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罰
“咚咚咚!”破木門再次被敲響了:“小乖乖……有人在家嗎?”
陌生人的聲音讓強盜嚇了一跳,後退一步,卻被腳下的東西絆倒,慌亂中他伸手摸向絆倒他的東西,卻摸到一張依舊溫熱的面孔,他低頭看了一眼,是一個嘴裏和眼眶還有鼻孔被沙子完全塞滿,無比痛苦的人。
“大牙!”強盜幾乎喊叫出聲!他驚恐地捂着自己的嘴,慌不擇路地往後退,摸到礦洞邊,連滾帶爬往進跑!
“轟隆!”木門被巨狼用身體撞開,一個高挑的青年笑眯眯走進木屋,與此同時,滾滾黃塵如同濃煙般鋪天蓋地灌入礦洞,彷彿無窮無盡!
礦洞中用來照明的火炬和油燭在第一時間就被翻滾的氣浪吹滅,驟然陷入黑暗讓礦洞中的強盜們驚慌失措發出呼喊,他們中有些人反應慢,咳嗽着還在胡亂摸索,但無比嗆人的沙塵讓他們痛苦不堪,跑不了幾步就咳嗽着躺倒在地,瘋狂用指甲撓抓自己的喉嚨,乞求能再吸進來一點空氣。
也有果斷的,捂着鼻子和嘴摸黑從其他出口逃離,然而艱難地從出口爬出去,目之所及卻是在漫空翻滾的沙雲。
十八枚卦牌形成的罩子像碗一樣倒扣下來封鎖了整個區域,那些掙扎着想要逃離的人大都很快窒息而亡,也就屏息奔跑到遠處的,突然間撞在岩石般結實的牆壁上讓他們整個人都發暈,爬起身往前摸,眼前明明什麼都沒有,但手伸出去卻摸到了一堵看不見的牆壁。
牆壁外的荒原一片清澈,沒有黃沙,而自己卻被這古怪的牆關在裏頭,呼吸困難,幾乎被沙塵吞沒。
黃沙太可怕了,幾乎無孔不入,只要張開嘴,那些該死的沙塵就像有生命的蟲子一樣拚命往人嘴裏鑽,吐都吐不及,很快將人眼睛、嘴和鼻孔整個塞滿。
阿塞爾只聽到礦洞裏還有木屋外隱約傳來的慘叫聲,他看到凱因安撫着懷裏的寶寶,臉色並沒有太多變化。
漫天飛卷的沙塵沒有影響阿塞爾一絲一毫,他身邊的阿福也乾乾淨淨,但毫無疑問,礦洞裏所有強盜,還有強盜們抓回去的人都難逃被沙塵塞滿的命運。
整個過程不過十分鐘,礦洞裏不留任何活口,倘若不是能力太弱,只能局部改變岩石和土壤結構,不能引發大規模坍塌,王凱真想一勞永逸徹底毀掉礦洞。
不過這樣也已經解決眼前的問題了,至於以後這礦洞再住進來其他東西……也就是再來散步一次的事,以後再說。
解決完礦洞的麻煩,時間才是中午,收起卦牌,王凱抱著兒子跟阿塞爾騎上阿福繼續趕路,身後充滿沙塵的礦洞一片死寂。
光收拾礦洞裏的強盜是不夠的,王凱知道他們的來歷,也知道他們中大部分人都來自附近另外一個村子,那個村子才是礦洞強盜真正的老窩,強盜們的妻子和孩子還有其他家人都在村裡,搶了好東西也運回村跟家人們分享。有大膽的男人們在外頭打拚,所以那個村子裏的人日子過得比起周邊村落要好上不少,民風也更為彪悍,跟鎮裏關係也非常鐵。
說起來,那個村子還是蘆河村老村長出生的地方,村裡多數人都跟老村長沾親帶故,就拿礦洞裏那些強盜來說,裏面的頭領算起來還是老村長的侄兒輩。
既然殺了礦洞強盜,那麼這個村子最好也一併處理,他們村特產的強盜在荒原上劫持盤剝商隊,許多行腳商人都因為他們而來不了蘆河村,拔掉也好。
透明的大碗將村落籠罩的那一刻沒有任何人意識到自己生命即將迎來終結。
土黃色的塵雲從地面開始瀰漫,如同浪潮般卷向村莊,死神的臉上並沒有任何特殊的表情。
沒有憤怒,沒有嫉恨,沒有憐憫。
王凱殺過太多太多人了,套用上輩子一段時間流行的句式,“最大規模的屠殺方法往往採用最樸素的手段”,漫天沙塵剝奪空氣就是他所擅長的處刑方法,小到一個礦洞一個村落,大到一個容納數十萬人的城市,兩者之間沒有太多區別。
石錐?岩槍?
