹開花就是突然啊。”
元孑然一路飛奔，不多時就到了南天門，門口駐守的幾位天兵見了，紛紛朝他行禮：“參見華游孑然佛。”
元孑然頷首，本想直徑越過南天門，忽然又停下來，隨意看向一位天兵，“近來，白娘子與小青似乎不常出現。”
天兵低頭回他：“聽說小青仙子忽然昏睡了一百多年，白娘子很是擔憂，一直在照顧她，所以兩位都許久未出門了。”
“天庭還有哪位神仙昏睡了這樣久嗎？”
天兵張口答到：“未曾聽說。”
元孑然得到這意料之中的答案，不再多停留。他穿過南天門后，抬起左手，手掌心上就浮現出了一絲佛力，直直的指向天庭南邊。
跟着佛力的指引，元孑然經過仙台樓閣，又繞過幽長小徑，直到路過一片生長疏落的竹子后，他在竹林的盡頭看見了一間草木凋敝的小院。
到了這裏，元孑然手上的一絲佛力彷彿迫不及待一般，浮在手心上開始打轉，首尾相接后直接變成了一個圓圈。
看來，含笑花在這裏，立里也該在這裏。
在夢境時，元孑然就猜測過立里的身份，他應該是天庭的末位小仙。後來，八面佛也表明了被拉入夢境的生靈大多實力不強，直到近萬年過去，才等到了元孑然這位佛祖破局。
只是，元孑然沒有想到，立里生活在天庭，卻不曾和其他神仙有太多交集，即便他陷入了昏睡，幾百年沒有露面，也沒有誰發現。
元孑然大步邁進院子，踏上竹屋的台階，臨到房屋門前，他抬手輕輕叩響了房門。
“是誰呀？”
聽見這熟悉的聲音，一門之隔的元孑然不禁微笑起來。
“我是送過你花的人。”
不出所料，元孑然聽見屋內響起了一連串的腳步聲，下一刻房門被打開，探出立里驚喜的笑臉。
“大人！”
立里的樣貌和夢境裏一樣，是個眼睛明亮的少年，見到相熟的人就會開心地彎起眉眼。
他把元孑然迎進竹屋，高興地說：“大人，我剛剛醒來還在等你呢，沒想到你這麼快就找到我了。”
“你在等我，我自然要快些。”
元孑然和立里一起在桌邊坐下，手上的佛力也飄進屋裏。
含笑花在床邊放着，花蕊微微發亮，那一絲佛力受到裏面佛力的吸引，自發的鑽進花里。
桌上放了幾個蟠桃，果皮紅里透白，散發著仙氣，一看便知是蟠桃園裏的。
“這是哪裏來的？”
立里搖頭，“我也不知道，醒過來的時候就在床邊放着，還有一瓶仙丹，大人你要來一個桃子嗎？”
元孑然擺手，“天庭的蟠桃宴等下就要開始了，你想不想參加？”
“我也能去嗎？”
元孑然笑着，“當然可以了。”
看着立里點頭答應，元孑然偏頭又說：“另外，還有一件事。”
“什麼？”
元孑然抬起手，一朵桃花從他的袖子裏飄出來，落到立裏面前。立里下意識接住了桃花，卻沒想到這朵桃花竟然在自己手裏變成了一個拇指大的小人，接着小人跳下手掌，又忽然變成了一個半人高的小童。
小童生得可愛，立里還沒有回神，又被他撲了個滿懷。
“哥哥，我們是不是見過啊，你身上有一股熟悉可親的氣味。”
立里慌張地看向元孑然，“大人，這是……”
“他是修鍊出了人形的桃花妖。”
立里看着桃花妖笨拙地爬上凳子，心裏一動，驚訝地說：“是夢裏的桃花妖嗎？”
元孑然點頭，為他解惑：“你我是被拉進了一場存續萬年的夢境，因為歷時太久，那裏幾乎都要變成一處真實人間了。”
“而且，雖然是夢境，夢也是基於記憶而誕生的，那些仙山、那片桃林、還有那個人間王朝都是曾經存在過的。”
立里眨眼，“所以，誕生桃花妖的桃樹是真的，桃花妖也修鍊出了人形。”
桃花妖一本正經地插話：“哥哥，我叫桃無名。”
“桃無名么？”
“對呀，是大人取的名字。”
立里正要點頭，卻聽見元孑然手指輕輕敲着桌面，而後說道：“我在取名上不太擅長，這名字有些草率，桃花妖大概需要再換一個名字。”
立里不解地眨眼，“大人，桃無名就很好聽啊。”
桃無名也應和：“我也覺得不錯。”
“是么。”元孑然看向桃無名，“剛才給你取名的時候，你臉上的神情可不是這麼說的。”
“可是哥哥覺得好，我覺得也不錯啦。”
看着元孑然一言不發，桃無名一臉乖巧地補充：“而且還是大人給我起的名字，這世間還有哪一朵桃花能有這樣的待遇啊，我太心滿意足了。”
立里出言提醒：“大人，蟠桃宴會是不是要開始了？”
元孑然點頭，“我們是該過去了，但還有一件事。”
“嗯？”
元孑然偏頭看向立里，頓了頓后才輕聲問道：“你願不願意到西天汨羅境，繼續養這隻桃花？”
提議突然，立里難免猶豫起來，“大人，桃無名現在有了人身，恐怕不需要我照看吧。”
聽到這話，桃無名先鼓起臉頰，“哥哥，我今天才學會走路說話，以後還要自己生活在西天，好害怕好孤單，我好需要你的。”
元孑然也說：“近些年來，天庭不是很太平，從前你是昏睡了，現在醒來了，我擔心你會被那些紛爭波及。”
立里：“可是，我只是個小仙，法力低微，怎麼能去西天呢？”
“這倒不難，長住在西天的神仙雖然少，但也是件尋常事，如果你願意，蟠桃宴會結束后我就和西王母提起此事。”
立里抿嘴，“會不會給你添麻煩啊。”
“怎麼會呢，你願意照顧桃無名，反而是在幫忙了。”
桃無名也眼巴巴的看着立里，“哥哥……”
“我願意。”
這一刻，立里答應下來，認真地重複道：“我想去西天汨羅境。”
桃無名高興地拍手，“太好了，那就這麼定了。”
元孑然牽起立里的手，幫忙把桌上的蟠桃仙丹收進衣袖裏。
“你還有什麼東西要一併帶走嗎？”
立里看着周圍，竹屋裏空蕩蕩的，這裏是天庭分配給他的住所，幾百年過去了，並沒有什麼是真的歸他的。他只拿起了含笑花，看向元孑然，“沒有了。”
“好，那我們該一起去赴宴了。”
桃花妖看着他們倆，機智地變回一朵小桃花，飄落在含笑花的花蕊上。
重新舉辦的蟠桃宴還是圍着瑤池，元孑然和立里到的時候，眾仙家早就依次入席，只剩下最高處的主位還空着了。
宴會上，立里和元孑然一起坐在宴首，突然他想到了什麼，四下張望起來。
元孑然看到這番舉動，猜測立里是在尋找小青，於是說道：“小青她不在這裏。”
立里恍然大悟，“因為她也剛醒嗎？”
元孑然點頭，“等宴會結束，我們就去看望小青，好不好？”
立里眼前一亮，又不好意思地小聲說：“好啊，謝謝大人。”
“不用謝，這桌上的蟠桃你記得幫我分擔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