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第一百二十八章（加更）
昏暗的房間裏幾乎看不到一絲一毫的光芒,也充斥着無與倫比的壓迫感。
當黑髮青年按照指令步入這裏的時候，他大概就知道這裏是什麼樣的地方了。
黑色的手機屏幕上，紅色的字跡似乎變得比任何時候都要扎眼。然而五更夜見只是安靜地看了一眼,隨即便攥緊了手機,猶豫不決地向著狹長的甬道內走去。
他必須要獲得烏丸蓮耶的信任……
這樣的信念一直縈繞於他的心臟之上，可在這一刻,他的腦海里確確實實想到了很多的東西。
可無論如何，他都要親手殺了kaho。
但是當他推開那扇充滿着血腥氣息的房間時,着目於房間內的那一刻,五更夜見的瞳孔還是下意識地微微收縮了起來。
站在男人身邊的是一位看上去極不起眼的青年。他似乎在低下頭記錄著什麼，當注意到五更夜見來到這裏的時候,他便很快合上了手中的書本，對着五更夜見微微鞠了一躬，隨即離開了這裏。
坐在椅子上的銀髮青年正有氣無力地垂着頭，他的身上只穿着簡單的襯衫和長褲，但身上的每一處傷口都極為嚴重清晰,幾乎隔着衣服都能看的相當清楚。
那隻蒼白的手緊緊攥着把手，當注意到有人走入房間的時候，銀髮的青年才緩緩抬起頭,對五更夜見露出了一個輕快的笑容。
“你來啦,yo~"
……
這傢伙到底是怎麼還能夠露出這樣的表情的啊……
五更夜見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這種時候無論說什麼尷尬的人也只是他，所以他只是攥緊了手中的槍,一步步向著對方走去。
“你做了不該做的事情。”
五更夜見看着那雙熟悉的，溫和的暗紅色的瞳孔,咬牙切齒地說著。
“不該做的事情？？”七海夏帆輕笑了一下,不以為然道:
“請具體說說,不該做的事情到底是指什麼呢？？是指我背叛了你們，還是指我出賣了你，亦或是我本就不應該出現在這裏，將更多的痛苦加在你的身上？”
男人的一席話果然湊效，五更夜見原本好不容易平息的心情再一次被攪亂，苦澀的氣息不自覺地從喉嚨的深處浮起。
“既然你知道，那你為什麼還要這樣做？？”五更夜見顫抖着聲音低聲道，
“你明明知道我會痛苦，我會在意，可是你還是這麼做了。你根本就不在乎我的感受，是嗎？？”
他望着那雙帶着笑意的眸子，似乎從中看到了一絲淡然。
可是即便如此，七海夏帆警官也沒有絲毫悔改的意思，甚至那雙眼睛裏似乎浮起了更多的瘋狂，宛若被壓抑的狂亂的觸手，充滿着痛苦地氣息。
“我的弟弟死了，五更夜見。”
很輕很輕的聲音自耳畔響起，也讓五更夜見微微一頓。
“他是因為你而死的。”
七海夏帆輕輕地閉上了雙眼，他的聲音平淡有力，似乎帶着某種波動不平的力量，
“我不應該怪你，因為真正害死了他的人，應該是影子才對。”
“但是恨意是那麼容易壓抑住的情感么？？既然我失去了弟弟……那麼影子也應該失去他重要的人才對。”
“對不起，yo。是我的錯，我依舊將你當做最好的朋友，但是最好的朋友終究還是比不上血親……不是嗎？？”
“你怎麼能這樣……”五更夜見的眸子浮起痛苦的神情，
“明明最開始不是這樣的……為什麼不和我說！？為什麼不願意和我交流哪怕一次！！我們不是朋友嗎！！！”
“我累了。”七海夏帆整個人疲倦地依靠在椅子上，他注視着五更夜見手中的槍，頗為嘲諷地一笑，