有必要嗎?
他是曾被奉為神明的存在,自然也知道掌握神明的力量應該如何處世。
神要你死,你死就是了,沒什麼可商量的。
凱因讓塵土吞沒村莊的情景阿塞爾都看在眼中,他年齡太小,還沒有領悟到生命的寶貴,但眼前比蘆河村還大的村莊在沙塵衝擊中所顯現出來的無力還有脆弱卻讓他深深震撼。
阿塞爾突然間開始理解在家的時候談起蘆河村,凱因言語間自然流露出的那種不屑。
現在他明白了,凱因能夠連手指都不動一下就讓一個比蘆河村更大更強的村落陷入死寂,那麼抹掉蘆河村必然也只是凱因想或者不想的問題。
於是阿塞爾感到由衷的慶幸,他慶幸凱因是在蘆河村的,也慶幸自己跟凱因在一起。
滅掉那個村落以後王凱騎着巨狼繼續前行,他們在一片翠玉般的湖泊邊露營,凱因在一棵好幾百年的湖邊老樹上用岩石搭了精巧的平台,一座小巧的房子被建立在了上邊。
這裏風景很美,下面那片湖是上輩子王凱二兒子長大以後生活了很久的地方,上輩子王凱也在這棵樹上用石頭搭建過精巧的小宮殿,富含泡沫的特製石頭堅硬,質地卻很輕,沒給老樹太多負擔,是王凱妹妹的行宮。
王凱的妹妹饞了二侄子一輩子,住在行宮就是為了能每天看到湖裏的二侄子,後來她到結婚的時候喝醉酒都哭着問為什麼不能嫁給二侄子,她明明連死也願意。
如今回想起來,妹妹跟妹夫婚後生活很美滿,他們生了可愛的兒子和女兒,每次回國看王凱都能看到他們臉上的幸福,要不是後來她和丈夫所在的國家陷入戰爭,丈夫身亡,她未必會那麼痛恨王凱,到臨死的那一刻都不願意原諒自己的哥哥。
唉!都說睹物思人,回想着上輩子的記憶,王凱就發了很久的呆。
凱因製作的樹屋非常精巧可愛,帶有透明玻璃窗的屋子剛好可以看到波光粼粼的廣闊湖面,微風吹拂水鳥翱翔,偶爾還能看到湖中不知名大魚黝黑的脊背。
只可惜這個家裏所有器具都是石頭製作,略微有些單調,阿塞爾心想要是能把蘆河村家裏那些被褥鍋碗瓢盆都帶過來,在這裏生活也一定很棒。
“我們今晚在這裏露營,怎麼樣,喜歡嗎?”王凱問阿塞爾。
“嘿嘿,喜歡!”阿塞爾趴在凱因背上,手撓着凱因懷裏小寶寶的頭髮,聽凱因跟他說這片湖是怎麼形成的,湖裏有什麼魚,岸邊的樹林裏又有什麼鳥。
夜晚抓了幾隻肥嘟嘟的水鳥在篝火上撒香料烤得香噴噴,吃完飯以後摸着肚皮躺在樹屋的露台上抬頭看滿天繁星。
阿塞爾枕着凱因的胳膊,夏天夜空晴朗的時候凱因也常會帶他和王傑瑞躺在院子裏看星空,最開始阿塞爾並不明白黑漆漆的天空上那些發亮的小點點有什麼好看,但跟凱因看得多了,他慢慢也學會了欣賞星空,懂得感受那種孤獨的美。
是的,孤獨。
其實阿塞爾年紀很小,他還沒法完全理解“孤獨”的含義,但他聽到凱因說星空很美是因為很孤獨的時候,他就深深記住了,並且開始了解為什麼星空會孤獨,孤獨會美。
