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光與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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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任,我必須要出院了。”
任一坐在魏亮對面,魏亮正仔細得查看他的傷口。
“最少還得有一個星期的時間,你才能完全恢復。”
“主任,我年輕,身體素質很棒,你放心好了。”任一嬉皮笑臉得說道,“而且,我保證暫時不出警,坐辦公室里,處理處理文件。”
“呵呵呵呵。”魏亮笑了笑,推了推他厚重的眼鏡,“你小子多拚命我還是知道的,這話說出來騙我還是騙你自己啊?”
“唉,算了,我也攔不住你。但要我簽字,你得告訴我一件事。”
“您說,什麼事都行!”任一眼裏放着光。
“你的兄弟任慈,為什麼會對你的大腦那麼清楚?你明明是第一次做腦部手術!”
魏亮對這件事還是耿耿於懷。
“那是...那是...那是因為我倆孿生兄弟,我們大腦都一樣,他之前做過,還存留了圖像。”任一眼珠子一轉,開始胡編亂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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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亮已經簽好了字,把那張出院申請單還給了任一。
任一鬆了口氣,心裏沾沾自喜,看來自己說瞎話的本事還在,小時候為了一口吃的,沒少干這些事。
魏亮笑眯眯得看着他,“要多注意休息。”
“知道的,知道的。”任一點點頭,就準備往外面跑。
“腦力活兒也得少干,特別是動腦筋說瞎話這種事兒。”
“啊?”任一有些尷尬,他極聰明,已經意識到魏亮看穿他的把戲了。
“哈哈哈哈。”魏亮開心得笑着,“隔行如隔山,你別說你倆孿生的,就是連體的,大腦都不同。何況,你跟你弟弟根本沒有血緣關係呢?”
任一立馬回過頭來,“哎喲,魏主任啊,我也不清楚小慈怎麼知道的。但是我真有急事,我必須得出院了。”
“我已經簽字了,你隨時可以走。”魏亮擺了擺手,又遲疑了一下,“對了,你現在閉上右眼,能看到嗎?”
任一蒙上右眼,先是眼前一黑,他感覺到左眼眼球快速的轉動了一圈。片刻之後,他看到了屋子裏的一切,包括魏亮的表情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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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看到,您剛剛吃了一驚,對吧。”任一問道。
“真是怪事。”魏亮轉動着手裏的筆,“你可以出院了,去吧。”
任一併沒有直接離開醫院,而是徑直趕往了周敬安的病房。
“換班。”換上警服的任一走到同事身邊,擺出握手的姿勢,微微笑着。
“啊?今天怎麼?”警察李健有些詫異。他心裏清楚,任一跟譚虎是一條線上的,而自己跟馮繼明和吳文斌是一隊的。
“吳局安排的。”任一湊過他的耳邊,“他這邊有客人要過來探視,讓我過來協調協調。”
“哦哦。”李健放心地伸出手來,完成了握手,“任一啊,你早該如此。你這麼年輕,能力也強,跟吳局長站一隊,那前途無量。”
“感謝李哥,我現在也想通了。”任一微笑着。
李健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大步流星地離開了。
任一心裏冷哼一聲,果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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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文斌之所以利用媒體放出風去,無非是想引起社會的關注。而這種關注下,跟平民百姓沒關係,但那些壞事做盡的大人物一個個就寢食難安了。
一個周敬安,自稱鹿城之光,專殺惡人,精神病,殺人不犯法,這些無敵buff讓那些虧心的人夜不能寐。
加上吳文斌的引導,他們最後只能做兩件事情。一件是找吳文斌尋求庇護,當然,這件事情肯定是明碼標價的。第二件就是找周敬安來表明立場,“買”個免死金牌,這件事情也必須通過吳文斌。
吳文斌兩頭吃,這樣的事情可是他的拿手好戲。
任一這麼簡單一試探,便已經看出了整件事情的端倪。
但,這些事情對他來說並不重要。他總感覺,周敬安的案件,像是一股蓄謀已久的浪潮,目的就是將自己捲入其中。
他打開了門,這裏的豪華程度讓他大跌眼鏡,這哪是病房啊,這分明是總統套房。
周敬安背朝着他,面對窗戶,坐在頂級的太空艙按摩椅上,旁邊的實木小圓桌上擺着一壺茶和兩個茶杯。那茶葉舒展開來,小巧精緻,全是綠色的嫩芽,茶水的顏色也是純凈的青色。
“你來啦。”周敬安似乎預感到他要來,沒回頭,只是提起茶壺給對面的空杯子裏倒上了一杯茶。
任一走了過去,一屁股坐在了周敬安旁邊的按摩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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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皮的表面細膩順滑,坐上去一瞬間,整個椅子表面微微發暖。任一感覺自己正慢慢得往下陷,直到整個身體跟椅子完全貼合,身體每個部位的姿勢,每一塊肌肉,每一個骨骼,似乎都經過精心的設計。他感覺自己無比的舒服,一動也不願意動。
隨即,那按摩椅開始動了起來,很那些劣質的完全不同,它沒有固定的程序,先通過整體的分析,確定身體的經絡狀態,然後再用它特製的按摩頭順着經絡和穴位,用不同的力度揉捻着。
“呃...”任一閉着眼睛輕輕發出呻吟,那按摩頭在他腰部加大了力量——他的腰去年在抓捕過程中受了傷,他也一直沒太過理會。
“任警官,喝茶。”周敬安慢條斯理得說道。
任一睜開眼,看了他一眼,端起茶杯笑了笑,“本來想說你不用跟我裝,但仔細想想,你本就是高學歷的知識分子,這氣質也不需要裝。”
“殺人犯跟素質並不衝突,我也沒必要對你這樣的人展現我的窮凶極惡,不是嗎?”
