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地獄不空,誓不成佛
“以是因緣,經百千劫,常在纏縛。”
——《楞嚴經》
我好像昏睡了很久;
睜開眼前,先是聞到了一股極好聞的清香,似透人心脾,好生的自在放鬆,接着是明亮的光晃的我不得不眯着睜開眼,我好像聯想到了某段狼狽的記憶,忽然下意識的用雙手緊緊的抓了抓身後方的地面,只覺掌心處一片冰涼觸感,背後也傳來絲絲涼意,使我心中大安,原本還以為又是從天而降,嚇得提心弔膽,此時此刻的我,從未覺得躺在地上是這麼舒服,這麼有安全感;
因為有了之前的經驗,我不敢亂動,直接雙手撐地,直起腰身,盤腿坐在地上,仔細觀察着四周,發現這地方好像是一個書房,棚面是純白色吊頂,吊掛著幾盞精美的吊燈,在我身後是一面牆,上面掛着的依然是一副水墨畫,只不過畫面是我前一刻同素日裏所在房間的模樣,周圍左右兩側是兩排木質的書架,呈環形擺成了一個圓圈,上面放的滿是書籍,花花綠綠,看不太清都是些什麼書,這圓圈中間是一個單人床,沒有床頭和床尾,只是鋪着一個白色的床單,顯得非常整潔,距離床不遠處有一個樣式簡單的書桌,那書桌前正坐着一個人,正聚精會神的看着書,在我看到他的同時,他也剛好向我看來;
那人語氣,不怒自威,卻又滄桑無比,好像是動了動嘴唇,我便聽到他說:“這一世,你竟生的一副天人自在相啊。”
聽聲音像是一個中年男子;
“你也認識我?”我狐疑的問道;
“你不會記得了,我們很久以前就認識。”那人淡然說道;
我站起身,慢慢的往前走了幾步,那人也站起身,離開了書桌和椅子面向我走來,在我們僅相隔那張床時彼此停下,我才將他的臉龐看的真切,是一個面有胡茬卻修整的極為乾淨且精神的中年人,面相老成略微偏黃,卻眼透精光,穿着棉布拖鞋,黑色休閑褲和黑毛衣,給人感覺十分隨親切,可無形當中,偏又顯示出無盡的莊嚴;
“聽素日裏說,你受了一些傷,想必,來到這裏,一定吃了一些苦頭吧。”那人語氣轉為和善的繼續說著;
不說不要緊,聽他這麼一說,我才又感覺到身體上由其是肢體傳來的火辣痛感。
“來,躺床上,我來給你處理一下。”那人繼續用親切的語氣說道;
不知道為什麼,如果說素日裏給人的感覺是溫和,那麼眼前的這個男人給我的感覺就是親和,好像真的認識了很久一樣,又或許是自來熟;
我順從的乖乖躺下,歪着頭看着他,問道:“先生應該怎麼稱呼?”
像是變戲法一樣,見他大手一揮,床邊突然變出一個小方凳,上面放着一個白色瓷盤,盤上是一些常見的碘酒,鑷子,和幾團白花花的酒精棉,還有幾個小巧精緻的玻璃藥瓶;
那人語氣謙和淡淡的說道:“有人叫我地藏菩薩,有人叫我幽冥教主,也有人稱呼我是九幽拔罪天尊,不過,我更喜歡,別人叫我金先生,或者老金。”
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原本在床上躺着的我突然坐起了身子,不置可否的獃獃的看着他;
“哎,正好你把衣服脫了吧,我也好仔細的給你上上藥,我的葯非常管用,保證連個疤都不會給你留下。”那人不緊不慢的說;
“哦哦,好的。”我一時語塞,不知道應不應該相信他說的話;
我趴在床上,他先是用碘酒處理完傷口后,
便開始給我的傷口上藥,起初有些微弱的痛癢,隨後很快就變得極為舒適,感受着背上傷口處傳來的絲絲冰涼爽快,真的話都不想多說一句;
“連城啊,你可知,你來到這裏是幹什麼來了?”那人繼續說道;
“先知和素日裏說,我來這裏是取一件東西。”我迷迷糊糊的回答,眼皮確越發的沉重;
“嗯,沒錯,你知道,是什麼東西嗎?”那人問道;
此刻我只覺得通體舒爽之餘,確又是渾身乏累,只想好好的睡上一覺,便下意識的回答道:“不知道。”
“你要取的是一幅圖,名為六道輪迴圖,這件東西非常重要……你說,我待會把圖紋在你的身上,好方便你攜帶,可好?”那人繼續說道;
我已陷入半昏睡狀態,耳邊寂靜,好像聽到有人問我什麼事情,卻不曾聽的真切,便隨意胡亂的答道;
“嗯。”
不一會,我感覺到背後一陣刺刺的疼痛,是很細微很小的感覺,像是被成百上千隻蚊子叮咬的感覺,時間稍微一長,只覺得有些麻癢,卻再感受不到刺痛,便徹底昏睡過去;
也不知這一覺睡了多久,只覺得如墜雲端,通體舒泰,我趴在床上,睜開眼時,看了下手機的時間,正是九點整,掃了一眼周圍,是我熟悉的宿舍,窗外陽光明媚,我懶洋洋的抻了抻懶腰,起身下床,尋思着,這夢做的,可真他媽累呀;
不一會聽到宿舍門外一陣穩健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隨後湯圓進到屋裏,掃了一眼宿舍屋裏的情況,隨即挑了挑眉毛一臉疑惑的說:“連城啊,他倆回去了嗎?你怎麼沒走呢?”