凱因無疑是完美的,他身邊的人也毫無疑問是幸福的,比如阿塞爾,他和凱因一起住以後就沒有再被蚊蟲騷擾過,他不會生病頭疼腦熱,也不用擔心自己吃不飽飯,穿不暖衣服。
有凱因在的時候世界是完美的,不會有一絲憂愁和悲傷,就像故事裏那個永遠不停歇的舞會,阿塞爾知道自己沒有在跳舞,但他願意在這個舞會裏永遠永遠的跳下去,永遠都不要停歇。
“你腦子裏怎麼裝那麼多奇奇怪怪的想法。”王凱說你肯定是太閑了,又沒什麼機會和別人交流,所以才會胡思亂想。
“我跟你說你這個年齡根本就不懂什麼是喜歡,等你長大了,見到各種各樣的人,你自然而然就會懂得什麼樣的人值得喜歡,什麼樣的人很爛,你很討厭……”也許是關心,所以王凱聽到阿塞爾的話下意識就會嘮叨。
阿塞爾也不介意,就笑嘻嘻的聽。
他很喜歡聽凱因嘮叨,因為以前他的媽媽寡婦從來不會對他嘮叨,他的姐姐也不會跟他說這樣多的話,至於其他人……他很久沒和其他人說話了,都快要忘記跟別人說話是什麼感覺,可他明明每天都會和凱因用各種方言練習聊天,有上河村的話,有蘆河村本地方言,還有凱因教自己的漢語。
阿塞爾最喜歡的是漢語,因為學會漢語拼音以後就能讀書本上的句子,他已經學了很多字詞和句子,他還會讀好幾個小故事,凱因說總有一天他會懂得好多好多知識,到時候凱因就會送他去學校,去跟其他人一起學習漢語,學習數學,學習許多許多在這邊世界不會接觸到的知識。
是的,阿塞爾看着星空,枕着凱因的肩膀,凱因說有一天會帶他去對面的世界,那個凱因出生和長大的世界,他會見到千千萬萬和凱因一樣的人,男的女的年輕的年老的……凱因說到時候他也會擁有朋友,說不定還會遇到喜歡的女人……
凱因還說可惜的是他和那個世界的女人生不出孩子。
阿塞爾不在乎,他不想要孩子,他和凱因在一起就可以了,假如凱因願意,凱因的孩子也可以是他的孩子。
“瞎想吧你,想要兒子自己找老婆生,我兒子只有一個爸爸,那就是我。”王凱被阿塞爾古怪的想法逗得哈哈笑。
“那你能給我生嗎?”阿塞爾轉過頭來。
“傻了吧?我是男的,你也是男的,兩個男人是沒法生孩子的。”王凱摸摸阿塞爾的腦袋:“以後自己有老婆你就知道了。”
阿塞爾討厭凱因提給他找老婆,就好像是不耐煩,迫不及待趕他走一樣,所以他背過身去,不想看凱因。
“你怎麼神經兮兮……”王凱也不知道阿塞爾彆扭什麼,他心裏想的是總這樣把阿塞爾給關在身邊果然不行,還是得早點送出去磨練磨練,不然小姑娘似的性格以後出社會肯定得碰得頭破血流。
阿塞爾沒生多久的氣就睡著了,留王凱自己想這想那操碎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