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許家的人物結構原本也非常簡單，這個架空世界的架空首富家庭成員出乎意料的少，除了許晨曦以及許家父母，五月十一日這天登場的人物只剩下剛剛被找回的真千金，以及哥哥許祝鑫和弟弟許祝淼。

兄弟兩的名字就很敷衍，一看就不是什麼重要角色，一個命中缺金、一個命中缺水。

然而，前幾周目死氣沉沉的餐廳如今卻熱鬧非凡——

一名身穿純水藍色長裙的盤發美貌女子正端着三明治分給各個“家人”，當看見許晨曦下樓時，她原本失焦的瞳孔重新凝聚，微笑着沖許晨曦點點頭。

“早上好。謝謝。”黑髮俊美的男性將手中的報紙放下，先向許晨曦打招呼，隨後接過三明治朝女子道謝。

除了以上兩位，其他人就可以說長得“五顏六色”了。

“早☆上☆好！”一頭深綠色雙馬尾的少女直接坐在了餐桌邊上，衝著許晨曦拚命揮手招呼她下來。明明頂着一頭奇怪的顏色，少女卻沒有那種鄉土非主流的感覺，更像是二次元具象化的美少女。

另一位頂着一頭火紅碎發的男青年一邊啃三明治一邊翻報紙，似乎看到很搞笑的內容忍不住笑出聲來。

“水來了水來了，剛才誰說要喝熱水的？”金髮少年直接端着熱水壺從廚房衝出來，眼神飛快地掠過四周，語速飛快，“新人呢新人呢下來了沒有？”

總而言之，這群人的長相裝扮不能說和小說一模一樣，只能說和豪門毫不相干。

“你們……你們好？啊，謝謝我還不餓。”許晨曦小心翼翼地下樓，美貌女子熱情地遞過三明治。

她接過賣相極佳的食物，有些茫然地看向坐在餐桌上的深綠色雙馬尾少女，“那個……魔法少女？”

“誒嘿☆”少女用手比了個v，說話似乎都能感受到奇怪的符號。

她從餐桌上跳下來，然後原地轉了個圈，一手叉腰，另一手比作v字從雙眼前劃過，“我是魔法少女妄想醬☆今天也在懲惡揚善正義執行！”

沒人捧場，所有人該吃吃該喝喝，神色自然。

只要本人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於是許晨曦尷尬了，但是她穿了鞋不能扣地，於是求救地看向遞給她三明治的女子。

“你好，我叫藍花楹。”女子非常自然地做起了自我介紹，嗓音溫潤有一絲絲沙啞，她依次介紹起其他同伴，甚至直接用發色代稱，“黑髮的是葉霖，紅髮的是丹尼爾·卡迪，金髮的是羅森，綠色的是天野雪乃。”

“你、你好，我叫許晨曦……”

“好過分啊前輩——”魔法少女不滿地嘟起嘴，抱住藍花楹的胳膊搖擺，“什麼叫綠色的，好歹是綠色雙馬尾啊！”

不僅發色繽紛，國籍看上去也挺豐富的。

許晨曦逐漸放棄了思考。

黑髮俊美的男子葉霖，見許晨曦對目前的情況無所適從，無奈地嘆口氣，“好了好了，兩位‘少女’不要再玩弄新人了。認真地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葉霖，我們五人來自反系統自救組織【悖論計劃】。許晨曦小姐，接下來得消息可能會打破您的認知——”

“等等，等等，什麼自救組織？”許晨曦一開始就接受不良，什麼叫“反系統”自救組織？

紅髮男子丹尼爾也頭疼地嘆氣，葉霖顯然也不是一個很好的講解對象，“所以說開頭講解最難了，藍老師，上！”

藍花楹掙脫開綠髮少女的糾纏，甚至拽起了她命運的后衣領，將其按在了餐椅上。雪乃有氣無力地掙扎了兩下，任命地叼起三明治像倉鼠一樣咀嚼。

“你先坐下，我們一點點解釋……時間還很充裕。”藍花楹攬着許晨曦的肩膀，也將她按在了餐椅上，動作很輕柔，但是不容反抗。

隨後她坐在了餐桌上，以更高的視角盯着許晨曦看。

藍花楹的眼神是不是有些潰散……？

許晨曦與那雙眼睛對視，腦子裏的疑問全部消失，或者說，腦海里只剩下一個念頭，這雙眼睛看着有些無神。

“首先，你認為‘系統’是什麼？”藍花楹拋出一個問題，不等對面的人回答接着提出一系列細思極恐的疑問，“由小說里虛構出來的金手指？幫助主人公升級的掛、Bug、劇情推進器？它是一個虛擬的界面還是腦海中的聲音？有自己的虛擬形象還是來自未來和其他星系的高科技？”

女子的嗓音溫和，但極具壓迫感，許晨曦不自覺地朝着座椅後背靠去，她的注意力終於從眼睛轉移到了其他問題上，“我，我沒想過這個問題。就是、就是我覺得系統——就是小說里系統啊？”

無論是什麼種類的小說，系統無處不在，它可以匹配種類的文本，強化普通的主角讓他/她走向人生巔峰，或者站在主角的對立面由反派配角持有卻使用不當供主角打臉。

藍花楹似乎明白許晨曦的言外之意，她點點頭，“那麼你也算是系統‘持有者’了，覺得它怎麼樣？”