“動手吧，我不想和你解釋太多，我怕……我會後悔，會愧疚，那樣的感情會再一次殺了我，將我沉入海底，活活溺死。”
“相比之下，被你殺死的結局說不定會好一點。”
“你……”
五更夜見的手指顫抖了。
他該動手嗎？？
眼前的人分明還活着，可五更夜見卻莫名覺得他已經死了。
耳畔的低語似乎在蠱惑着他，引誘之他漸漸步入深淵。
你到底在猶豫什麼呢？？
還在想着他能夠回心轉意嗎？？依舊認為那個人會原諒自己嗎？？
可是有的東西一旦支離破碎，無論如何也無法再一次恢復如初了。
那道裂痕深深地刻入了他的靈魂之中，就算五更夜見想要修補，也確實無從下手。
既然無法修補，不如順着這份裂痕，將他徹底毀滅。
當一切都不復存在的時候，一切也將會結束。
黑髮青年的手指痛苦地顫抖着，終於還是緩緩抬起，對準了眼前的男人。
“很好。”
七海夏帆喃喃道，語氣卻帶了些鼓勵的笑意，
“就是這樣，五更夜見……”
“現在，你可以扣下扳機了。”
“……”
那雙眼睛再一次抬起看向他的時候，五更夜見的呼吸幾乎全然消失，他的手腕痛苦地顫抖着，他感受到無數雙眼睛在他的背後看着他，注視着他，甚至是逼迫着他，讓他向前走去，毀滅自己的友人。
他還有其他的選擇嗎？？
不……
沒有了。
已經徹底，無法回頭了。
“砰！！”
極為清晰的聲音於夜空之中響起，鮮紅的血漬將他的視線徹底淹沒。
一切都宛若夢境一般，模糊不堪，充斥着讓人厭惡的血腥味，以及那份永遠無法洗刷的罪惡感。
……
當夜晚的風縈繞於五更夜見的耳畔時，烏丸蓮耶的聲音再一次浮現於手機之上。可黑髮的青年看上去卻像是失去了魂魄一般，整個人都顯得極為失魂落魄
他甚至沒有力氣去回復烏丸蓮耶的話。他只是將手機塞會了口袋裏，在尚未施工完成的高樓之上來回行蹤，又像是在恐懼着什麼，似乎不敢離開這片狹小的區域。
他在恐懼。
手上的觸感至今為止還是如此的清晰，那樣的恐懼感宛若具有粘性的布條一般死死纏繞住了他的心臟，將他的手腳全部束縛住，壓根就沒辦法離開這個地方。
像是被逼到了牆角處的小動物，甚至連一條可以逃離這裏的道路都無法找到。
“呼……”
五更夜見閉上了雙眼，他感受到夜晚冷冽的風拂過自己的面孔，那樣的感覺會吹拂掉他的些許不真實感，讓他暫時回到幻想的，虛無的世界，好讓心靈稍稍沒有那麼痛苦。
忘掉吧。
忘掉這一切，一定可以重新開始的。
他已經有新的道路可以走了，他甚至也可以利用自己的身份為自己尋找新的保護傘……
可是，為什麼會這麼難受呢？？
五更夜見看向了手中的掛耳式耳機，手指微微收緊，卻依舊無法做出決定。
於是他再一次拿出了手機，看向了印着紅色字體的屏幕，眸子輕輕垂落着，看不出他此刻的感情。
是啊……但是不到迫不得已的情況，他怎麼可能會這麼做？？
手機屏幕上字跡依舊在繼續，
“哼。”
五更夜見冷笑一聲，隨即將手機重新塞入了口袋裏，緩緩起身。
他的指尖依舊沾染着血腥的氣息，可無論怎麼洗都沒辦法洗掉，這也讓五更夜見極為痛苦。
或許這輩子都沒辦法洗掉了吧……
“五更！！”
就在五更夜見站在天台上發獃的時候，熟悉的聲音自他的耳畔響起，也讓五更夜見微微一愣，看向了身後。
“五更夜見！！你特么的人怎麼跑到這裏來了！？你這幾天到底是怎麼回事啊！！電話也不接！！信息也不回！！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出了什麼事呢！！”
黑髮的少女一把抓住五更夜見的時候，後者還處於極度懵逼的狀態，似乎沒有預料到發生了什麼。
