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卸馬
第九十二章卸馬
梭黎沒有理會這些話,更不願解釋。
他突然挽動冰刀,就像蓄勢調校一把摧殺中的暗器,驚得勒琉賽瞬間身軀變得僵硬,受驚的姿態彎折而僵硬。
“咣!”地一聲,勒琉賽身軀倒地,砸在冰地上。驚得凝蝶蘿和爾珠一同蹙起驚顫中的雙手。一個個原地艱難翩轉的姿態,就像被風困住、逆阻不前的蝴蝶。
“你說的話,這一次不是包括整個獵司里迪的。”拿格同樣將藍刀舉起,指准那把射殺狀態的冰刀。
梭黎敏感地震動了一下身軀,握定冰刀。
他沒有急於回懟拿格。目光中帶着一絲埋怨和惱怒。避開拿格的目光,不屑地側過臉頰,“不想跟你說……”
好像在他眼睛裏,拿格就是一個不曉世故的孩子。
這些輕蔑的姿態,更加激怒了拿格不堪承受的一顆心。
“同樣,你也不可能兇猛到——冰盧厝的飾尊洪疊邇厝。”拿格大聲說道。
“冰盧厝?!”梭黎瞬間眸顆發亮,捉刀的手抖動了一下,他直視拿格,暴怒的火焰颯地賁奮,身形緊攢而騰張。整個姿態瞬間張馳力弓。好像拿格的話中傷了他極度敏感的神經。
梭黎沒有說話。其實就是不想說話。
他同樣被拿格的話激怒。姿態被內心力量牽著,綻露烈性的暴躁。
梭黎左手拽韁,強硬調動“怒墨剎”,運用短暫起伏落差,再次蓄滿進攻的勢能。看得出,內在久經壓抑的一顆心,只想立即鎮壓和搓碎拿格狂妄放肆的不恭。
拿格見狀,同樣針鋒相對。他側轉身軀,突然膂力綻開時,颯地收斂右手的藍刀。隨彎曲右臂,傾斜的身軀發動浩力,扛住剛剛站起來的馬匹,肩膀抬起……
就見重載中的他,頓時渾軀賁血而彤紅。好像整個人因為瞬間鼓力,身相驟然間會劇烈爆破掉。
凝蝶蘿和爾珠痛苦不堪地唏噓着,雙雙掩目背過身去。肢節鬆軟。
勒琉賽看似艱難爬起,可是變得更加發鈍的姿態,讓他緊箍着的手腳,笨拙地在地面摩挲——能夠支撐他站起來的形物。
“……不要……再折磨被折碎的……心……”勒琉賽雙手痛慟地蹙在胸前,無望地垂落腦袋。
被拿格臂力挑動的馬匹,不堪痛受中,發出一聲嘶鳴。就見那匹馬四蹄脫開地面,飄忽一個位移,跳落開去。
不過,四蹄落地,定勢之狀,依然扎穩腳跟。足見,拿格毫無中傷之意。他顯然只想將馬匹調開,給自己脫開發力的界面。
這一刻,看得出,馬匹就是妨礙他真正出功的羈絆。好像那是滯后的、肢解自己動作中、一件只會卸力削弱自己的工具。
拿格嘴角流出的血似乎變快。他彷彿一匹不堪壓抑的怒馬,對着梭黎的冰刀,憤然仰頭,吞咽下流涌腥黏的熱血。
被疼痛催生的冷厲,讓他猩紅目光散發的不再是火焰,而是攢動的尖刀。
微微飲噎血腥的疼感,讓他賁熱的身形猛然變得精敏起來。
拿格抿緊嘴巴,左手在胸前劃開一道半弧,彷彿是剝離空間一道封堵的門戶。與跳動着黑色怒火的“怒墨剎”一同賁動。
空氣突然變得異常寂靜。那些崎嶇陡峭的空間姿態,彷彿凝結成無聲的一幀幀圖案。驚變中簇生着驚閃眸顆的烈艷光澤,洇散、擴張心靈中看不見方向的疼痛感。
紅杉上系掛的一串串藍冰,稍微吸納一絲熱量,
就開始脫落附着,從樹枝上斷斷續續地滑落。
天空中的太陽光已經變盛了。凍塬微微裸露出一塊塊洇濕的色斑。
遠處,被蒸發濕氣烘燃的獵堡,雖然不夠明朗。但是,光變躍動的獵堡上,穿插飛動的光驅,如游龍一樣精悍穿梭於箭樓和頂巔,造勢着更加壯觀的風光。
繁庶大地上,獵司里迪族人新一天已經開啟。重手重腳帶着冰屑的晶瑩與盤旋的凍風。巨載的高桅已經升騰嗜風的高帆,緩驅入海。
武士刀戈濺射星落的白光,偶爾一吒而騁。還有歌詠的族人,手中掰力石物,裝綴獵堡。看不見樂師的空氣里,獵司里迪的樂器依然玲瓏疊韻。
然而,在遠處的紅杉林畔,深暗的光嵌結了這塊突然變得冷絕的地盤。
所有靈動如金的光躍,襯出深邃質變中這種深嵌的痛苦。
梭黎看看遠處盛放的太陽光,微微嘆口氣,準備突然扯住昂態怒茁的馬首。可是,回首間,一看拿格手中已經吒動的藍刀,即時生忿。
他索性加着手勾,左手契合“怒墨剎”,以激顫的兜韁,激烈“怒墨剎”狂放不羈的銳意。
是的,極端狀態中掰力的逆阻,只會破擾一匹馬性靈賁力的頂點。他只有順勢推發,才會讓自己和“怒墨剎”化合成一,抵壓已經起勢的拿格。
在梭黎眼中,孤獨飲血的單擄就是殘暴的猛獸。必得兩手合力,以猛烈之擄定局。
梭黎迅速撤回——剛才一瞬間散逸飛脫的心靈。他深知:執着的拿格甚至願意把對事做成錯誤,也會在激怒的瞬間,執力成刀,切斷乾坤。
拿格真實的可怕正在於此。
梭黎颯然回心,調轉“怒墨剎”,身旌獨卓。頓時,人與馬勁健相簇,景象搖曳。
他拓划冰刀,在空氣劃過一道深邃可見的力溝。
雖然,拿格似有中傷,但強悍發力絕然不帶修飾,鏗鏘卻無語。
梭黎更清楚:自己一旦帶上連綿糾纏的惻隱心,那麼,不夠純粹的冰刀,瞬間會變得異常沉重。他必須決絕堅持初衷,將剛才催生極致烈性的狀態,復以激活。以粹煉連貫起來的野性,再次從拓力中,消磨有形的羈絆——粹出凈化到無的性靈。
他要親眼看着:這把犀利的冰刀,從手中可見的有形,被純粹的力量凈化到空無,以完成初衷。
拿格挽起藍刀,左手之下,強壓的風凸已經隱隱潛伏成雷。深邃的聲音預示着一匹醒過來的猛獸。右手的藍刀挫磨風聲,散射着片狀裂碎的片段。
身旁,那匹被拿格推脫開的馬匹,孤自咴咴地打着鼻息,緩步驅開。不敢孤自靠攏憤怒中的主人。
勒琉賽終於從地上爬起來。
他就像一個被樹木撞得昏厥的人,空間時局的驚變,已經讓他不敢絲毫挪步。
他知道:此刻,兩顆心靈已經跳在刀尖上。打斷眼前兩者之一的界定,其實都是不堪想像。
因為,眼前不是阻撓戰。而是以心絞刀、賁奮中畸變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