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信是謝芷風寫的。
來信中說,公主實在等不及,不願等到再暖和一點的時候,非要在這個最為寒冷的季節前來探親。
謝芷風的家信沒有那麼嚴肅,甚至還開玩笑說,父皇不放心,讓他去勸勸公主,結果他們兄妹倆偷偷商量着,跟父皇使了個苦肉計,父皇無奈,只能應允。
謝芷清呆愣着把信放下。他不敢相信,拍拍臉冷靜了一會兒后又重新拿起,仔仔細細、從頭到尾閱讀了一遍。
這才敢相信信上所說的。
謝芷清撫了撫胸口,抬頭看向郎卅——
他心如擂鼓,耳邊除了自己咚咚的心跳聲,再也聽不到別的。
他動了動嘴,對郎卅說:“我、我……哥哥、哥哥要來啦……”
郎卅披了件外衣走到他身旁,接過信掃了幾眼。
他按按謝芷清的腦袋,說:“那我去準備一下,你——”
話還沒說完,謝芷清忽然從椅子上跳起來,嚷嚷道:“哥哥和小妹要來啦!”
激動之情溢於言表。
“……”郎卅哭笑不得,安撫道,“好好好,知道了,你快去——”
話還沒說完便又一次被打斷。
謝芷清拉過郎卅的雙手,在原地轉了個圈,嘴裏不知道歡呼了些什麼。
沒等郎卅開口詢問,他又沖向角落的芙芙,把正在喝水的小兔一把拉起抱在懷裏——水碗都碰倒了,濺出來的水滴潑到謝芷清胸前,洇濕了一小片衣服。
謝芷清沒管這些,抱着芙芙舉過了頭頂,歡呼道:“芙芙!我哥哥要來啦!馬上要見到他啦,你開不開心!”
芙芙:“……”
不會說話的小兔子艱難地抱着謝芷清的手腕,免得自己滑下去。
他禍害完芙芙,又去鬧阿忒斯。
阿忒斯提前察覺到了不妙,慢吞吞從地上起身,但還是沒逃過謝芷清的蹂.躪。
謝芷清摸着它的尖耳朵一通亂揉,又拉起它的兩條前腿,做了個鼓掌的姿勢,最後甚至一把把它抱起,試圖像剛剛舉着芙芙那樣舉起它——
當然是失敗了。
謝芷清笑着“哎喲”一聲,趕緊把阿忒斯放下來,撓撓頭不好意思地說:“你怎麼這麼重!”
好好趴着休息的阿忒斯莫名挨了一句嫌棄,用尾巴甩了甩他的腿。
謝芷清還嫌不夠,乾脆蹲下身子,上半身趴在阿忒斯身上,嘴裏意味不明地哼哼唧唧,臉蛋在它身上滾來滾去。
“謝謝阿忒斯早早來給我送信!”謝芷清狂蹭它的毛髮,蹭得臉都紅了才又感慨道,“哇,我知道你的毛硬,但真沒想到這麼硬,我臉都疼了哈哈哈哈!以後不蹭你啦!”
“哎!我看看。”郎卅看不下去,把他拉起來,說,“知道疼還蹭?”
“太高興了嘛。”謝芷清顧不得那麼多,他搓搓臉,仰頭看着郎卅,眼睛裏的笑意滿滿當當,“算起來,真的好久沒見到他們啦……”
郎卅捏捏他的下巴,笑了一聲,道:“老實點吧!”
他側過頭,沖阿忒斯說了幾個名字,道:“把他們叫到我那兒去,安排一下護送人手。”
謝芷清抿着嘴,笑盈盈地對阿忒斯說:“謝謝你啦!”
“謝謝它?”郎卅挑眉,“那我呢?”
“也謝謝你啦!”謝芷清用腦門撞他的肩膀,“最感謝你啦,英俊帥氣英勇無敵的狼王殿下!”
他從頭到腳都洋溢着快樂,連說話的語氣都比平時更加歡快。他的兩頰帶上一抹淡淡的顏色,郎卅伸手摸着,那指腹下面的皮膚微微發燙。
郎卅摩挲着那片細膩皮膚,忽然明白了,這大概就是人們所說的“臉蛋興奮到發紅”。
他又仔細看看謝芷清,想,原來這樣叫紅色,他知道了。
*
因為這封家書,狼族的一群人和狼突然陷入了忙碌。
狼不是群居動物,這樣大範圍地聚集在一起着實少見。
郎卅又忙碌得不見身影,不過這一次謝芷清也沒有無聊太久——郎瀟瀟這個活寶回來了。
她當真出去尋找男人了,不過這一趟無功而返——她才出去沒多久就被叫回來了,郎卅說,小清兒的娘家人要來探望,讓她趕緊回來。
不過,就算沒這檔子事,郎瀟瀟也是要回家的。
她這次出門,闖了點禍。
謝芷清見到郎瀟瀟的時候,她正被老狼后揪着耳朵一通教育。
謝芷清在一旁聽了一會兒,大概聽懂了前因後果。
郎瀟瀟出門時鬧得轟轟烈烈,其實根本沒有做過計劃,完全是到處亂走。她離開草原,先去了最近的一個游牧民族。
這個游牧民族和狼族的生活習性很接近,只是居民全部都是人類而非獸族。郎瀟瀟在那裏待了幾天覺得無聊,打算告辭離開的時候被那裏的小王子攔住了。
這位小王子是個囂張跋扈的主,見郎瀟瀟年輕也漂亮,動了想與她成親的心思。
兩個族群的王子和公主聯姻,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只不過——
“……”謝芷清難以置信,插嘴問道,“你、你把他給揍了一頓……?還打個半死??”
