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地碎金銀
第二天早上，立里是被一陣甜蜜花香喚醒的，他還沒有睜開眼睛，就先忍不住深吸一口氣，這濃重的香味就像蜂蜜打翻在了自己床邊。
打翻了？蜂蜜打翻了？
立里猛地睜開眼睛，他慌張的往床下看去，床邊只擺了一雙鞋，其它什麼也沒有，還好剛剛的念頭沒有成真。
立里聞着浮動的香氣，隱約覺得這氣味有些熟悉，一邊想着，他一邊推開了房門，抬眼后，立里恍惚以為自己還在夢裏。
後院的正中間出現了一棵巨大無比的桂花樹，讓原本寬敞的後院都充實起來。桂樹的樹榦大約有三人合抱那麼粗，而樹冠彷彿是一朵龐大的金雲，風一吹就簌簌地往下掉桂花。
倘若月宮上真的有桂樹，也不過如此吧。
這時，小青也打開了隔壁的門，嘴裏還嘟囔着：“好香啊。”
立里看着小青不怎麼清醒的揉眼睛，再逐漸睜大了眼睛，臉上露出來顯而易見的震驚，然後她也看向自己，於是兩個人就無言的對視起來。
“小青，這是你使的障眼法嗎？”
小青指着自己，又指向桂花樹，“我哪有這個能耐啊，這樹就是昨兒的那枝桂花長的。”
她感嘆道：“隨便給出的一枝桂花都能有這樣的造化，那個人到底是什麼樣的神仙啊？以後我也想這麼厲害。”
立里聞着桂香，反而感到慶幸，“還好現在是秋天，即便桂花飄香十里也算是合情合理。”
“可是到了冬天該怎麼辦啊。”
小青認同的點頭，“恐怕這棵桂花樹到了冬天也是這副模樣。”
“不過，這花是那位神仙不小心忘在我這裏的，他應該會回來拿吧。”
說完，小青看向立里：“恩人，你想不想再見到那位神仙？”
立里眨眨眼，不好意思地說：“有……有點吧，他可是神仙誒。”
小青定定的看着桂花樹，“我也想見，他好厲害啊，而且他看起來也像一個好人。”
突然，她說：“不如，我們晚上吃佛跳牆吧。”
立里立刻就明白了小青的意思，“這能有用嗎，這道菜的名字不是個噱頭嗎？”
“興許呢，興許有用呢。”
不過，小青想起來自己不會做菜，於是問立里：“飯館的廚子呢？”
聽見她問起這個，立里的表情變得不自然，他摸着鼻子，罕見的露出來一點兒心虛。
“這個……我想起來我還沒有洗漱，小青，我先去洗漱了。”
由於飯館經營不善，一開張就虧錢，所以立里給飯館裏唯一的廚子放了幾天的假，這個唯一的廚子也習慣了不靠譜的小老闆，自己趁着這幾天空閑出去賺外快了。所以，現在這個飯館裏既沒有客人，也沒有食材，甚至連做菜的人都沒有。
小青聽到這些都驚呆了，“什麼？飯館的廚子出門打零工，你這個飯館老闆也要出門打工？”
立里不好意思的點頭，“醫館那裏缺一個幫大夫寫藥方的人，工錢日結還管飯，之前我父母還在時，我就在那裏干過。”
小青問他：“那你這幾天準備吃什麼啊？從山上採的草藥？”
“也不是什麼都沒有啦。”立里蹲在灶台邊，給小青展示，“還有三個土豆，一根胡蘿蔔，半袋麵粉，半袋大米，還有一塊豬肉……哦吃不到肉了，上面長霉了。”
小青看着這些食材，不由得暗自嘆氣，她心想還好自己來了，不然恩人一定準備天天在醫館吃素了。這怎麼能行呢？
立里嘴裏還念叨着，“水是昨天打的，調料什麼都還有的。”
小青把他從地上拉起來，“別管這些了，佛跳牆的食材我來解決，做法我去找人教我，你快去醫館吃早飯吧。”
立里搖頭，“我倒是知道怎麼做佛跳牆，但即便最簡化的做法也需要二三十樣食材，食材大多價格昂貴，我也沒有足夠的錢給你……”
“小青，要不算了吧。”
“不行，我已經想好辦法了，你把食材列給我，我一定在中午之前找齊拿回來。”
架不住小青的執着，立里只好提筆寫下佛跳牆的食材，他一邊寫，一邊還不忘叮囑小青。
“不可以偷拿別人的東西，也不能用法術騙別人。”
“知道了知道了，這個你昨天就告訴我了，我記着呢。”
小青把食材清單收到懷裏，催促他：“你不是還要去醫館嗎，快出門吧，再晚了要扣錢的。”
送立里離開后，小青也出門去了。
小青看着天色，現在是辰時一刻，離立里中午回來還有不到兩個時辰，在這段時間裏她得湊齊十八種主料和十二種輔料。