我一邊穿着拖鞋一邊迷糊糊的回答:“他倆早上就走了,我這就要走,剛要收拾東西,你怎麼回來了?”
“嘿嘿,約了校花滿玉去東山公園爬山,等她收拾東西呢,我回來換雙鞋。”湯圓憨憨笑道。
突然間,我感覺如墜冰窟,這一刻怎麼似曾相識?
我微微愣神之際,湯圓已經換好了鞋子,將換下來的Converse放在一旁,此時穿在腳上的是一雙白色運動鞋,一身休閑裝。
我淡淡的看向湯圓,只覺得此情此景詭異的異常……
於是,我嚴肅並小心翼翼的對湯圓用試探性的口吻說:“你牛逼,泡校花,自己班同學,讓你一說直接奉獻給全校了。”
湯圓略微一愣,看着我回道:“好像是這麼個道理,哥們說的太對了!”隨後衝著我露出了天真無邪的笑臉,
望着湯圓無邪的笑臉,此刻,我卻渾身汗毛豎起,頭皮發麻,腦內一陣轟鳴,好像炸開了鍋;
“對了,除了她還有咱班田思思也一起去,你要是不急着回家的話和我們一起去吧,中午出發,一下午的事,滿玉家和你一個市的,晚上滿玉舅舅來接她,正好你們一起回北海。”湯圓用熱誠的語氣對我說;
我獃獃的坐在床上,渾身不能動彈,大腦一片空白,湯圓此刻看着我默不作聲的模樣,繼續說道:“不想去就算了,我先去超市帶點吃的,咱們假期后見,如果實在沒意思了,隨時回東山找我啊,我先走嘍。”說罷,湯圓便轉身離去;
我震撼非凡,目前為止,我和湯圓的全部對話都和我夢中的情形一般無二,這究竟是夢境,還是現實?
還是說,我穿越了?
有一件事情,可以驗證……
我慌慌張張穿好另外一隻拖鞋,跌跌撞撞的衝出了男寢宿舍樓,外面依然是炎炎夏日,可我卻感覺渾身冰涼,血液里流淌着的,像是剛從冰箱裏取出來的可樂,眼前依舊是東校區往來的學生們。
我徑直的走向那棟教學樓一角的陰影處,清晰可見的,是三個人影正在那邊緩緩的走出,我好像看見了三個魔鬼,渾身血液瞬間凝固……
“城啊,兜里有錢沒有?給我拿點,這都放假了,我再不找你小子借點錢,你就沒影兒了,哎?你怎麼沒穿衣服就跑出來了?”李雷依舊是嘴裏斜叼着一根沒有點燃煙的煙,一步三晃的向我走來表現的略有些驚訝;
一瞬間,我好像聽到了有什麼東西破碎的聲音,那一定是我的世界觀!
“怎麼了?傻了?怎麼不說話呢?我他媽跟你借點錢花花還得千年等一回啊,我看你有點給臉不要,就是欠收拾了?”李雷嗔怒道;
“對,我看就是欠收拾了!”李雷身後的狗剩子補充道;
“我說你兩個瓜娃子就多餘和他啰嗦!就你倆這個熊樣子能幹點啥子大事業。”二蛋子不耐煩道;
“雷哥我覺得二蛋子說的有道理。”狗剩子眉毛一挑大嘴一撇道;
李雷再次掄圓了胳膊“啪”的一聲,一個巴掌就拍在了狗剩子後腦勺上……
周邊學生開始圍觀……
“看什麼看,沒見過我東山郭富城啊。”李雷對着周圍大聲說道,隨後一隻手掐着二蛋子的耳朵一邊扭動一邊說道;“你他娘的懂不懂法,你意思讓我搶劫?老子現在是跟他借錢,有借有還,再借還能借,還多少不一定,看我心情,但是按你那個意思早晚給我送進去。”李雷怒道;
“雷哥雷哥,有話好說,動啥子手,哎!哎!哎!疼疼疼……真疼!”二蛋子齜牙咧嘴的叫喚着;
四周圍觀的學生里,有些人在笑……
而我……
我……
我呆若木雞的在原地旋轉着身體,環視着四周良久,僵硬的並帶有顫抖着扭動着脖子,看着周圍的眾人,也看着眼前正在重複發生的一切;
“我說,這大熱天兒的,你仨在這演小品呢。”
“誰啊,敢管老子閑事。”
我覺得冷,非常的冷,從未感受過的冷,或者說是恐懼,原本人應該對未知而感受到的恐懼,我竟然面對已知而產生了恐懼,這是怎麼一回事?