“也是,畢竟我也沒犯法,不在你的打擊範圍里。”
任一輕輕點了一口茶水,那微燙的茶帶着茶葉的特殊香味,先在他舌頭上盤旋幾圈,便滾入咽喉,咽喉有種輕微的苦澀感。然後浸潤整個食管,跟高度白酒相似,它走到哪裏,任一都能清楚地感覺到。
下了肚之後,從胃裏升騰起一股甘甜,一直回到舌頭上,繞着舌頭打轉。
“啊。”任一不禁輕輕發出享受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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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呵呵。”周敬安禮貌地笑了笑。
“這是未來生物科技有限公司的何長江何總送的。他這個人很是考究,這些都是杭州獅峰山的茶葉,在清明前,從最棒的茶田裏選最好的株,然後只取半開未開的芽兒,採下來當即保鮮封裝,然後讓當地最好的炒茶師傅帶着來現場給他炒。據說炒茶當天的茶香味,聞一鼻子就能醉。”
“真是好東西啊。”
任一也不禁感嘆,這茶葉,這按摩椅,讓他深刻了理解了一句話,那就是:認知以外的東西,就連想像,都想像不到。
周敬安坐直了身子,光芒照在他臉上,讓他看起來年輕且陽光。他轉過頭,看着任一,半晌都沒有說話。
他站了起來,影子遮住了任一的臉,“我曾經也幻想過這種日子,根本用不着這麼奢靡。”
“兩室一廳的房子,一個卧室稍微大一點,孩子小時候可以跟着我跟他媽媽睡,稍微大一點,就得給他備上一個小床了。”
“老式的灶台最好了,我爸爸上了年紀,新款的電氣台他不太會用。我跟孩子他媽去上班,老頭子在家幫忙帶一帶孩子,然後給我們準備點飯菜。”
“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還能勻出一個很小很小的房間,當我的書房。我有很多書,喜歡一個人安靜得翻看。”
任一逆着陽光看他,他背後光芒萬丈,臉對着窗外,嚮往着,微笑着,憧憬着。似乎剛剛說的那一切,就懸浮在21樓窗外的空中,就在他眼前,他伸出指尖便能觸碰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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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過頭,臉上已經滿是淚水。
“但這一切,似乎只是一片空中花園,我能想像到,我能清晰的看到,但每當我靠近一點,它就往後退一點,直到我一步一個腳印,趕上了它,它卻入煙般消散了。”
“周敬安...”任一低着頭。
周敬安擺擺手,示意他不要說話。
“你說,我以前老實本分。結果呢?受人瞧不起,被人陷害,最後我爸主動放棄治療,而我也成了流浪漢。”
“但現在呢?我心狠手辣,毫無人性。他們個個對我畢恭畢敬,噓寒問暖。給我送來的這些高檔貨,不怕你笑話,這些東西剛送過來的時候,我還不知道怎麼啟動呢!”
“殺人放火金腰帶,老實本分無遺骸。”周敬安嘆了口氣,盯着任一問道,“這是你想要的世界嗎?”
周敬安的影子將任一籠罩其中,不知道是不是沒有光照的緣故,他感覺到渾身發冷。