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淡的星星

其實艾斯並不知道要說什麼，其實他並不知道要如何確定那就是薩奇或者其他什麼東西。他不知道應該用什麼樣的心情甚至表情去面對這件事。不過好在，他的同伴們都少根筋，他們很樂意和已經死去的同伴的幽靈喝酒聊天。

也許吧，也許這是好事吧，不管那是不是薩奇，那究竟還能持續多少個夜晚，至少在今天，海賊們舉酒高歌。

“我以為你也會在那邊。”聖子走到了艾斯附近，現在艾斯遠離同伴們開聚會的地方，一個人跑到小山坡上，坐在那兒看着夜晚的星星。今天的天氣並不怎麼好，月亮被藏在雲層之後，而星星也只能透過稀薄的雲若隱若現，那光芒暗淡得幾乎看不見。

“我有點不舒服。”艾斯說著撐住了自己的頭，他說，“有時候就會這樣……自從時江夫人將我的眼睛獻祭之後。不過，有香在的時候我會忍住不告訴她哦？”

“切……真是惡劣的男人……”聖子這麼說了一句，她靠在了附近的一棵樹上說，“就算你不告訴她，她那麼細心的孩子也一定會發現的。這樣不是反而更糟嗎？”

“不會的，聖子。”艾斯說，“她不會發現啦~因為啊……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在她心裏我是最強的！不會生病，也不會受傷……因為我是艾斯啊。”艾斯露出苦笑，“她一直都是這麼認為的。我也一直都知道。所以就利用這一點……”

“所以才說你是個惡劣的男人。”

“說得也是……”艾斯的笑容漸漸消失，他沒有力氣再抬着頭，這會兒只能低頭說，“我從來都不知道，她竟然忍受着這樣的事情。我是說，我只不過是獻祭了一隻眼睛就變成這樣，而她就連靈魂都被獻祭了。那麼她的痛苦，究竟要比我大多少倍？”

“…………”

“我從來都不知道。我竟然曾經天真的認為，如果是我的話，一定能夠更好的忍耐吧。我竟然那麼想過……每當想起的時候，我就覺得我自己的確是個惡劣的傢伙。”

艾斯說完之後就好一陣子沒說話，聖子當然也沒說什麼。他們就這麼過了一會兒，還是艾斯先開口：“那……聖子。我問你一件事。你是怎麼判斷一個靈體是好的還是壞的？”

“靈體是中立的。當它有所偏向的時候，就會變成惡魔。”聖子說著這個一直被灌輸的概念，然後又改口，“不過，我知道你想問什麼。你的那個已經死掉的朋友……是不是和有香有關係？”

“哎？嗯……也不能說有關係……他們應該是完全沒見過才對。但是……”艾斯說著就抬起手來摸摸自己心臟位置的傷疤，“的確。如果不是薩奇的死，我可能也不會去追殺蒂奇，可能也不會有頂上之戰……有香也不會把她的心臟給我。”

“是這樣啊。”原來還有這麼一層關係。聖子明白了，她說，“我們從來都不知道重生的魔法究竟是什麼。難道只是簡單的把時間倒退到一切都還沒發生之前嗎？誰也無法回答這個問題，因為這也是魔法的一部分。忘記過去，以最初的姿態，再一次面對，這才是重生吧。”

“我不明白……”

“你有沒有想過，波特卡斯。如果夢的世界曾經是天堂，那麼一直生活在那裏的惡魔和靈體，他們在那裏還是天堂的時候，又是什麼呢？”

“咦？”

“我要怎麼判斷一個靈體是好是壞呢……我無法判斷。沒有人能判斷。我只能作為人類，以人類的角度出發，做出選擇。什麼才是真正的惡靈，什麼才是必須要拔除的東西，就算是我，也不過是代替無法抉擇的人做出我認為正確的選擇罷了。”

哇啊啊……聖子，好帥啊……艾斯在心裏這麼感嘆着，他說：“那每一次做出決定的你，就都沒有猶豫過嗎？”

怎麼可能沒有猶豫過呢？只不過，只不過猶豫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最後自己的刀是不是落下了。聖子說：“波特卡斯，如果那個靈體給了你們一個錯覺……一個就算自己的同伴死去，也有可能會以那種形態再次歸來的錯覺的話，那麼，它便是毋庸置疑的惡靈。所以你來告訴我，你認為，它是嗎？”

艾斯無法給出答案，看起來猶豫確實不重要。至少猶豫的人多少還是知道對與不對的兩種選擇，而沒有答案的人，就連猶豫的機會都沒有。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男人都是沒用的傢伙。”聖子早就知道艾斯無法回答這個問題，她說，“所以我會替你們判斷，波特卡斯。這是我身為驅魔人的職責。所以當我做出判斷的時候，不管我之前和馬爾科做過什麼約定，我都只會做我應該做的事情。”

“…………聖子，你就沒有弱點嗎？”

“沒有。”

她竟然說沒有……艾斯徹底不知道要說什麼了，他果然還是贏不了聖子啊……所以他過了一會兒轉移了話題：“好難受啊……聖子……我想要有香抱抱……”

“哈啊？？你跟我說我有什麼辦法？而且你不是說你在她跟前會忍住不讓她知道嗎？？”

