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號NO.04
004.
隔了兩天,到了和肉肉約着線下面基。
肉肉是海堯人,放暑假一直在老家,一開學就要飛越上千公里回到崇京,她前兩天到的崇京,但是回學校以後要收拾整頓,所以等事情都處理好才約着雲跡出來。
肉肉給雲跡發的地址是學府路支路上,一條介於居民區中的林蔭大道街角交叉口的咖啡書店,叫【Himitu】
雲跡走在路上,腳步被一陣接着一陣的樹蔭籠罩,她盯着定位上這個店名,讀了幾遍。
不像是英語,也不像是法語之類的。
羅馬音?
雲跡照着羅馬音的讀法念了一遍,這才知道這書店的名字。
日語,ひみつ(Himitu),意為秘密。
到了小路口,紅燈,她停下腳步,面對面就是秘密書店了。
雲跡抬頭,看見書店門口站着一個高挑的女生,正巧,女生也正看着自己。
朋友間的默契是詭異般奇妙的,一個對視,雲跡就知道她是肉肉。
對方也一樣。
兩個隔着一個紅綠燈的距離,對視而笑。
肉肉跑過去,迎接走過斑馬線的雲跡,因為太過熟悉彼此,第一次見面也沒有任何隔閡,肉肉攬過雲跡的胳膊,“可算見着你了。”
雲跡被她攬住,感受到她過於骨感的胳膊,隨後打量了她一圈。
肉肉一米七幾的個子,身上幾乎沒有幾兩肉,渾身哪裏都是細細瘦瘦的,雲跡見到她的第一面,第一句話,說的是:“你太瘦了。”
並未夾帶任何羨慕的感情,語氣里儘是出於健康關心的,“你太瘦了。”
肉肉聽到這樣的語氣,有些意外,眼裏飄過幾分動容,打着哈哈:“所以叫肉肉啊,生命不息,養肉不停!”
“不是要逛學校嗎?”雲跡問,她回頭看向這外觀被野生藤蔓纏繞的歐式獨棟復古書屋,“怎麼約我來這兒了?”
“本來是的,但我想學校你哥也能帶你逛,不如…”肉肉湊近,有些賊兮兮的,“帶你見見大帥b。”
雲跡:?
……
“噹啷——”門口風鈴響起,映照着有客人入門。
雲跡被肉肉拉進書店裏,正處下午,陽光曬得整間屋子都畫有昏昏欲睡的基調。
工作日這樣的時間,店裏都幾乎坐滿了人,多是看書,喝咖啡,辦公和消磨時間的客人。
雲跡進了店,視線落點在酒吧和飲料製作台里。
駱杭的身形格外頎長挺拔,圍着工作圍裙,裏面穿着黑襯衫,閑散時環胸靠在台沿邊,垂着眸在出神。
將散漫和利落結合於一身,如此渾然天成,就算穿着最普通的工作服,站在吧枱里,也很難讓人移開眼睛。
太出眾了,他這人的外表條件。
雲跡默默看了一眼身邊一臉“果然來對了”的肉肉。
心中腹誹:大帥逼,不會是他吧…
“走啊姐妹,點喝的去。”肉肉拉着她就要去前台點東西。
【我真沒東西賣你。】
【還紙錢,怎麼,找個路邊燒給我?】
尷尬的回憶湧上來,雲跡馬上制止,“不了。”
肉肉回頭:?
“你幫我點一個,隨便點就行。”雲跡佯裝平常,指了指周圍坐滿的店,“我先去找地方,你點,你點。”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轉身往座位區走,心中懊惱。
雲跡找到個地方坐下,被書架擋着,吧枱那邊無法看到自己,但是她卻能從書架格子的空隙中窺探到那邊。
肉肉正在點飲料,駱杭站在她對面,單手扶着桌邊,站姿依舊懶懶散散的,眉眼唇掛着笑,似乎在很耐心地聽她說要求。
公子哥,也來咖啡店打工?
