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登機口66
066.
駱爺爺並沒有雲跡想像中的那麼可怕,反而，除了對駱杭沒好脾氣好臉色以外，他對其他人都很柔和。
他身上經過年歲經歷沉澱的那股氣質有着令人下意識信服的力量,因為從小父母離異，她和爺爺奶奶幾乎沒有交往，更別提感情。
媽媽那邊的姥姥姥爺有一方很早就因病去世了,剩下的老人也在鄉下老家，由其他舅舅照顧，接觸很少。
隔輩之間的感情在親情當中也彌足重要。
駱爺爺帶給雲跡的那種渾厚踏實的感覺,讓她忍不住多和這位老人接觸。
他們爺倆談完事情，在吃午飯之前,他拉着雲跡坐在客廳聊了不少。
畢竟她是以駱杭女朋友登門的，他這個長輩一定是要問問關於雲跡的信息。
不過駱爺爺輕鬆化解了雲跡的緊張，他將所有詢問都融化在雲淡風輕的日常話題里，有些信息連雲跡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就從口中溜出了。
駱老爺子了解完這姑娘的基本情況，普通人家的姑娘,父母都是老實工作，家裏是重組家庭，氛圍不錯。
家裏親戚都沒有麻煩事,也都是踏實過日子的人。
雲跡的家庭背景和駱家到底登不登對這些並不是駱爺爺首先考慮的事，在經濟條件方面或許是駱家稍優一些,不過就算是在普通的家庭,女兒在父母眼裏都是掌上明珠,未來要娶人家的心尖肉，這也是男方應該付出的。
駱老爺子耷拉着眼皮子，瞥了一眼從頭到尾眼睛都黏在姑娘身邊的臭小子，心裏恨鐵不成鋼的。
就瞧這不值錢的模樣,這以後女方提什麼條件，他們家豁出命去不也得答應嗎。
“好啊孩子。”駱爺爺拍拍她的手背，指了下駱杭，“這小子從小跟着爹媽的時間短，路子野，脾氣臭。以後他要是欺負你，你就過來找爺爺。”
“我替你收拾他。”
雲跡一聽，偏眼向駱杭拋了個眼神示意：聽見沒，以後可不能欺負我，不然有你受的。
駱杭壓着唇線，憋了幾分笑。
……
吃過午飯以後，雲跡和駱杭沒有多待着，不過因為有了雲跡的緣故，駱爺爺催他回來跟自己待着的理由又多了一條。
雲跡跟着他去車停的位置，兩人行走在靜謐的別墅區街道里。
空氣濕冷，凍得她臉頰發麻，雲跡問：“所以你和爺爺都聊了什麼，我能知道嗎？”
“就是生母那點兒事。”駱杭伸手，牽起她的右手去試探溫度，然後放進自己羽絨服口袋裏，“雖然我對她根本不用負贍養責任，但他還是決定用那筆錢永遠把齊玉麗打發了。”
“他只讓我不要再為這件事費精力，從此以後就當這個人死了。”駱杭說到這兒，始終平靜的眸子裏盪出幾分波動：“他說，不要讓這些陰溝里的老鼠影響了我的步伐。”
“就算以後齊玉麗再敢來惹事，交給他處理就好。”
雲跡聽到這些，心臟隨之不禁酸澀動容：“爺爺的關照是另一種風格的呢。”
“嗯，或許也是他在彌補什麼。”他說。
“爺爺沒有要求你以後去跟着家裏經商嗎？”據她這些了解和猜測，駱杭家裏應該都是做生意的。
出了他這麼一個痴迷航空的科研人員，在商人家庭里還挺特殊的。
“沒有，他打算以後把生意都交給我叔叔他們。”駱杭搖頭，爺爺是個極其開明又有抱負的人，他從沒有過這方面的困擾：“他說過，經商只不過是賺錢餬口的手段和工具。”
“他年輕的時候也有其他夢想，只不過為了養家，不得不放棄。”
“在做生意這個領域，雖然他很成功，但他半生都沒有在這上面獲得過成就感。”
“只要不沾|女票|賭|毒，你爸媽留給你的東西足夠你花一輩子。”
“干你想乾的，實在吃不起飯再回來學掙錢。”
雲跡歪頭，“他原話？”
駱杭點頭。
“唔~”雲跡倏地抱緊他的胳膊，貼着他走，發出一陣奇怪的聲音，渾身哆嗦了下。
他被她這樣兒逗笑了，悶悶地震笑出好幾聲：“幹嘛？”
“太好了，沒法形容的好。”
“駱杭，我發現了，你還不是孤身一個。”雲跡在他口袋裏握緊了他的手，眼睛亮亮的，提醒他：“叔叔阿姨走了，你還有爺爺這個親人。”