我努力調整着呼吸,只覺得我的身體沒動,但是天地和身邊景象卻在飛速旋轉,直到噗通的一下,我癱坐在地上,隨之而來的是從屁股下面傳來的疼痛,這痛感在提醒着我,我沒在做夢,至少,此刻不是夢中……
“呀,連城,你怎麼了?”一旁的田思思蹲下俯身,關切的詢問道;
我側着頭,瞪大了雙眼,直勾勾的看着田思思的臉,一時失語;
“是你們自己滾,還是我幫你們?”田思思看着李雷、狗剩子以及二蛋子三人一臉怒容的說道;
“雷哥,好漢不吃眼前虧,咱撤吧,這丫頭她爸可是田副校長。”狗剩子走到李雷身邊說道。
“他爸是副校長能把我怎麼樣?我也沒打他……”李雷話音未落就聽狗剩子補充道:“她爺爺是省教育廳退休下來的一把手,現在教育局的領導里有實權的都是當年她爺爺的手下。”
“關鍵她還會散打呦,我看過她比賽直播撒,莫說咱們三個,就是咱們三十個也打不過這麼妹,這還鬧啥子嘛。”二蛋子警惕的背對着我們趴在李雷耳邊小聲說道;
“葛連城,你牛逼,現在有人罩你,有能耐你別出去。”李雷咬牙說道,隨後便帶着兩人轉身離去;
片刻后,周圍人群散盡……
“連城,你傻了?”田思思皺着眉,疑惑的問道;
我腦袋一抽,問道:“思思啊,你是你嗎?”
“我?我是我呀,我田思思啊!”田思思笑道;
“那我問你,我是誰?”
我話音剛落,田思思抄起右手,一個嘴巴扇在了我的左臉上;
疼……火辣辣的疼;
“你幹嘛打我?”我捂着臉問道;
“城城,我感覺你沒睡醒,大白天怎麼竟說胡話呢,還有啊,你怎麼不穿衣服就跑出來了……對了,你這短褲真好看,嘻嘻~是你睡覺時穿的嗎?”田思思露出一絲調侃的神情對我色迷迷的笑道;
也不知道是被接二連三刺激的麻木了,還是田思思一嘴巴給我抽清醒了,我此刻方才注意到自己光着上身,穿着拖鞋,下身只穿着一件寬鬆肥大的碎花短褲,不由得,老臉一紅……
“思思,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我傻乎乎的坐在地上,一臉嚴肅的對我面前蹲着的田思思說道;
“什麼事情?”田思思明眸一閃,-好像在等待着什麼好玩的回答;
“你是不是要和我說,想讓我陪着你滿玉還有湯圓一起去東山公園爬山?”我快速的說道;
“我還以為什麼事,你和三全住一個寢,他說回去換鞋然後買東西,一定和你說過這個事兒呀,搞的神神叨叨的,你今天這是怎麼啦。”田思思不耐煩的嘟囔着;
“我是說,這之後的事。”我嚴肅的說道;
“我說,我們連城同學,要不……你穿上衣服我們一起去吧,回頭我幫你和滿玉同志說,讓他晚上回北海的時候順路給你帶回去。”田思思頑皮的說道;
“哎呀,我要和你說的就是這個事,我已經知道了我們要去東山爬山的,我是說,這之後的,啊不……是這段經過我們已經經歷過,我是說我們已經去了,然後……”我語無倫次的解釋道;
“我怎麼聽不太明白?但有一點可以確定!”田思思皺着眉,一臉嚴肅的說道;
“確定什麼?你相信我說的了嗎?”我依然嚴肅的追問道;
“確定你今天不正常,城城同學啊,你要知道,得了神經病不可怕,最主要的是你要敞開心扉,面向社會,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知道嘛。”田思思一臉憨笑着對我說;
我心想算了,說了只怕也沒人會相信,反倒會被當作神經病,當務之急是按照我記憶中即將要發生的那些事情重新走一遍,如果這一切是真的,相信也只有素日裏和那位自稱是地藏菩薩幽冥教主的人才能相信或者……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