雲跡疑惑。
三五分鐘,肉肉端着兩杯果汁走了過來。
她坐下,對雲跡鄭重地自我介紹,一咧嘴就是標準的八顆牙笑:“你好,張摯柔,崇航五系大二。”
“你好。”雲跡和她握住手,“雲跡,准大一英語。”
“你還真叫雲跡啊?”張摯柔嘬了一口橙汁,“我還以為那是你網名,這名字可真好聽。”
“為啥叫雲跡?是不是特有蘊意?”
雲跡愣了愣,手指捏着吸管攪了攪果汁,有些尷尬:“我不記得了…”
“哦對,不好意思啊。”張摯柔想起她的情況,趕緊道歉。
“你上次說要去你媽媽屋裏找東西,結果呢,翻到什麼有用的沒有?”
雲跡一想起那事,就不禁再罵一遍如今正悠哉哉站在吧枱里那位。
她嘆了口氣,搖搖頭,“沒得手,有人來了。”
“我想想…你就從自己手裏這些找呢?”張摯柔發散思路,“你手裏的Q/Q,微信,微博這類。”
“有好友嗎?能找到以前的朋友最好了。”
“微信和微博都是後面註冊的。”肉肉一提到這個,雲跡想起一個,她拿出手機,“我的Q/Q註冊七八年了,但是裏面只有兩個好友,一個是你,一個是……”
說著,她給張摯柔看手機,張摯柔接過,念出這人的Q/Q名:“S-t-r-a-y?這咋念,我四級還沒過我看不懂啊。”
“Stray.”
雲跡用最標準的英式發音給她讀了一遍,“名字不重要,從我登上這個號以後,她就一直是下線狀態,然後你看她空間,最後一條動態也已經是三年前發的了。”
“你給她發過消息沒?”張摯柔問。
“沒敢,我也不知道她和我什麼關係。”雲跡搖搖頭,“我甚至開了超級會員,同步幾年內的所有聊天記錄,結果發現,我和這個人加上以後根本沒聊過。”
“那你為什麼在三年前只留下她一個好友呢。”張摯柔問。
“是只留了她,還是只有她一個Q/Q好友。”雲跡點出最關鍵的,“這個我們沒辦法得知。”
“你電話卡里也沒有存別的聯繫人?”
雲跡繼續搖頭,越搖頭情緒越低落,“有一個,可是已經是空號了。”
一個從來沒聊過的Q/Q好友。
一個已經是空號的電話。
“嘶…”張摯柔也想不出別的辦法了,“別著急,肯定還有,人活了十八年不可能一點痕迹不留吧。”
她摸摸雲跡被空調吹得發涼的胳膊,想辦法換個話題,“你先坐會兒,我去找幾本小說過來看看。”
……
肉肉去書架那邊找書,結束了話題,雲跡又嘆了口氣,后靠在椅背上,盯着浮在果汁表面逐漸融化的冰塊。
發獃。
就在這時。
與她隔着高大書架的隔壁位置坐下了人。
雲跡從縫隙看見駱杭一路從吧枱走過來,嚇得連忙抄起一本書敞開遮住臉。
結果,駱杭走過來,直接在她的隔壁坐下。
他一手摘了圍裙,掛在椅背上,和那位新來的客人面對面。
雲跡的眼睛一點點從書本上端露出來,透着機靈。
隔着書架,他看不見自己。
*
駱朗坐在駱杭對面,神情很是鄭重,率先打破死寂的氣氛。
“前天鬧成那樣,倆老人氣得一晚上沒怎麼睡。”
“我本來以為這次你怎麼也得回來一趟了,”駱朗很是無奈,笑了一聲,“誰知道你直接給報了警。”
駱杭靠着椅背,掀眸,露出一副賴勁兒,“怎麼,警察還沒我到場管用?”