郎瀟瀟理直氣壯:“對啊!他都打不過我,還想娶我?做夢呢!”
老狼后氣得跳腳,罵道:“你這個倒霉丫頭!小時候跟你哥打架,長大了跟別人家的王子打架!你怎麼回事?!”
倒不是害怕會被報復——在戰力這方面,他們狼族還真的沒什麼對手,只是郎瀟瀟這個行為實在是……讓人無法理解。
那位小王子倒是沒說什麼,只說自己學藝不精,身手確實沒有郎瀟瀟好,至於是真心這樣覺得,還是覺得丟臉不願多提,就不得而知了。
那邊沒怎麼追究這件事,不過狼族不可能當做完全沒發生。據說郎卅做主,送了一點銀子和牛羊過去給人家道歉。他沒要求郎瀟瀟親自上門,但是老狼后覺得,畢竟是郎瀟瀟動手在先,還是應該表示表示。
“我不去!”郎瀟瀟不願意,“我不要去!”
老狼后怒道:“郎瀟瀟!你怎麼這麼野蠻!你把人家打傷了,連句對不起都不說嗎?!”
郎瀟瀟:“對啊,我就是這麼野蠻!”
老狼后無話可說,負氣離去。
見老狼後走遠了,謝芷清輕咳一聲,上前問道:“瀟瀟,你到底……為什麼跟人家打架啊?總得有個理由吧。”
“我看他不順眼!”郎瀟瀟說,“哎,小清兒,你不知道。他們那個族群很野蠻的,聽說我是狼族的公主之後,那個小王子便整日找理由在我面前騎馬射箭打獵,還邀請我一起看別人摔跤。”
郎瀟瀟一副受不了的樣子,“我們獸族都不會這樣!”
據郎瀟瀟說,那天那位小皇子又邀請她看摔跤——他們的摔跤都是生死局,不死不休。
“我煩死了,誰要看啊!”郎瀟瀟罵道,“受不了他,我就打了他一頓。自己身手那麼爛,倒是會使喚別人打架給他看。”
謝芷清邊聽邊點頭,道:“照你這麼說,倒是也……情有可原。”
郎瀟瀟見有人撐腰,忙道:“對吧!”
“對個屁!”
兩人說著話,已經走到了謝芷清家門口,剛巧郎卅也在,聞言從房內喊了一聲。
“你怎麼一回來就黏着小清兒?”郎卅拉開房門,抱胸靠着門,“你回去找塔尼斯玩。”
郎瀟瀟皺眉,切了一聲,湊到謝芷清耳邊小聲說:“小清兒,我跟你說,我對草原啊游牧民族啊這類型的男人很沒有好感,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郎卅!他討厭死了!”
說完她又想到有人要來草原做客,歡喜道:“啊!等小清兒的哥哥來了,我要好好觀察一下中原男人都是什麼樣的!總不會像郎卅一樣野蠻又暴力!”
她不等郎卅發脾氣,一溜煙兒跑走了。
謝芷清哭笑不得。
“……”郎卅無奈道,“這個瘋丫頭,等你哥哥來了,我還是把她藏起來,別讓她見人了,省得讓你哥哥覺得我們狼族的人腦袋都不正常。”
謝芷清說:“別這麼說啦,瀟瀟一直很好奇他們呢!”
他碰碰郎卅的手背,猶豫着要不要握上去。
察覺到這點小小的觸碰后,郎卅反客為主,一把攥住謝芷清的手。
“瀟瀟她……”謝芷清抿着嘴偷笑幾下,又正經道,“瀟瀟生活在這裏,性格才這樣活潑——我倒希望我的哥哥和小妹也都能再活潑些呢!我好期待介紹他們互相認識呢。”
郎卅撇撇嘴,說:“知道了,我也就那麼一說。客人大老遠地過來,哪有藏着公主不讓見面的道理。”
謝芷清“嗯嗯”着點頭,兩隻手抱上了他的胳膊進了房間。
最終還是郎卅派人接送謝芷風一行人,安渝那邊只需要派幾個貼身的嬤嬤,隨行照顧體弱多病的皇子和公主即可。
這次來的人多,郎卅又讓手下臨時蓋了幾間小房子給他們住,就蓋在他們現在的家旁邊。
謝芷清看了直笑:“每天起床,門口都會多些東西。前幾天也就算了,今天一睜眼,門口多了兩棟房子。”
郎卅挑眉,“讓你們住得近一些,不好嗎?”
“好好好,”謝芷清趕忙說,“謝謝狼王!”
郎卅應了一聲,攬過謝芷清的腰,用額頭碰碰他。
當然,在做準備的也不只有郎卅。
“還沒睡?”郎卅深夜回家,房間裏竟然還亮着光。
“哦,這就睡!”謝芷清應了一聲,沒抬頭,繼續做着手裏的東西。
他攢了一些芙芙的毛,正在扎兩隻一大一小的兔子。
芙芙的毛髮沒那麼長,攢了許久也只有小小一把,謝芷清不想浪費,一針一針扎得可認真了。
郎卅走到他身後彎腰看了看。
一大一小兩隻兔子,還沒來得及做眼睛和尾巴,不過兔子的雛形已經弄好了,臉蛋圓乎乎的,很可愛。
旁邊還放着謝芷清從安渝帶來的那隻玉制小兔吊墜,現在,桌上一共擺了三隻兔子。
郎卅又看看認真擺弄手裏東西的謝芷清,笑着捏捏他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