“話是那麼說啦，但是我跟你說哦！不管多難受，只要這樣靠近她的話……”艾斯竟然對着空氣做了一個親近的動作，“不管是多嚴重痛，都能立即好起來！她一定是有魔法吧？對吧？你說呢聖子？她是不是會魔法？”

“……波特卡斯，你該不會出現什麼幻覺了吧？”

“我清醒得很，不過就是有點頭疼罷了。我是在尋求你的意見啦，聖子！我是在問你：有香是不是超可愛的？就是那種能治病的可愛程度……”

“哎……我看你一點都不清醒。既然這樣的話，你就快點回去找她吧。你在這裏的事情已經基本做完了吧？”

“你說得對。我沒空在這兒自怨自艾了，我要去和薩奇說兩句話，然後回去找有香。她一定需要我在她身邊……啊，應該。她……應該需要我……”如果不需要的話，我會很傷心哦，有香。我會很傷心的，很傷心的……把你藏起來哦？

艾斯這麼想着，然後他站起來說：“對了，雖然也不能說老爹他們交給你了……但是，比斯塔好像有點喜歡你，聖子，你不考慮一下他嗎？”

“啊？你在開什麼玩笑啊，波特卡斯……”聖子突然露出了冷漠的表情，她說，“我的擇偶標準可沒有你們家有香那麼隨便。”

“哇啊……有香她也不是、呃，不是特別隨便吧？”

“還不隨便嗎？你倒是說說她啊！其他的就算了，多弗朗明哥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啊！她是受了什麼刺激嗎？？”

“那、那個……話說，聖子認為哪個更靠譜一點？”

“…………九十九吧。”

“哎？”

“我們海軍，可是有保險的啊。波特卡斯。”一下你們就全輸了吧。聖子說著就笑起來，“沒想到吧！我再怎麼說也會支持自己的家人的。真可惜，不是你哦。雖然你的心臟是有香的，這一點沒辦法改變……但是，嘛啊……接下來就看你的本事了，不要讓我看得太無聊哦？哈哈哈哈哈哈！”

到底怎麼回事啊這個女人……艾斯覺得還是不要企圖把話題轉到自己身上比較好，於是他繼續拋出比斯塔球：“所以比斯塔是沒有機會了嘛？”

“這個嘛，我也是喜歡有骨氣的男人的……”聖子露出了一個美麗的微笑，她說，“如果他想試試看的話，我沒有什麼意見哦？”

“——那就是說我有機會！！”就在這時候，比斯塔突然從附近的草叢裏跳了起來，他大聲說，“是、是這個意思嗎聖子？！”

“哼嗯……”聖子挑起眉毛來，她的手不知道為什麼按在了刀柄上，“如果你沒有被我逮捕的話……也許吧……哼哼哼……”說完之後，她就留下意味深長的聲音轉身離開。只留下渾身發冷的艾斯，和有點激動的比斯塔。

“她絕對會玩弄你的感情之後把你利用殆盡接着讓你進推進城的比斯塔。”艾斯抱住自己的胳膊，抖了一下，然後說，“你快醒醒吧！”

“如果是小有香玩弄你的感情把你利用殆盡接着送你進推進城的話——”

“這麼一想竟然覺得有點刺激……”

“你也該醒醒了吧我說兄弟！！”

“啊！！差點忘了！我剛剛說要快點回去找有香的！”艾斯想起這碼事來，他說，“不能再逃避了！不管是什麼事，我都要面對才行！這樣才能……才能被有香需要！好！去找薩奇然後就出發！！”

“不過……說起來，艾斯……”說到薩奇……比斯塔突然叫住了艾斯，他說，“雖然那個幽靈……看上去，聽上去都和薩奇一模一樣。但是……但是啊……真正的他，已經死了吧。”

“…………”是啊。是啊比斯塔。這一點已經沒辦法改變了。艾斯停頓了一會兒，然後他拍拍比斯塔的肩膀說，“我聽說，靈體都是由人們的思念形成的……所以，就當作是在和自己喝酒吧。我想如果是薩奇本人的話，他也一定會讓我們繼續前進。”

“好吧，我們走吧。去和他喝一杯。”比斯塔似乎也想通了什麼，他說，“也不能放着他不管嘛！”

“就是說啦……不然他還要繼續當田螺姑娘多久啊！”真是的！他變成田螺姑娘也一點都不可愛啦！艾斯說，“也許……也許就是因為我們還放不下，所以他才留在這裏的，比斯塔。為了我們還有薩奇都能繼續前進……”

“啊。你說得對。”比斯塔說，“也許是時候做一個決定了。老爹也好，我們也好。既然活下來了，就要繼續往前走。”

艾斯沒有再說話，他現在重新抬起頭，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他透過稀薄的雲層，恰好看到了一顆明亮的星星。它在雲層的縫隙中一閃一閃，就算被遮擋着，就算所有其他星，甚至是月亮的光都如此暗淡，它也沒有放棄發光。

海賊也好，海軍也罷……現在艾斯想，也許上一次他們失敗的原因，便是沒能放下過去，便是沒能邁出前進的腳步吧。

“有點期待下一個島呢……”他突然說，“會是什麼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