親人——她指的是，會用真心去體貼他，關照他，尊重的他的人。
這樣的人，即便沒有血親關係，又怎麼算不上是真正的親人呢。
她總是能這麼輕易的用一兩句話點醒他，亦或者是將他心裏一直無法用言語明確的事表達出來。
“你說得對。”駱杭笑了。
“一定要努力，既然喜歡航空這條路，就堅定走下去。”雲跡莫名被鼓舞了，“我也會努力的…”
“努力什麼？”
“努力成為像你媽媽那樣，即便條件普通，憑自己的履歷就能讓他們摒棄門當戶對這個念頭的人。”
兩人走到車邊上。
駱杭沒有急着給她開車門，而是握着她的胳膊，一個用力把人翻轉過來，讓雲跡的後背貼上車門。
雲跡驚訝一瞬，看着他俯身湊近，呼吸摒小了些：“怎麼了……”
駱杭的目光從她那張盡會說好話的嘴唇向上流連，最後停在她在寒天也不會凍結的汩汩清眸，他勾唇，眉梢挑起的弧度恰好：“這麼說，是已經想好嫁給我了？”
情緒上頭一下子說了那樣的話，被他抓了話柄，雲跡臉頰一熱，推搡他的前襟：“誰說的！我打個比方。”
“沒準我以後嫁的人跟你一樣，都是條件比較好的呢。”
駱杭手伸到她的背後，一扣一拉，車門打開。
他的視線始終在她臉上，聽到這樣的話也不惱不急，語氣越是淡越攜着強勢的氣場，他哂笑一聲：“那可不行。”
“上了我的賊船，就別想別人家了。”
“上車吧。”
雲跡瞥他一眼，鑽進車裏，隔着車玻璃小聲嗔一句：“小心眼。”
*
新年1月21日，今年的除夕。
城區里現在已經不讓燃放煙花爆竹了，所以即便是過年的熱鬧日子，一覺起來窗外也是安安靜靜的。
不過，過年的喜悅和熱鬧，存在於每個百姓的心裏。
所以即便沒有鞭炮的伴奏，年的氛圍，讓所有人都潛移默化地感受到了，世界於今天的不同。
雲跡早早就醒了，她躺在床上賴着，睜着雙眼一直望着飄窗外。
就在這時，耳畔忽然傳入一陣悶悶的轟鳴聲。
在她所住的這棟樓上空千米之上，正劃過一架客機。
飛機的聲音。
雲跡重新合上眼，想着：今天航行的飛機，飛向不同地區的飛機，一定承載的都是數不盡數歸家心切的人吧。
希望，它們能平安地把他們帶回家，家家團圓。
躺在床上默默許了這樣的願望以後，雲跡想起今天自己是最不能賴床的人。
她猛地從床上坐起來，看了一眼手機的時間，還有微信上駱杭早早就發來的消息。
一顆平靜的心又被吊了起來。
今天是駱杭來家裏過年的重要日子！
雲跡從床上竄起來，然後鋪天蓋地的把自己的房間收拾的乾乾淨淨，連擺在桌面上的盲盒玩偶都擦了一遍。
她打開衣櫃，挑選適合在家裏穿又比家居服好看的衣服。
明明該緊張的駱杭，怎麼反倒她坐立不安的。
上次邀請他到家裏過年以後，回家雲跡就把這個想法告訴了父母，他們兩口子倒是沒有意見，但是疑惑這樣的話駱杭的家裏人不會介意么。
隨後雲跡和季之恆就挑三揀四，把駱杭的一些情況告知給媽媽。
這也是她第一次正經和家長介紹駱杭的基本情況，因為他家庭的特殊，所以在他親自介紹之前，她想應該讓父母對駱杭的情況有個底。
在得知駱杭情況以後，媽媽對駱杭的態度更加柔軟了，連連感嘆是個可憐孩子。
媽媽這邊態度鬆動，爸爸這邊就會稍微強硬一點，季叔叔雖然同情駱杭，但是作為對未來女婿的評判，他還是要深入的和駱杭接觸以後才能下判斷。
雲跡最後塗上偽素顏霧面唇釉，對着鏡子抿了抿嘴，慌慌張張地出了衛生間。
媽媽和叔叔剛從除夕的早市上買了新鮮的食材，兩人正在廚房忙叨。
負責開車的季之恆回來就坐在沙發上休息，這會兒他正半躺着玩遊戲。
他手把着手機操作吃雞手游，瞥了一眼倒騰着小短腿過來的雲跡，“幹嘛，跟偷了誰家雞似的。”
雲跡撲騰一下坐在他身邊，一撩頭髮，拿起盤子裏的棗往嘴裏塞，“你知道今天駱杭來家裏過年嗎？”
“知道，你已經跟我念叨倆禮拜了，大姐。”季之恆白了一眼：“就跟明天就要結婚似的，你淡定一點OK？”
“不行，我好緊臟。”雲跡捂着胸口，然後抓着他胳膊的衣服，使勁晃了晃，“你必須幫襯着你兄弟懂不！”
“待會他進了家門，有什麼不周到的你及時給搭台。”