“什麼啊，你那副表情又是怎麼回事？？不會把我們都給忘記了吧？？”而在另外一邊的黑髮青年則有些岔岔不平地問道，同時也注意到了五更夜見表情的異樣，
“怎麼了？？你的表情好像要哭出來了……剛剛發生了什麼事嗎？？”
“不，沒什麼事。”
五更夜見張了張嘴，最終卻欲言又止。
當初藉助了警視廳這條渠道從那邊一直逃離到卧底這邊，可是他萬萬沒想到的是，一切似乎都變成了一個規整的圓，折騰了一番精力之後，五更夜見又回到了終點。
而一切也宛若做夢一般結束了。
結束了啊……
黑羽和工藤兩人面面相覷，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你……你還是快點回去休息吧。”黑髮少女嘆了口氣，平靜道，
“我我是聽說你最近晉陞到了貓眼石的位置啦，本來以為你是不是能夠給我們提供什麼情報，結果你壓根什麼都沒做嘛。”
“五更，你該不會是當幹部當上癮了吧？？我們的職務是卧底啊，卧底就要做好卧底的工作啊！！”
“我……”
五更夜見收緊了手指，表情變得迷茫了起來吃。
“你還是和以前一樣，什麼都不愛和我們說。”青年也露出了有些不高興的神情，
“難道是我們還不值得你的信任嗎？？為什麼不願意和我們說？？你到底要怎樣才能稍微依賴一下你的朋友們呢？？”
不，根本就不是這樣的。
他根本就沒有將他們當做自己的朋友，也根本沒有想過要和他們一起完成卧底任務。
自始至終，他只是在找到活下去的辦法而已。
他攥緊了手機，卻隱約感受到有什麼聲音在他的大大腦深處低語着……
“殺了他們。”那個聲音依舊在蠱惑着他，
“殺了他們，什麼都能結束了，你徹底是我們的人。也不用在這兩處地方糾結了，不是嗎？？”
“不！！”五更夜見驚恐地回應道，
“我怎麼可能做那種事情！不，那種事情絕對不能……”
“什麼不能？？”
望着五更夜見忽然變得奇怪起來的面孔，兩人面面相覷着，卻不明白五更夜見到底在說些什麼。
“沒什麼……”
五更夜見有些痛苦地抓住了自己的頭髮，只是低聲喃喃道:
“放過我吧，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即便如此，還要從我這裏奪取什麼東西嗎……”
那個聲音繼續道，
……
“你們走吧。”
五更夜見頹喪地坐在了天台的附近，他的雙手搭在膝蓋上，看上去痛苦極了。
“我現在只想一個人靜一靜，我不想和其他人進行交流……如果你們要情報，過幾天我會將情報告知你的。不用擔心，對你們……起碼我還是不會隱瞞的。”
他們想要的情報都是最底層最基礎的，五更夜見輕而易舉地就能拿到手，用來打發一下他們倒是綽綽有餘了。
兩人面面相覷了一會，大概也發覺了五更夜見此刻極為痛苦與的心情，也是兩人也輕輕地點了點頭。
“好，我們知道了。那你先一個人靜一靜吧，我們就先離開了……如果有什麼問題的話還是一定要和我們說一下，畢竟有些事情一直憋在心裏也會難過的。不是嗎？？”
……
五更夜見沒有再搭理身後的聲音，他只是安靜地坐在天台的附近，眸子倒映着皎潔的月光，像是要將那份平靜徹底刻印於內心深處。
兩人不再繼續打擾，他們推開了樓梯的門，很快離開了這裏。
“……”
聽到身後的門驟然關上的時候，五更夜見沒來由地鬆了口氣。
倒也不是恐懼或者害怕，人的內心總會在意一些東西，而那些東西恰恰好都是他所缺乏的。五更夜見恐懼對外界的接觸，卻又渴望着這樣的接觸，這樣矛盾的心理往往讓他十分痛苦。