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沒有錢，但好在小青已經想到了辦法，她摸着臨走前立里給的一錢銀子，自言自語道：“果然還是空手套白狼好了，不過要合理合法地套。”
到了正午，立里從醫館趕回家，還給小青也帶了飯菜。
“小青我回來了，小青你在後院嗎？”
一邊說著，立里一邊掀開了門帘，院子裏面沒有人，桂樹下面倒是積了一層桂花，正午的陽光一照，就像鋪了一地的金銀。
“我在廚房呢！”
聽到小青的聲音，立里拎着飯往廚房走，一進去，他就看見廚房地上、桌上、灶台邊都擺滿了食材，粗略的看去，似乎他寫下的食材都擺在這裏了。
小青正坐在灶台邊，一邊誇張的舉起雙手，一邊得意的笑着，“立里，你猜我是怎麼做到的？”
立里搖搖頭，“這太厲害了，我猜不到。”
他抬起手裏的飯菜向小青示意，“小青，我給你帶了些飯菜，裏面還有一個雞腿，你要不要吃一點？”
“你忘啦，我是蛇妖，不用吃飯的。”
雖然剛剛還在搖頭，但小青還是伸手接過了飯菜，“不過你都給我帶了，那我就嘗一嘗吧。”
立里笑着說：“我記得的，你是蛇妖，只需要在修鍊的時候吸收天地靈氣。”
小青和立里一起到院子裏坐下立里用手撐着臉，看見小青開始咬雞腿，才小心翼翼的說：“小青，我肯定相信你……不過那些食材是正當渠道來的吧。”
小青故作生氣的鼓起臉頰，“我沒有偷東西，這些都是合理合法拿到的。”
立里立刻誇起她：“小青太厲害了，我完全猜不到你是怎麼做到的，不過這肯定是靠小青自己的聰明才智。”
小青忍不住笑出了聲，“你這麼誇張是在哄小孩吧，不過呢，看在這個雞腿的面子上，我就告訴你啦。”
“我有一個貝殼精朋友，她住的那條小河連着大海，所以我麻煩她送給我了很多海貨，然後我就拿着這些海貨去了安寧鎮最大的酒樓，把多的海貨換成了單子上的其他食材，這樣食材就齊了，酒樓后廚的夥計還找人幫忙把食材送了回來。”
小青咬着雞腿，含糊着說：“你看，我是不是很聰明。”
立里點頭，“多虧了小青。”
趁着中午的時間，立里把食材依次處理好，放進紹興酒罈里，又用荷葉封好了壇口，然後等到猛火燒沸了酒罈里的湯汁，他拿燒火棍挑了幾下柴火，原本猛烈的火勢就神奇的弱了下來。
下午立里還要再去醫館幫忙，所以由小青繼續照看佛跳牆。
為了方便小青看火勢，立里在後院背風處搭了一個簡易的灶台，小青只需要在火焰變小的時候往裏面添準備好的柴火。
臨走前，立里又囑咐道：“小青，千萬不要讓火滅了。”
小青蹲在桂花堆里，朝他擺手，“知道啦，你這麼嘮叨真不像個小孩，你快去賺錢吧。”
天上的太陽逐漸向西落下，直到融入一片艷麗晚霞，桂樹的樹影也跟着偏移，恰好把小青籠住。
一下午的時間悄然流淌過去，院子裏瀰漫著食物和桂花的芳香，彷彿時間也消融在這滿院的香氣里。
小青正倚坐在小凳上，看着跳躍的火苗不斷舔舐着壇底，而罈子裏的酒、湯、菜經過文火的煨燉，香氣相互滲透，已經醞釀成了一股讓人回味無窮的醇香。
“佛跳牆好香啊，小青真棒。”
立里一邊誇她，一邊踏着天際的雲霞走進後院。
看到他回來了，小青高興的站起來，“聞了一下午的肉香，我饞蟲都要冒出來了，你快來看看佛跳牆好了沒有！”
立里走上前，但在揭開壇口的荷葉前，他又突然頓住了，“咱們想的是個昏招吧。”
小青：“什麼昏招？”
立裏面色猶疑，“神仙是不是跟和尚一樣不碰酒肉的啊。”
小青聽到這兒，看向還在燉煮的佛跳牆，她能想像到罈子裏沸騰的湯汁不斷鼓起小泡，然後把壇口的荷葉撐起來又落下去，越發醇厚的肉香正在悄悄地透過荷葉，鑽到自己的鼻子裏。
小青深吸了一口氣，皺起鼻子，“當神仙都不能吃肉，那還有什麼意思。”
小青催促他，“不管神仙會不會來，能不能吃，我反正是饞的不行了。”
於是，立里再次去揭荷葉。
等到荷葉被拿開，壇口上再無阻擋，蒸騰出一團積蓄已久的水霧，裏面的香氣就爭先恐後的冒出來，竟然一下子壓過了桂香。
立里聞着這股香味，滿意的點點頭，準備把灶火撲滅。
他抬頭一張望，正巧和院牆上的那位神仙對上了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