季之恆：“他那人，有不周到的時候嗎？”
雲跡：“確實，這方面是我多慮了。”
“但是身份不一樣了嘛，你今天就把你這輩子攢的所有眼力見和情商都給我拿出來聽見沒！”說著，雲跡又使勁晃蕩他好幾下。
搞得季之恆98k一個手抖沒瞄準，打偏了，直接被對面幾個集中火力倒地不起。
“啊喲我的姑奶奶。”季之恆推着她腦袋讓她遠離自己，無可奈何道：“他能惹咱爸媽不高興的概率比我找到對象的概率都低，你放一萬個心。”
雲跡默默放手：“你…還挺有自知之明的。”
季之恆：“……不想看見你了。”
就在兩人說話的這功夫，雲跡家大門的門鈴響了。
心頭一聳，雲跡嗖地從沙發上站起來，趿拉着拖鞋往玄關跑。
她打開家裏大門，迎面接着外面寒氣的同時，看到了站在家門外的他。
帽檐的鵝絨毛浮動，讓他整個人更加生動。
這種帶毛邊帽子的羽絨大衣似乎很適合駱杭。
他雙手都提着東西，似乎是些不同類型的禮盒。
恍然間，雲跡想起兩人重逢的場景，隔着一道門，也是這樣。
“這次不是來找季之恆的吧？”她扶着門，忐忑的心見到他的瞬間就放了下去，雲跡與他打趣道。
駱杭勾起唇角：“找你的。”
徐舒和丈夫聽見動靜，從廚房出來迎接他。
雖然之前以季之恆朋友的身份早就見過一位，但是今天的心境終究無法和以前一樣，駱杭雙手提着東西，在門外對着兩位家長躬身頷首：“叔叔阿姨好。”
徐舒見着駱杭這孩子就喜歡，上前去攬他進來：“快進來外面多冷啊！”
季林瞧着他也笑呵呵的，“你說，還帶這麼多東西來幹什麼，你們這都還沒掙錢的年紀。”
\有一部分是我自己買的。\駱杭把禮盒雙手奉上，“叔叔，我聽雲跡說您喜歡喝茶，這是我爺爺特地囑咐我要帶來給您嘗嘗的。”
雲跡探頭望去，是那天她在駱爺爺那兒喝的貢茶，駱杭直接帶了這麼大一個禮盒來…
她望向駱杭的側臉，唇邊動了動，眼底柔了下去。
季林對茶葉略懂幾分，他看了看禮盒上寫的字還有產地，頓時懂得了駱杭爺爺的用心。
駱杭拿出另外一個禮盒遞給徐舒，“阿姨，這是送您的圍巾，今年崇京的冬天冷，您注意保暖。”
是意大利羊絨品牌MALO的一款圍巾。
駱杭起初打算送圍巾的時候，目光就直接跳過了大眾視野熟知的那些奢飾品牌。
雖然像LV，GUCCI，Burberry這些牌子也有很不錯的款式，但畢竟不是專精羊絨紡織出來的。
見面送的東西，一定程度就代表了這個人的品味和審美。
MALO的羊絨圍巾是最有名的，做工樣式沒得挑，唯一的缺點就是貴。
這個價位雲跡和駱杭說了很久，不想讓他花這麼多錢，不過最後他還是堅持要送最好的作為見面禮。
“樣式和顏色都是雲跡挑的，她說您肯定喜歡。”他將禮盒遞給徐舒。
徐舒本就喜歡絲巾圍巾這一類的，哪怕上了歲數，對潮流名牌的追求依舊沒變。
她雖然不懂這個牌子，但是看着就一定是好東西。
“你用心了。”徐舒拍拍他的肩膀，滿意的不行。
“快，孩子，坐下喝水。”
徐舒和季林把東西放到一邊，趁着功夫，季之恆走過去耷拉着眼皮子：“我的見面禮呢？嗯？”
雲跡環胸，在一邊挑眉。
駱杭把手裏買的果蔬，海鮮還有一些點心匣子遞到他手裏，笑了：“麻煩你拿到廚房。”
季之恆：“！？？”
雲跡湊過去，在季之恆耳邊說：“你最喜歡的那個電競選手的簽名照，還想不想要了？”
季之恆身形一僵，看着駱杭的眼神肅然起敬。
“你這個妹夫我認了。”他拎起那些東西，“這些就交給我吧。”
說完提着袋子就一頭扎進廚房。
“我說啥來着，這人特好滿足。”雲跡笑笑，然後牽起他的手。
駱杭愣了下，看向在客廳準備茶水的那兩位家長，用眼神提示雲跡：是不是要稍微收着點兒。
雲跡笑而不語，握緊他手掌中的那抹乾燥的溫熱，拉着走向自己父母：“哎呀，你們別忙活啦。”
牽着他走向客廳。
她不想他懷着小心翼翼，猜忌和卑微靠近他們。
她要牽着他的手，親自帶着他加入她的家庭。
不要擔心，駱杭。
你想要的，我都會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