“我感覺它要害我。”許晨曦斬釘截鐵。

其他幾人聽完面面相覷，用眼神交換了奇怪的信息，然後全部看向許晨曦。

“怎、怎麼了？”許晨曦不自然地動動腳在地上碾了碾，都說是反系統組織了，這不是把系統黑幕擺在臉上了嗎？

“沒什麼，只有少部分人一開始就這麼想。”藍花楹微笑着點點頭，肯定了她的答案，“系統，並不是人們幻想中那個可以幫助自己強化能力，獲得神奇物品的外掛……不，我說錯了，它不是那個不需要付出任何代價幫助你的外掛。”

“【它】以前不叫系統，可以是戒指里的老爺爺，也可以是異世界的遊戲升級版面，或者被人叫做無限流里的‘主神’。只不過現在【它】發現人們已經能很自然地接受‘系統幫助主角’這種認知，將自己定義成了系統。”

女子用手點了點自己的腦袋，“現在的系統，用和你一樣的語言，將你拉入幻想世界，告訴你該怎樣做、怎樣改變命運、怎麼獲得獎勵。你的命運會發生改變，你會獲得強大的實力和終生的幸福。”

“那麼，系統的本質是什麼呢？”

藍花楹的雙眼發生改變，她的瞳孔不是黑色而是深邃的紫色，她不再發散地盯着四周看上去神遊遠方，而是自上而下鎖定了僵在座位上的少女。

“【它】是一種高等文明，一種噁心的寄生蟲，寄生在人類身上的卑劣生物！”

“【它】分泌毒素麻痹你的大腦，讓你接受【它】的存在，給你發出指令，給你——呵呵，‘獎勵’。”藍花楹意味聲長地說出“獎勵”二字，語調微微上揚，“被寄生的人身體被改造，他們彷彿變得更加美麗、英俊，不費吹灰之力擁有了豐富的生活技能……還有武功、仙術、超能力、魔法——天上地下，唯我獨尊。”

之後是長久的沉默，沒有人接話。

許晨曦忍不住打破了沉默，她甚至覺得對方就是在等她這句話，“那麼……事實呢？”

“被系統寄生的人，被改造成移動的感染源。只是本人被毒素麻痹，所見之物沒有絲毫變化。”藍花楹用手指着許晨曦，手指緩緩向旁邊移動，從雪乃開始指向每一個人，最後指着自己，“最開始被感染的，是身邊最常接觸的人。然後，隨着我們影響力的增長，和我們一個區域、一個國家、一個——”

許晨曦想到了原本死氣沉沉的許家，機械人一樣的“劇情人物”。

“………被感染了什麼？”她第一次打斷了對話。

藍花楹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許晨曦，被系統感染的人只有一樣東西沒產生錯覺。”

“——我們確實能得到‘獎勵’，我們變得很強，天下無雙。”

女子從餐桌上下來，她手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束綻放的勿忘我，她舉起手中的花朵，花瓣瞬間被氣流吹散擴散至整個餐廳。

隨着花瓣的擴散，奢華的建築暴露出它原本的模樣——

潔白的牆面早就被鏽蝕的骯髒不堪，地板腐爛殘破，原本是窗戶的位置只剩下碎了一半的玻璃，陽光稀稀拉拉地透進昏暗腐蝕的房間，照亮的卻只有塵埃。

哪裏有江南首富的豪宅？這是一棟被拋棄的古宅，毫無生氣。

“這就是代價——被感染的生物本身的生命力會向寄生者匯聚，系統會將生命力轉化成各種能力，將寄生者打造成一個強大的個體。”

“而被感染的人和其他生物……死亡已經算最好的結局了。”

藍花楹收回手，重新坐回餐桌上。

那破敗搖搖欲墜的餐桌卻在藍花楹接觸到的一瞬間變得乾淨整潔，隨着餐桌的變化，秩序重新回到了豪宅，富麗堂皇的餐廳轉瞬重現。

沒有破敗，沒有塵埃。

許晨曦被信息轟炸的搖搖欲墜，她的鼻腔還殘留前一刻腐爛的氣息，下一秒又有香氣鑽入鼻孔。她低下頭，原來是手中的三明治，不知不覺她的指甲陷入了麵包體，將裏面的內容物寄出，肉類正散發著誘人的香氣。

然而，“嘔——”

許晨曦扔掉手中的三明治，彎腰乾嘔。

她想到了那些劇情人物，宛如行屍走肉沒有感情，她想到了腦海中的系統，想到它對稱自己的稱呼，是【宿主】啊。

其他人立刻起身扶住快要倒下的許晨曦。

許晨曦茫然地抓住一個人的手臂穩住自己的身體，抬頭看見是微微蹙眉擔憂的望着她的葉霖，她宛若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為什麼啊？它們為什麼啊？”

回答她的還是紋絲不動的藍花楹，“就為了這一刻。”

“當著你的面，消解你的毒素，讓你的感知回歸，讓你看見已經無人生還的現實。”

女子冷酷的話語錘進許晨曦的大腦。

“粉碎你的意志，指責你是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然後……吸收你精神崩潰時產生的巨大的能量，回收曾經給予你所有的強化能力，將全人類生命凝結成的能量帶回母星，成為它們發展的能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