“不是那個意思。”
“回家看看吧,爺爺身體不好了,老念叨你。”駱朗放在桌面上的手交疊又放開,而後又交叉在一塊,他是知道駱杭前些年到底吃了多少苦的,不管其他人怎麼看他,他始終很佩服,很心疼這個堂弟。
他勸:“前兩天那事兒怎麼說是因為你,你跟我回去,安慰安慰老人。”
“哥。”駱杭忽然開口,打斷他。
駱朗愣住。
駱杭靠在椅背上,仰着頸部,盯着吊燈。
他闔了闔眼,喉結滾動,骨子裏的逆反昭然顯露:“你知道我最煩聽這個。”
他淡漠無情的嗓音,嚇得在旁邊偷聽的雲跡都禁不住哆嗦一下。
好凶…不會要打架吧…
對方遲遲不說話,駱杭冷嘲一笑,眼尾挑起一抹沒有溫度的勾:“勸我,你最不該來。”
“沒了爸媽,我就不算駱家人。”
“這話,可是他們親口說的。”
捏着書本兩側的手指一頓,雲跡耳邊嗡得一聲。
聽傻了。
駱杭屈手指,用關節叩了叩桌面,毫不留情地下逐客令:“沒別的事就別坐着了,這是本店消費區。”
而後,駱杭對面的那人又說了什麼,雲跡沒打耳朵聽,反正一兩句就走了人。
雲跡默默把書放下,擱到自己膝蓋上,心裏泛出一股說不清的低落。
……
駱杭沒動,一直坐在原位。
半晌,他忽然對着空氣開口,意味深長地拖着語調道:“偷,聽。”
雲跡脊背一僵,確定他說的是自己。
他怎麼發現的?明明她連大氣都不敢出。
她直起後背,把格子上的書都移開,雙手扒着木架格邊緣,湊過去,對他露出半邊臉,眨了眨眼,“你在跟我說話嗎?”
駱杭偏眸,正視着她,好整以暇道:“分享一下,都聽見什麼了?”
雲跡拚命搖頭,“什麼都沒聽見。”
“沒有?”他稍許歪頭,語調神情像個調戲小姑娘的痞氣混球。
“真沒有。”她肯定。
“成。”駱杭撐着桌子站起來,然後突然湊近她的臉。
兩人的臉,在格子兩端,目光對撞,近乎咫尺。
雲跡屏住呼吸和心跳,被他審視的冷冽眼神攫困,移不開半分。
“雲朵同學。”駱杭慢條斯理地扯了扯唇角,勾着她,像是誘導,不懷好意:“可得幫我保密啊。”
雲跡躲開視線,半秒以後,又看向他,羽睫撲扇,“我叫雲跡。”
駱杭舌尖緩慢地頂了下臉頰,笑一聲,好像並不在乎她真正叫什麼。
他輕聲應:“行,雲跡。”
說完,他撈起圍裙往吧枱回,沒再啰嗦。
“雲跡,你在幹嘛?”
雲跡猛地回頭,看向抱着書走回來,一臉震驚的張摯柔。
張摯柔看了看雲跡,又望了望遠處的駱杭。
她捧着書趕緊坐下,“你剛剛是在和駱杭說話嗎?!”
“你這不認識他么。”雲跡說。
張摯柔徹底懵了,“不是,什麼…意思。”
雲跡一本正經,懷疑她的記性:“我跟你在Q/Q說的洛行,就他啊,那個不正經的舍友。”
張摯柔一個沒忍住撲哧笑了,簡直無法將雲跡口中的不正經混混和他們5系標杆大神混為一談。
“我哪知道洛行就是駱杭。”
“駱杭要是都被說成是遊手好閒,”張摯柔搖搖頭,忍俊不禁,“那整個崇航大學一半的學生都該早點退學回家種地。”
下一刻,她語氣十分誇張道:“雲跡,你可不知道他在崇航是什麼樣的人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