這份痛苦有解決的良藥嗎？？
五更夜見不清楚。
當一個人墜入了混沌之中的時候，或許他連自己是誰都無法看清楚吧……
“你在猶豫不決。五更夜見。”
就在五更夜見閉上眼睛，想像着自己即將從這裏跳下去的時候，一陣低沉的男聲很快在五更夜見的身後響起。
“……黑鑽先生？？”
五更夜見看向了身後，表情微微一愣。
“是的，好久不見……您的臉色看上去似乎並不是很好？？”
注意到了五更夜見極為難看的臉色，男人關心且好奇地詢問道。
“沒有，我的心情好的很。”五更夜見平淡道。
“可是你的表情不是這麼說的。”
“誰告訴你我的表情就是我的真實想法的？？”五更夜見現在的心情極差，實在是沒什麼精力和對方周旋，
“找我有什麼事情嗎？？有話就請快點說出來吧，如果拖延久了我也會覺得奇怪不是嗎？？”
“沒什麼大問題。”黑鑽輕輕地搖了搖頭，繼續道:
“你不應該選擇今天晚上和他們會面的。”
“會面？？”
五更夜見愣住了。
會面是指誰？？
難道是指工藤和黑羽嗎？？可是先前黑曜石都包容了他們，但黑鑽的話……
“有人盯上了他們，在他們下樓梯的那一刻就將他們解決掉了。”黑鑽的表情殘留了些許痛惜，
“雖然真的很抱歉，但是當我到達現場的時候，那隻留下了兩具屍體，其他的什麼也不在了。”
“……什麼？？”
五更夜見的表情頓時驚恐了起來。
五更夜見跌跌撞撞地向著門口跑去，可當他一把拉開門把的時候，入目的卻是極為驚恐的，扭曲的場面。
可他沒有再看到那兩張熟悉的臉，也不再能聽到兩人熟悉的聲音……
他不應該就這樣放他們走的，他應該想到過，這兩人一旦和自己接觸，就會有人盯上他。
他應該送他們下去才對。
……
“你在難過嗎？”
黑鑽的手輕輕地壓在他的肩膀上，語氣卻是意想不到的溫柔。
可五更夜見只是望着眼前的這一番場景，幾乎連話都說不出來。
“是你推開了他們啊。可憐的孩子。”
黑鑽輕輕地將五更夜見從黑暗的樓梯道口中拉扯了出來，卻又重重地關上了門，
“你該冷靜一下了。站在這裏，就只能永遠地被困在這裏。”
“相比起一個人彷徨痛苦，復仇難道不是你當下最應該做的事情嗎？？”
“復仇……”
黑髮的青年喃喃道，卻露出了一絲苦笑，
“我能找誰復仇呢？？我又能殺了誰呢？？”
“我可以幫你。”黑鑽道，
“當然，那些人並非我殺的，畢竟我並不是走的這條路——而是從外圍走的。”
“因為我並不想和歐泊撞上，也不想讓你誤會。”
“真不愧是魔術師啊……”
五更夜見喃喃着，只是那雙眸子裏再無高光，像是有什麼東西死去了一般。
“可是，我並不相信你的話呢。這可怎麼辦呢？？”
“你說什麼？”
黑鑽微微一愣。
“我對復仇沒什麼念想，對殺死你們任何人都沒什麼念想。於我而言，我最想做的事情僅僅是活下去而已。”
黑髮的青年凝視着天空，嘴角卻浮現出了一抹古怪的笑意，
“不要試圖利用我，黑鑽先生。即便是你也不行。”
說完，黑髮的青年便再度抓住了那扇禁閉的大門，一步步向著充斥着血腥味和屍體的黑暗之中走去。
他的身影逐漸陷入那片暗色之中，徹底消失了。
……
一切都宛若夢境，似乎讓人永遠也無法醒來。
如果不是清晰地知道這只是一場夢，或許所有人都會把它當真吧。
雖然不是很想承認這一點，但是事實如此，大概這個角色換其他人來演都很難博取信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